中學，那遠去了的歲月(8)

 

生機勃勃的春，多姿多彩的運動會

天氣雖然依然寒冷，但如果細心留意的話，還是能感覺到春天的腳步正在一步步地走來。這首先體現在被窩不怎麽涼了，天呢也一天比一天黑的晚了，繼而又看到了操場西北角上的柳樹枝上的小包包也一天大似一天，太陽暖暖的就這麽照著照著，整個大地都在積蓄著熱量。突然一天，等姐妹們去打開水時發現，那柳樹枝上的小包包已被嫩嫩的蔥綠色的小樹葉代替了，姐妹們互相傳遞著這一喜訊，說：“春天來了，春天來了，小嫩柳葉長出來了。”於是沒有看到小嫩柳葉的人就趁著打開水的時候，到柳樹下看看，摸一下迎風搖擺的柳枝，看一看嫩的發黃的小柳葉，個個眉開眼笑，仿佛她們都不曾經過那嚴寒的冬似的。是的，春天來了，同學們再也在教室坐不住了，課外活動時間有事沒事就找個借口要麽去供銷社溜達一趟，要麽回趟宿舍，要麽看會兒校籃球隊練球，整個校園好像也變得比冬天有生機了。這不，一場春季運動會就在醞釀之中，學校已通知各個班的班主任，讓他們在同學中物色運動員，過兩周就開運動會。

王老師在班裏作了動員工作，讓有運動天賦的同學自動報名，為班級爭光。寒梅和英傑都自動報了名。尤其是英傑報了個五項全能，跑·跳·投·扔·接力樣樣都有。自從報名後，英傑抽空就壓壓腿，扭扭腰，或者端起兩隻胳膊原地跑上幾分鍾，大有隨時準備上運動場上大顯身手之感，姐妹們都戲稱她“冠軍”。她開心地笑著毫無愧色地接受這一稱號，好像她就是冠軍似的，有時候說到她高興處，她還加快速度跑兩下，故意逗姐妹們笑。

開運動會的這一天終於來到了，那天天氣也特別好，用紅紅的太陽藍瑩瑩的天來形容再合適不過了。這一天，學生破例不用出早操，更不用上早自習，而是美美地睡了個懶覺。早飯後，學校的大喇叭播放著輕鬆的音樂，校園內老師和學生匆忙地來回穿梭著做著賽前的各種準備工作。有的抬桌子，有的拿音響設備。有比賽項目的學生都換上了運動衣，且後背上都別著寫有號碼的白布。走起路來那白色的號碼布隨著腳步的起落一顛一顛的，看起來很生動，運動員顯得也多了幾分神氣和健壯。沒有比賽項目也沒有什麽服務任務的學生大都三個一堆兩個一夥慢條斯理地邁著悠閑的步子在校園內溜達著談論著即將開始的運動會。他們個個臉上都蕩漾著燦爛的笑容，儼然沒有了坐在教室上課時的那種嚴肅的老夫子樣兒。就連食堂的師傅在老校長的旨意下把平時用學生的剩飯菜養大的兩口大肥豬也殺了，來給運動員們加油，給老師和學生改善夥食。這不鮮有的肉香味兒也飄了出來，一會兒就彌漫了整個校園，到處都是香噴噴的。言甜就是一個既沒有比賽項目又沒有什麽服務項目的自由人，看到這種情況她甚至想：開運動會既不用出早操又不用上早自習，更不用悶在教室裏，而且還可以曬曬太陽，聽聽鳥鳴，看看嫩葉和那迎春而開的黃色蒲公英花，感受一下春天特有的暖意，更重要的是還有肉吃，多好。要是能天天開運動會該多好！

