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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澳散記 (增訂本) :第十章:經過公墓時的遐想

(2023-02-09 17:03:58) 下一個

南澳散記

(增訂本)

 

徐家禎

 

第十章

 

經過公墓時的遐想

 

 

          上個月的一天,與友人外出,經過離家並不遠的一個公墓,我 想起兩、三年之前我正在到處看房子時曾來過這一帶;我也記得當時 還看中過公墓對麵一幢小房子:紅的牆,白漆的窗,整整齊齊的樹籬, 屋前是個小院子,在十月的陽光下,各色花兒正開得鮮豔。我對那幢 房子很中意,但我的朋友說:在公墓對麵不好。結果,猶豫了一下, 讓人捷足先登,買去了。可見,也有人是不避諱,或者不怕鬼的。

          其實,我也既不避諱,也不怕鬼的。如果讓我自由選擇,我想或 許我倒寧與公墓為鄰,而不願與不相識又不能很好合作的活人隔牆而 居。與公墓為鄰永遠不會陷於跟鄰居打招呼卻又無話好談的困境,因 為死人決不會從墓穴中鑽出來與我說話,弄得我不打招呼是不禮貌, 打了招呼又找不到共同的話題可深談,總不見得每天見了都“今天天 氣......哈!哈!哈!”

          與公墓為鄰也不用擔心一大清早會被鄰居小青年摩托車的發動 聲驚醒,也不用為深更半夜鄰居的老爺車“橐橐橐”地開回來會打斷我 的好夢而發愁,因為死者再也不會跟任何車輛發生關係了。即使他生 前是賽車運動員、汽車批發商或者各種汽車的收集人,他也已經跟汽 車打完了一生中最後一次交道 —— 讓殯儀館用大而到公墓去。在他安安靜靜在墓中,再不用去任何地了。

          與公墓為鄰,我也不用擔心死者忽然有一天會開起會來,弄得 從早到汽車來來往往川流滾石音樂迪斯科舞曲響震耳欲聾,使我天不得寧。死人從墓中出來會的概除法 國聖·桑(Saint-Saens)死之舞》(Danse macabre)裏和俄國穆索爾斯基(Mussorgsky)《荒山之夜》(Night on the Bald Mountain)裏寫寫以外,的是不會有的;而,即使有其,而 死者的會又真像音樂家作品裏描寫的那,我也會得他舞曲 並不刺耳至少過那些現代音樂萬倍的。

          與公墓為鄰,我至少不用為不愛衛生、不整齊、不愛美觀的鄰 居的煙蒂、樹紙屑會被風刮到我剛才掃幹淨門口來而擔心;也 不用為鄰居不花時間澆灌草木弄得塊黃西塊禿影響 周圍環境的美觀而發愁。死人至少都有一種共同的美德,那是: 安靜,而

          與公墓為鄰,我盡以將要聽音樂放喇叭限量,也可與 我的友人闊論,即便夜深入靜也不用擔心鄰居的抱怨,因為 即使生前最挑剔的老太太,死後也會寬容和忍耐

          與公墓為鄰,我也不用擔心會有好奇太重的鄰居想打聽別人的 私事多管別人的閑事熱衷於“嘰嘰喳喳”,因為生前最多嘴婆娘, 死後也會麻木沉默寡言

          與公墓為鄰,說不定還會減少失竊會,至少些迷信小 的或許不在鬼眾目睽睽之下我屋子來行竊;至少,他 或許在我屋子前的一瞬間會想到生前作了死後可能會得到 報應

          有人說,“與公墓為鄰,你多麽冷清、寂寞!”其實,清正是沉 思遐想的必要條件隻要的心和腦不如死無生氣,那 麽冷不會帶來寂寞,而會帶來在合中不會生的光耀閃 爍想的花。

          如果我與公墓為鄰,我一定朝朝暮暮時都去公墓內散步,去。在初升陽的光之中,或在落日餘輝無一人, 搖曳的樹歌唱兒,一塊塊高高矮矮黑黑白白、新新舊 舊的墓與我為,那是多麽想的想的境。我可自由自在地 穿於墓,或者便選擇在上麵陷入沉思。我 可自一人,也可千百男女在我周圍陪伴 著我。我可摩那一塊塊粗糙的墓就像我是在撫摸好友 的肩膀,或者輕拍親者的臉頰。我可細讀每一段碑文計算過的時光,想的出遭遇死因。也可墓的 設計規模想他生前的身份、地財富。有的人可能 活了近百歲,我可死前是如何雞皮、老態龍鍾;有的 人可能活了十英華玉隕香消,我可在生前是如何英俊健或者麗嬌媚。不死者生前在民族、地好、識、年齡甚上是多麽不同,死後都有可 能地一同在一之下。這大前我上可見 到的平等了。

