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羅普郡一少年》
XXVIII
第二十八首
威爾士邊境
The Welsh Marches
英國 A. E. 豪斯曼原著
Alfred Edward Housman (1859 – 1936)
徐家禎翻譯
High the vanes of Shrewsbury gleam
Islanded in Severn stream;
The bridges from the steepled crest
Cross the water east and west.
The flag of morn in conqueror’s state
Enters at the English gate:
The vanquished eve, as night prevails,
Bleeds upon the road to Wales.
Ages since the vanquished bled
Round my mother’s marriage-bed;
There the ravens feasted far
About the open house of war:
When Severn down to Buildwas ran
Coloured with the death of man,
Couched upon her brother’s grave
That Saxon got me on the slave.
The sound of fight is silent long
That began the ancient wrong;
Long the voice of tears is still
That wept of old the endless ill.
In my heart it has not died,
The war that sleeps on Severn side;
They cease not fighting, east and west,
On the marches of my breast.
Here the truceless armies yet
Trample, rolled in blood and sweat;
They kill and kill and never die;
And I think that each is I.
None will part us, none undo
The knot that makes one flesh of two,
Sick with hatred, sick with pain,
Strangling — When shall we be slain?
When shall I be dead and rid
Of the wrong my father did?
How long, how long, till spade and hearse
Puts to sleep my mother’s curse?
許羅斯堡被賽汶河圍繞猶如孤島,
高高聳立的風向計光芒閃耀;
從建著高塔的山頭延伸出來
橫跨東西兩岸的好幾座長橋。
早晨的旗幟以戰勝者的姿態,
進入英格蘭的大門:
隨著夜的推進,被征服的黃昏
在去威爾士的路上留下一路血痕。
很久以前戰敗者的鮮血,
在我母親的婚床四周回旋;
戰爭造成的開放之家,
周圍有大群烏鴉在舉行盛宴。
賽汶河流到比德瓦斯,
被死屍染紅的河水一路向西,
在她兄弟的墳頭玷汙了她,
搞出我來的薩克遜人當她奴婢。
戰爭的聲音早就沉默,
但是已經犯下古老的錯誤:
啼哭的聲音也早就平息,
可古老的哭泣留下無盡痛苦。
賽汶河畔沉睡的戰爭
並未在我心中泯滅;
東西方之間的爭鬥
也未在我心的邊陲停歇。
這裏戰亂的軍隊
血汗中踐踏滾翻在地;
他們廝殺又廝殺,卻從不死去,
我想,這兩方都是我自己。
誰都無法將我們分離,
兩種血統打成的肉結無法解開,
厭倦了仇恨,厭倦了痛苦,
窒息呀 —— 何時我們能被殺害。
何時我能死去, 解脫我父親所犯的錯處? 要多久,多久,直至鐵鏟和靈柩 才能平息我母親的咒詛?
二 0 二二年六月十四日
譯於澳大利亞刻來佛寺愛閑堂
* 豪斯曼的這首詩,在詩集《西羅普郡一少年》中的編號為第 28 首。
在中世紀時,威爾士和英格蘭一直有邊界之爭,直到 1536 年,亨利王三世才宣 布威爾士屬於英國的一部分。在幾世紀長的時間中,威爾士和英格蘭一直因邊界問題 而發生戰爭。統一之後,當然,英格蘭文化和語言逐漸影響了威爾士的本土文化和語 言,迫使威爾士文化和語言的逐漸消失。一直到二十世紀中葉,人們才開始漸漸重視 威爾士本土文化和語言的保存。
許羅斯堡西邊離開威爾士隻有九英裏,所以是英格蘭的一個邊陲之鎮。賽汶河 環繞在許羅斯堡周圍,幾乎把許羅斯堡圍成一個島嶼。島上有幾座橋,連接鎮的東西 兩部分。許羅斯堡最高的山頭上,建著聖奧克蒙特教堂(St. Alkmund’s Church),教 堂的高塔有 68 米高,其高度在全英國所有社區教堂的高塔中占第三位。
許羅斯堡西南邊十二英裏處,有個小鎮叫比德瓦斯(Buildwas),賽汶河連通 這兩個鎮。
這首詩是用一個有英格蘭(撒克遜)和威爾士兩種血統的人的口氣寫的,描寫 了他內心兩種文化和傳統的鬥爭。
詩的第一節描寫許羅斯堡的和平地貌。接著的三節回憶了英格蘭和威爾士古老 的戰爭。詩的第二節說:“早晨的旗幟以戰勝者的姿態,進入英格蘭的大門”,這“早晨 的旗幟”是比喻太陽。因為英格蘭在東邊,所以說東邊升起的太陽是勝利者。威爾士在 西邊,所以“被征服的黃昏”就是指的威爾士。
詩的第三節中說“戰敗者的鮮血,在我母親的婚床四周回旋”,這句應與下一節 “在她兄弟的墳頭玷汙了她,搞出我來的薩克遜人當她奴婢”這句話一起來看,原來詩 中的主人公的母親是在戰爭中被薩克遜士兵強奸的,所以,他母親的“婚床”就在流淌 著鮮血的戰場,而他的“家”也成了“開放之家”(Open House,也即大家都可以進去的 房子)。這也說明了主人公身上有兩種血統的原因。
詩的最後五節是說主人公身上具有兩種血統給他帶來的矛盾和痛苦。詩人說, 戰爭在幾百年前就已經停止,但是對主人公來說,戰爭在他“心的邊陲”始終沒有停止。 他能感到兩邊士兵的廝殺,“卻從不死去“,因為“這兩方都是我自己”。
在詩的第八節,主人公把自己形容成用“兩種血統打成的肉結無法解開”。所以, 他認為,要解決這個矛盾的唯一方法就是死亡。主人公在這節的結尾自問:“何時我們 能被殺害?”這個“我們”,就是指他身上的兩種身份。
在詩的最後一節,他再一次強調,隻有死亡才能解脫父親的錯誤 —— 強奸;同 樣,也隻有死亡,才能平息被強奸的母親的咒詛。
原詩九節,每節四句。譯詩每節雙句押一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