運動會的主陣地大操場上還插了幾麵彩旗，那些旗子即像堅守崗位的哨兵似的，又像是站在門口迎接客人的迎賓員，它們伴隨著這春的晨風像大海裏的波浪一樣翻卷著，為即將開始的運動會增添了不少色彩。大操場上的那兩天前用白灰水畫就的跑道亮亮的靜靜地躺在那裏，像在等待著她的每一位高貴的使者的到來。站在操場西北角的體育仁老師正在忙著指揮學生把比賽要用的體育器材從體育儲藏室搬出來並把它們放到合適的地方，整個操場到處都晃動著老師·裁判和誌願者的身影。一場精彩的體育運動會馬上就要開始了。

賽前的運動員有的在揉腿，有的在扭腰，有的在使勁舒展著自己的胳膊，有的還微微下蹲，雙腳一跳一跳地離開地麵，做著各式各樣的準備活動。言甜站在沙坑邊給即將進行跳遠比賽的寒梅助威。第一個試跳的是五十三班的春花姑娘，隨著哨聲她起跑，起跳，騰空，在空中劃過一個優美的弧線，很快雙腳著地，由於一下子沒站穩，左腳又後退了小半步，致使她的比賽成績稍受影響。負責測量距離的誌願者在丈量完春花姑娘跳的成績和把沙坑撫平後，緊接著就把目光投向了第二個，這一次是寒梅。在邊上看著的言甜比參加比賽的寒梅還緊張，因為雖說言甜的體育不好，這並不等於她不喜歡體育，而是因為她先天的體育素質不好，每次的體育項目達標，她都得不到好成績，所以她才裝著不喜歡。其實她對體育也是蠻喜歡的，她望著在眼前晃動的體育健將，打心眼裏也恨不得變成他們，也穿上運動服，到這比賽場上來顯擺一下自己的體育天賦。可是她不能，因為人人都知道她的體育不好，在這次運動會的運動員選拔上她根本就不在考慮之列。這不現在的她隻能站在沙坑邊上看看，看別人跳，看別人去創造奇跡。但是她看得不輕鬆，她不是踮起腳探頭看著前方那鬆軟的沙坑，就是看著站在起跑線上的寒梅，一副全神貫注的樣子，仿佛參加比賽的是她而不是寒梅。

“言甜，王老師叫你去他辦公室一趟。”玲玲拽了一下她的後衣襟說道。言甜無奈地離開人聲嘈雜的比賽場地，並且邊走邊往回扭頭看，那心裏邊兒還邊想：這個王老師早不叫，晚不叫，偏偏在這個時候叫？這時一片掌聲傳來，言甜心想：肯定是寒梅跳出好成績來了。唉，遺憾！。

言甜來到辦公室，王老師開門見山地說：“玲兒說，不知為什麽早飯後英傑就把別在衣服上的運動號碼拿下來，往炕上一扔，說：‘想回家了。’玲兒和娟兒怎麽勸也勸不住，於是她就不辭而別了。女同學中除了你和玉兒沒有比賽項目外，其她同學都有，但她的體育也不好，你看起來比她還優秀些，你能頂替英傑參加各項體育比賽嗎？”言甜低著頭摳著手指頭心想：既然您都這麽說了，我還能說什麽呢。想到這兒，她抬起頭來看了眼王老師那滿是期待的眼睛說：“參加倒是能，可是我的體育不好，即跑不快·跳不高又投不遠，這是誰都知道的，我隻怕取不了好成績，給班級抹黑。”“沒關係，貴在參與，我相信你會取得好成績的。”王老師如釋重負地說道並隨手把那塊兒寫有運動員號碼的白布遞給了言甜。

言甜接過白布，就像接了副千斤重擔似的，感覺沉甸甸的。她徑直走回宿舍，頭枕著自己的鋪蓋卷兒倒在炕上。她閉著眼睛，看上去似乎在睡覺，其實她的心裏一直在想著比賽這件事。

言甜凡事不愛問，覺著問是一件極其丟人的事情；相反她愛琢磨，不管什麽事她都琢磨半天，據說她曾有道數學題不會做，她琢磨了幾個星期才琢磨出來。由於她愛琢磨，所以通常她想問題也就深刻些。有時候很小的一個問題經她一琢磨就變成了一個大問題，有時候本來很大的一個問題經她一琢磨反而就會變成一個不值一提的小問題。她躺在那兒不吭一聲兒琢磨著，一會兒翻過來，一會兒又調過去，一副焦躁不安的樣子。