          記得在“文革”之中,我因憤世嫉俗,曾模仿美國朗費羅(H. Longfellow)生活的讚歌〉(A Psalm of Life)寫過一首〈生活的挽歌〉 作為對朗費羅的回是:

 

                “生活真實而熱烈”,您曾對我這樣講,

                            我卻認為您是在說謊;

                對於我們來說,

                             生活正像春夢一場。
                 各人的命運可以不同,  
                             但他們的結局卻完全一樣;
                  不管乞丐還是帝王, 
                             都逃不脫死亡這個最後下場。
                   生前賺下了沃野千裏、黃金萬兩,                                                        
                              死後也不能帶進冥國去派用場;
                    即使立下豐功偉績,留下偉大思想,   
                              也會因漫長的歲月而被人遺忘。

 

          最後兩句是話中有所指的。想到有的“想”,月並不漫長也可被人遺忘的。

          講到今中外都有公墓為題的,實上也可說這是他對公墓的想,其中,最的可能是蘇格蘭詩羅 伯特 · 斯(Robert Burns)寫過的一組諷了,在“文革”中我過 一部份能選一、:

 

讚莫斯科威廉·格雷厄姆

 

                    “捉賊!”威廉正在斷氣時聽見,

                             大自然之母在呼喊死神:

                    “我以後怎能再造儍瓜?

                             要是你取走了我最優等的模型。”

 

讚包格海的地主詹姆斯·

 

                              這裏躺著包格海的地主,
                              在死人堆裏他想超生:
                要是他那樣的人也能進入天堂,
                那麽該死的,我寧願將地獄歡迎? 

 

讚廷魏特崗約翰·布什比

 

                    這兒躺著約翰 · 布什比 ——

                              最誠實的人!

                    欺騙他吧,魔鬼 ——

                              隻要你能!


          可見,隻要,即使麵對死,也可以像幽它

          還有人會說,“與公墓為鄰,難不怕鬼在三更半夜來你門!” 其實,如果看過聊齋誌異,那麽你就道鬼部份也是的、 好的,有時的、的。是我與公墓為鄰,我倒希望回 家已有位田螺精樣美勤勞,讓我用;我也希望時有個年英俊鬼來我夜,同我 談!朝方說:“不如意常八九,可與人無三”,因, 在人找不到肯定,在鬼也一難覓?

          即使闖來一個鬼、隻要有“”,也是不用怕的。 記得在哪本筆記 —— 或許是子不—— 上見到一個, 說一個讀書人到人都不去的、有鬼破廟中去夜。一 過子時,果後來了一個鬼。讀書人不動聲 色,。那鬼忽然發,人;讀書發,鬼。那鬼忽然血汙滿人,讀書墨塗了個大花也去鬼。最後,那鬼忽然將下,中。讀書人見了哈哈大說:“有的鬼我都不怕,道還怕無?” 那鬼慘叫一聲去,後從不再回來了。

          多年前看過的細節不記得了,輪廓總是對的。來了鬼,如炮製至少嚇退;如果照另外的,鬼見了,那公墓為鄰的話,說不還可天天有羊肉供呢?

 

          隻可,我今在利亞有發有一年前在弗拉辛區看見的西那那公墓那漂亮的公墓。西那的公墓中如 月時如繡球花、亭亭的大木至今還清清 楚楚地記在我的心上。如果我在這裏真找到這公墓,說不過去與為鄰的。

九八九九日
南澳阿德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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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hjuice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kkning1976' 的評論 : 十分鍾路,還不算真的“近鄰”,我說的是就在公墓隔壁。你說得很對,墓的年份多了,誰都不會再去照顧,所以,建墓實在沒有什麽意思。除非是名人之墓,世世代代總會有人去瞻仰。一般人,實在不用那麽費神建墓了。
kkning1976 回複 悄悄話 我倒曾與公墓為鄰。10歲時,爸爸單位新分了房子,前後院子,三間正房,坐北朝南。住房條件在當時可稱為奢侈,但當時分房,也有人不願意來,因為離家走路10分鍾就是墓地山頭,當時正在開發準備建設。我和弟弟看到過墓碑甚至白骨,那時候年紀小並不害怕。而我自幼敏感早熟,當時就想著,死後都是這樣,白骨森森。那些幾百年前安葬的人,再無人祭掃,而隨著城市開放,也不知歸於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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