譯詩：葉芝：當你老時 When You Are Old

當你老時

When You Are Old

BY WILLIAM BUTLER YEATS （1865-1939）

威廉·巴特勒·葉芝原著

徐家禎翻譯

 

1. When you are old and grey and full of sleep,
2. And nodding by the fire, take down this book,
3. And slowly read, and dream of the soft look
4. Your eyes had once, and of their shadows deep;
5.  
6. How many loved your moments of glad grace,
7. And loved your beauty with love false or true,
8. But one man loved the pilgrim soul in you,
9. And loved the sorrows of your changing face;
10.  
11. And bending down beside the glowing bars,
12. Murmur, a little sadly, how Love fled
13. And paced upon the mountains overhead
14. And hid his face amid a crowd of stars.

 

1. 當你老時，鬢發斑白，睡意沉沉，
2. 在爐邊昏昏欲眠，取下這一書本，
3. 慢慢讀著，夢想你曾有過
4. 眼神的溫柔和瞳影的幽深。
5.  
6. 多少人，既有意假，也有情真，
7. 愛的是你顏貌和喜樂雍容的良辰；
8. 隻有一人，卻愛你朝聖者的心靈，
9. 以及你變化的麵容上的愁痕；
10.  
11. 在紅彤彤的爐柵邊俯身，
12. 有點傷感地輕訴，愛如何逃遁，
13. 去頭頂的山上漫步，
14. 將臉蛋兒躲進星群。
15.  

 

1. * 威廉·葉芝，愛爾蘭詩人。我以前從未翻譯過他的詩篇。愛爾蘭是一個小國，卻在文學、藝術、科學、醫學、政治、經濟，等等領域，都出過世界一流的人物。葉芝，就是世界文壇上一顆巨星。很可惜，愛爾蘭的光芒常常被他的鄰國 —— 英國 —— 更加耀眼的光芒所遮隱。
2.  
3.       《當你老時》，可能是葉芝最著名的詩歌之一，創作於1893年，詩人28歲時，是獻給一位他深戀著的，不但貌美而富有，還充滿革命熱情的年輕女演員茅德·岡（Maud Gonne）的。葉芝二十三歲初次遇見這位當時二十二歲的女子。葉芝雖熱戀著她，但感到自己不夠成熟，就沒有向她表白愛情。後來，葉芝終於向她求婚，卻遭到拒絕。最後茅德嫁給了一位軍官。葉芝也與別人結婚。
4.  
5.        這首《當你老時》應該是一首情詩，卻寫得十分奇特巧妙，因為詩中並沒有直接描寫青春和愛情，而是想象戀人老了之後如何。他想象他的戀人老了的時候，他還能向她訴說對她的愛情。這是因為他愛的是戀人“朝聖者的心靈”和“變化的麵容上的愁痕”，而不像別人，愛的隻是她的“顏貌和喜樂雍容的良辰”。所以，雖然等年老時，愛已經逃遁，但並未消失，它隻是“去頭頂的山上漫步，將臉蛋兒躲進星群”。
6.  
7.        因為這首詩太有名了，所以不但翻譯者眾多，而且解析、評論的文章也很多，不需我在此贅述。我在這裏倒想說幾句翻譯此詩後的感想。
8.  
9.        這首詩一共隻有三段，十二句，但我譯得非常吃力，最後的結果還遠不能滿自己的意。
10.  
11.         我一直認為：詩是應該能夠朗誦的，所以必須語通句順、琅琅上口，於是，很重要的一個條件是要有韻。很多人有個錯覺，覺得寫中國詩，就必須每句字數相等。其實，不要說中國古詩中也有字數不等的句子出現，而且等到唐宋之後，出現了“詞”這一形式，句子就長短不一了，而音律的節奏感卻反而更加增強了。但是，韻卻不可沒有。而且，中文詩詞，往往都是一首詩詞一韻到底，除非長詩或者詞的長調，才有轉韻的情況，即使如此，往往也一首詩詞，僅轉韻一次而已。可見，押韻，而且一韻到底，是中國詩歌的主要傳統形式。
12.  
13.     我一貫認為，翻譯詩歌的目的，是把外文詩歌介紹給不懂外文的讀者看。讀者既然不懂外文，譯者就不必拘泥於外文原詩的形式，因為外文原詩的形式與不懂這種語言的讀者無關，讀者們關心的隻是內容。要了解原詩的形式，就要讀者自己去讀原文。再說，兩種完全不同的語言，語言形式是否能轉譯，也是我一直懷疑不信的。
14.  
15.        既然翻譯詩歌的對象是不懂原文的讀者，那麽，我們就要把一首能夠感動我們譯者的外文原詩，譯成一首也能感動中文讀者的中文詩歌，於是，能不能用遵循中國詩歌傳統的形式來翻譯，我覺得，是識別譯詩成功與否的一個重要標準。
16.  
17.         翻譯的“信達雅”三字準則中，“信”為第一重要。不“信”則不能稱之為“翻譯”，隻能說是“改寫”。所以，翻譯這首《當我老時》時，我覺得最困難的是要找到既符合詩的原意而又順當的韻。
18.  
19.         這首詩每段的押韻方式是abba。中文詩歌一般是不用這種韻式的。於是改成每段1，2，4句押韻。新詩的韻不必與格律詩那樣，要求嚴格，隻要大致能夠湊合就可。本譯詩押的是 [en, un, ün] 韻。
20.  
21.         第一段：“nodding”，很多人都譯為“打盹”，字意沒譯錯，但既已“打盹”，也就是“睡著了”，還能看書嗎？所以，我譯為“昏昏欲眠” —— 想睡卻還沒有入睡之時。
22.  
23.         “shadows deep”，我譯為“瞳影的幽深”。我的理解是說年輕人的眼瞳，因為明亮，所以能夠在眼瞳的深處映出外界事物的影子，不像老年人，眼睛渾濁了，就不會在眼裏再看得到這種“幽深的瞳影”。
24.  
25.         第二段：“moments of glad grace”，很多人忽視了那個“moments”。此詞的意思是“片刻”，我以為這是指人們能擁有貌美青春的時間隻是短暫的片刻，而“很多人”，愛的隻是這段“片刻”的時間。所以，我譯成“（美時）良辰”。
26.  
27.         “the sorrows of your changing face”，指的是人變老時，容貌也變老了，在發生這種改變時，臉上出現的這種憂傷的表情，所以譯為“變化的麵容上的愁痕”。
28.  
29.         在這裏，我想用以上這幾個例子說明的是，我之所以在翻譯這首詩時選擇了這樣的譯法，不僅是為了押韻，而且更是為了設法盡量精確地轉達原詩的意思，不過，老實說，我對這首譯詩中選用的詞語和句式還是並不十分滿意，可以改進之處很多，有待進一步修改。
30.  
31.  
32.                                                             二0一八年十一月六日
33.                                                             於澳大利亞刻來佛寺新紅葉山莊
34.  