剛參加過跳遠比賽的寒梅脹紅著臉汗淋漓地走了進來，看到倒在炕上的言甜身旁放著的號碼白布，再聯想到剛才玲兒說的話她立刻明白了：她要代英傑參加比賽，這會兒她心裏正犯愁呢。“起來，起來，不就參加個比賽嗎，看把你愁的。”寒梅邊說邊拍打著言甜的腿。言甜坐了起來，一副愁眉苦臉欲言又止的樣子。“你什麽都不用說了，我知道你心裏想什麽，不就個麵子問題嗎？實際上那根本就不是個問題，比賽嘛有第一就有最後，沒有最後哪有第一。再說了，這才符合辯證唯物主義的觀點嘛。”言甜經寒梅這麽一說，心裏感覺亮堂了好多，憋不住撲哧一聲笑了，說：“死妮子，還上升到理論上來了，我這不是怕給班級丟臉抹黑嘛。”

經她們商量決定：下午在校園內舉行的女子八百米和明天的接力賽由言甜親自來跑，其它的在校園外舉行的鉛球·鐵餅·標槍賽由寒梅或由寒梅找人來代替。言甜心裏的那塊石頭終於落了地，她總算可以吃一頓安穩飯了。

中午飯是上學一年以來最好的一頓飯，也是她三年高中期間印象最深·最好的一頓飯。炒得噴香的肉菜裏還摻有炒過的金燦燦的大雞蛋塊，加上兩個大暄饅頭，吃得滿嘴油光光的，大有過年之感覺。這正是：

                                                                  四月春光無限好，

                                                                  恰運動會召開了。

                                                                  音樂聲聲來伴奏，

                                                                  肉蛋飄香就饅頭。

下午女子八百米比賽就要開始了。共七個人，分兩組。第一組四個人，第二組三個人，言甜在第二組。很快第一組的同學就跑完了，現在輪著第二組了。站在跑道上的言甜做著賽前的熱身活動，她一會兒揉揉腿，一會兒又活動活動腳脖子，看得出來她有點緊張。但當她看到來給她助威的老師和同學的那鼓勵的目光時，她反而不怎麽緊張了。心想：反正我也跑不快，我緊張什麽呀，我盡力跑就是了。於是她沉下心來，隨著老師的口令下蹲·弓背，等槍響之後，她竟像離弦的箭一樣飛快地跑了出去，兩條腿和兩隻胳膊倒騰著混在一起就像那飛轉的車輪，可一會兒就落後邊兒了，其她倆姐妹先後都超過了她，但言甜也沒有喪氣，堅持跑完了全程，在這次僅有三個人參加的比賽中得了第三名。賽後的好長時間裏姐妹們都戲稱她為“季軍”，她也樂意聽，因為這是她運動史上所取得的最好成績。以至於在以後的學生生涯中每當說起運動會，她都津津樂道此事，當然了，她是不會說那次比賽隻有三個人的。

賽後的一次語文課上，王老師總結這次運動會時說：“有的同學不顧班級的榮譽臨陣脫逃，而有的同學比如言甜就勇於承擔責任。”這話說得英傑的臉紅一陣白一陣的，而言甜雖受到表揚，也改變了老師對自己的看法，但也很難為情，一直低著頭不敢看人，更不敢扭頭看一眼英傑，仿佛自己做的不是件好事，而是一件專門羞辱英傑的壞事似的。課後，言甜找到了英傑，英傑雖然心裏很難過，但表麵上裝的像沒事人似的說：“謝謝你，多虧有你幫忙。”言甜還能說什麽呢，她在心裏暗暗地佩服英傑：心胸寬，有肚量，要是換上別人，還不知道該怎麽哭鼻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