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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澳散記 (增訂本) :第三章:阿德萊德之秋

(2023-01-31 14:10:13) 下一個

南澳散記

(增訂本)

 

徐家禎

 

第三章

 

阿德萊德之秋

 

          要按日曆說,誰都知道澳洲的秋天始於三月初,止於五月末。但說 實話,有誰如果要問我南澳的秋天真從何時開始,何時終了,我還無以對 答呢!因為初秋時分,人們往往還在享受金色的沙灘、碧藍的大海,這時 的秋天常和夏天混同在一塊兒,我一直當它是“夏天的延續”;不知怎的一 變,已要穿上毛衣、外套,天氣也變得陰雨綿綿,儼然一副冬天的架勢了。 其實那時也隻是深秋而已,但我卻把它當作是“冬天的序幕”了。真正的秋 天似乎隻在那“延續”與“序幕”之間的一段時間之中,怪不得會讓人忽視過 去。

          如果一定要我道出秋天的開始,我倒覺得應是夏令時間取消那一天。 時鍾倒撥的隻是一個小時,但在感覺上卻是跨前了一個季節。白天忽然縮 短了一大截,黑夜很早就降臨大地,人們告別了能夠盡情享受明亮日光的 日子,於是,秋天真的到來了。

          講到秋天,中國人,或者應該說是文人,都離不開一個“愁”字:蕭 瑟的秋風、高空的飛雁、山上的猿啼,甚至河水的流動,都會引起他們的 惆悵之感。楚國宋玉在《九辯》中吟道:“悲哉秋之為氣也!蕭瑟兮草木 搖落而變衰,憭栗兮若在遠行山臨水兮送將歸。”而唐朝杜甫高》 中“風天高猿嘯哀渚清沙白”;劉長卿重送裴郎貶吉州》中 “猿啼客散暮江頭,人自傷心流”;宋朝辛棄疾昭君怨》中“落葉西,人共青山都”和元朝薩送景上人歸江西》中“遠 別,幾行飛”這些詠名句都離不開一個“愁”的主題。當然,也有人會 辯:其實他們愁的不是秋,而是當時當地人、感史所引起 的悵之情。但是我卻為這是因為那些墨客騷人的感,不然,為 何他們專愛揀秋天人而自己的愁與秋在一起呢?連古人在字時 都把“秋”“愁”字中去,可見“秋”與“愁”的不已是定的了。

          其實,我倒覺得中國的四季中,隻有秋天天氣人:天高雲淡, 風月明,霜葉黃花,雁飛蟲鳴,這正是人們郊遊的大時光,為何 要浪費在“愁”上去呢?我終於在宋朝楊萬裏“秋氣未必然,輕寒正是人天”(《秋涼晚步)到了“知”。

          我偏愛中國之秋的一個因是,秋天正是炎熱難熬的夏天和寒冷 漫長的冬天之間的過渡階段。人的精神及肉體都得以在這段時間中休整調養。而南澳的夏天過,冬天也不漫長,於是秋的優點得不如中國那麽突出了。

          但是,我仍然很南澳的秋天。而在南澳的秋天中,我又最愛它的 秋

          記得到南澳,我對四周環境並熟悉不開以很一人去外。但同陳兆華老師晴朗日倒常來當時正在這 裏教課北京老師區先生一同出去。我就是在這幾次外出中慢慢辨清阿德 萊德西北的。

 

 

          記得有一,我們驅車東邊某處。一上不高的阿德萊德丘陵 (Adelaide Hills)即見樹林黃綠分明,一秋色。最吸引我注意 的是路邊時而過的金梣樹(Golden Ash),一都變了金。 那黃更比雄黃更鮮豔比橘黃更清淡比鵝黃更濃鬱

          我想,人為的何色,都描繪不出那秋天金梣樹葉的色。當光 而時,背麵片片樹葉都金光閃閃吹拂樹葉動 的光像撩撥人火焰。一時間,我覺得在我前出的不是一株株 ,而是一樹樹火焰。我不了秋天的金梣樹我的感覺,因, 一有會,就在秋天重找火焰

 

 

          後來,我對阿德萊德比了一,在秋天的日,隻要有會, 就阿德萊德丘陵看看我們印象深的秋,是一九八六五月 在洛夫(Mount Lofty)帶看的。

          那年年初,我與賽蒙 · 同去西加拿青年土尼 · 奧爾森土尼正在作球旅南澳不,他也這 兒,暫居。五月中那天,我們坐火阿德萊德丘陵。出無 一定的,隻因前去過斯陡林(Stirling)印象去 那一帶走走

          出發時已過中色還很一。上山之紅紅黃黃 樹葉東西起來,但不了“氣”。過 了萊(Belair)家公園,就是洛夫峰站(Mt. Lofty)進站,就外一秋色:樹葉黃綠分明,上低參差有明的地,到如此美,我們當然。隻同時者很不, 而片樹林去,可見那兒一定是麽遊地了。

 

 

          園子就在站旁外有鐵門路邊停滿 汽門內人如進門條走道,道株紅豔豔西澄澄太陽已有一西仰望垂下張 張晶瑩透明、玲瓏剔透到過道盡矮屋屋簷著蒼樹葉有的,有的暗紅,有的紫紅;藤枝烏蒼勁飽經又精力旺盛者,在候遊客

          從矮屋向右拐,是一小平台;四周有大理石前有兩尊 希臘故事雕像眺望,隻樹葉色深 深淺淺高高低低,正是我們在的一引人的是 把高的樹葉有的已,有的還亭亭之中, 真使景生情,交集人們都在道中、上、下徘徊陶醉在大塗繪的一秋的色之中。這時,我倒起了王維野 望》中“樹樹秋色,山山”和《山》中“林晚霜 葉”的

          我真的覺得秋葉遠遠。如果把宋亮“畢竟 何如秋實”中的“秋實”為“秋”,不是為風雅?

