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羅普郡一少年》：15: 別看我的雙眼

《西羅普郡一少年》

XV

第十五首

別看我的雙眼

Look Not in My Eyes

英國   A. E. 豪斯曼原著

Alfred Edward Housman (1859 – 1936)

徐家禎翻譯

Look not in my eyes, for fear

They mirror true the sight I see,

And there you find your face too clear

And love it and be lost like me.

One the long nights through must lie

Spent in star-defeated sighs,

But why should you as well as I

Perish? Gaze not in my eyes.

 

A Grecian lad, as I hear tell,

One that many loved in vain,

Looked into a forest well

And never looked away again.

There, when the turf in springtime flowers,

With downward eye and gazes sad,

Stands amid the glancing showers

A jonquil, not a Grecian lad.

 

別看我的雙眼，因為我擔心
它們會映出我的真實所見，
然後，你會看清自己的容貌，曆曆可辨，
於是，愛上了它，就像我那麽魂飛魄散。
漫漫長夜，轉側不眠，
為命運的不平，聲聲長歎，
然而，為何我們都得毀滅?
請別盯著我的雙眼。

我聽說，有個希臘少年，
許多人都愛他，卻白費時間，
在森林的池水中，他看見自己的容顏，
於是就再也沒有別轉他的臉。
春天到了，草地上山花漫爛，
在斜風細雨之中，佇立其間，
低垂著眼，神情黯然，
那不是希臘少年，而是一支水仙。

                                               二 0 二二年二月三日

                                              譯於澳大利亞刻來佛寺愛閑堂

* 豪斯曼的這首詩，在詩集《西羅普郡一少年》中的編號為第 15 首。

          這是一首非常淒美的短詩。一共兩節。第一節中詩人的想象力十分豐富。他一 開頭就告誡對方:“別看我的雙眼”。原因是對方太美了，詩人擔心:他的美貌會在詩 人的眼眸中映出，於是對方從詩人的眼眸中看到了自己的容貌，就會愛上自己，其結 果就是像詩人一樣，通夜無眠，埋怨命運早已決定無法實現這樣的情愛(這是由於同 性戀在英國當時的不合法性)。為了避免兩人都被“毀滅”，那麽，最好“請別盯著我的 眼”。

          從因為看到詩人眼眸中映出的顏貌而愛上自己，詩人聯想到著名的希臘神話中 因自戀而死的美少年納西瑟斯(Narcissus)。納西瑟斯是神的兒子，長得極帥。從小 算命的告訴他父母，不能讓他看到自己的容貌，隻有如此才能長壽。所以，他從來沒 有見過自己的麵容。長大之後，許多少女都追求他，而他卻無動於衷。最終，有一天， 他在林中水池中見到了自己的美顏，於是再也無法轉過臉來。他愛上了自己，最終在 水邊憔悴而死。死後，他就化為水仙花，活在人間。所以，在西文中，Narcissus 是 “自戀”、“同性戀”或“水仙花”的代名詞。

          顯然，在詩中，詩人豪斯曼把他牛津時代的友人傑克森，與希臘神話中的美少 年聯想在一起了。當然，傑克森不是同性戀，所以，他並不會愛上自己。

          我覺得這首詩是豪斯曼寫得最為美麗動人的詩歌之一。

          譯詩全詩押 [an/ian]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