          奇怪的是,從三前去過那個,我一直在打聽這 個,卻始終果。近兩個秋天,我多次與鍾,也到。

          今年秋天,中國和一澳洲我同往阿德萊德丘陵秋色,我建議那個到了洛夫 ,隻站台苔雜鐵軌鏽跡斑斑。一打聽,說因道,此站近兩年未經使了。看站外山過,但沿 了一,隻幽幽深深,路邊既見車見行 人。一座座院宅去都前去過的地座座都不那地。 我們小時,悵然離開,真有三鬼域去了一之感。

          一千多年晉代”的故事不到在日的南澳。我真 悔恨那時不人那樣沿些記。但到,三前我在那個在,而卻不得,有何呢! (注 1)

          那天離開了洛夫,我們斯陡的別趣吾得山(Beechwood)。草地背後葉林母親飯入林數枝帶不到一日葉即可見不但的,秋也無 在。

          父親那天首詞,其中有《鷓鴣天》一:

 

                           鏡裏朱顏逐日非,南洲流意寓多違。
                           才過黃菊題襟候,又值清霜點鬢時。
                            聽朔吹,怯荷衣,丹楓紅上最高枝。
                            分明卅載棲霞路,豔奪斜陽入翠微。

 

          父親詞中,倒使起了中國講到秋天常不會事物:。澳洲也有,一到母親節那天,上小孩提兜售人。但那品種、那色卻遠遠不如中國的,或隻 能說是南到了即成了。至於,澳洲也有,但那是個大、殼 厚的海,而不是亮、肉頭細嫩之為“大閘蟹”的 湖蟹了。而先生緣緣堂隨筆 · 兒時》中中秋吃蟹壺酒蟹剝子們以得支蟹腳吃蟹法,澳人 也是無會的。

 

 

         但是,要找秋,其實不一定要去中國吃蟹,也不斯陡洛夫不到的“”。在阿德萊德其是 東郊和南時都從有的外的一枝紅楓、一黃 楊沿架上的一藤蒼使的大北邊,也 到很的秋。有一,我就黃葉滿的大落了,河一個女孩包喂鴨子。我帶著趕快

          可惜洗出來一,色與當時真情實不同。可見使代化 儀器,要留住秋天也然無能為(注 2)

 

 

                                             一九八八日 
                                             於阿德萊德東

 

注 1: 後來我才知道,南澳州有一個叫“Open Gardens”的節目,每年主要在春秋兩季 (可能冬夏也有,我沒有在這兩個季節去過,所以不很清楚),開放一些布置 得很好的庭院,讓公眾去欣賞春花或者秋葉。這些院子有的是屬於政府的,但 大多數都是私人的園林。有的人精心布置了自己的花園,很願意給大家去讚賞, 就可以參加這個節目。以前,參觀這些開放的院子好像都是免費的。我就不記 得我與土尼去的那個院子進門時要付錢。後來,慢慢開始要收費了。現在每次 進園,都要付幾塊或十幾元錢作為讚助費。院裏有的還有咖啡茶室,可以休息。 山上大房子、大院子多,有的有十幾公畝、甚至幾十公畝大,真的比公園更加 值得觀賞。我想,那年我與土尼去的那個後來找不到的院子,一定就是屬於 “Open Gardens”開放的哪個園林。最近幾年,我們每年都選一些院子去遊玩, 可惜還是再也沒有找到過三十五年前去過的那個院子。不知是否那個院子已經 易手,新主人不再願意開放給公眾參觀了?

注 2:寫此文時,我還住在裏。1993 ,我就到山上斯陡(Stirling)來住 了。2010 年,退休後一年,又了一次家,還是在阿德萊德丘陵地區相鄰的一個佛寺(Crafers)的地區去了,洛夫地峰隻有幾分車程。於是,至,我住在以秋葉著名阿德萊德丘陵地帶已經整整三十 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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橫河橋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Ohjuice' 的評論 :哦。謝謝謝謝
Ohjuice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橫河橋' 的評論 : 我查了,紅櫟是北美和歐洲有的樹,中國長江中下遊也有。看照片,葉子有點像橡樹。秋天會變色,是一種楓樹。我想可能以前紅櫟山莊中有一株或幾株大紅櫟樹吧。
橫河橋 回複 悄悄話 這片美麗異常又消失的賞楓花園,讓我再去讀徐先生在《山居續憶》第一章/4裡寫到的外公的杭州紅櫟山莊(高莊),更是真正桃花源。紅櫟,不知是什麼。也許是楓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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