關於譯者：

徐家禎 （1942 -）：上海人，散文家、語言學家、教師、非專業翻譯家。畢業於上海師範學院、美國夏威夷大學。任教於上海建東中學、美國夏威夷大學、澳大利亞阿德萊德大學。2009年8月退休。出版著作：《南澳散記》、《山居雜憶》（與先母高誦芬合著）、《音樂欣賞隨想曲》、《東城隨筆人物篇》、《語言和情景》（譯著）、《語言的演變》（譯著）；尚未出版著作：《東城隨筆》、《西窗漫話》、《山居續憶》、《旅行·音樂·詩歌》、《稼研堂悼亡詩二十七首注釋及說明》（與先父徐定戡合著）、《我的冷門音樂CD陳列館》、《弗羅斯特詩歌101首譯文及注釋》（譯著）、《音樂與想象》（譯著），等等。

 

 

[Ohjuice]

回複 '兵團農工' 的評論 : 太費功夫，就算了吧。很多已經成書，所以也沒有必要再放博客了。謝謝你的建議。

[兵團農工]

如果我是您，我會把國內的文章都搬過來。

因為那裏的政治標準是奴才猜主子的臉色變的。

有網友在國內的博客被封了，氣急敗壞心情大壞。

[Ohjuice]

回複 '藍色的星空' 的評論 : 這本書已經出了兩個版本，銷路極佳，評價甚好。出版商已經想要出第三版。我有點懷疑在現在形勢下有這個可能性。且等著看吧。你的建議很好，但這本書在網上已經被轉載得到處都是，朗誦版我都看見好幾個。我實在有點懶得再去炒冷飯了。不過，本來還有一本《山居續憶》要出版，現在也已擱淺三四年了。說不定把這本書放到這裏來，我倒可能還有點興趣。謝謝您的建議！

[Ohjuice]

回複 '藍色的星空' 的評論 : 可能老了吧，近年來比較懶惰，謝謝你的建議，我有精力時會考慮你的建議。

[Ohjuice]

回複 '藍色的星空' 的評論 : 謝謝評論，萬分抱歉，今天才看到，因為放了一首譯詩之後就忘了這個博客了。今天才想到，來看看，竟然看到您的三個評論。非常高興。我是“徐老師”，謝謝你在新浪看我的文章。我已經決定不再更新新浪了。事實上，今年除了年初譯過一些詩外，我也沒有寫過什麽東西。多謝你喜歡讀拙作！請多提意見。

[藍色的星空]

www .zydu 1. com上有在線的山居雜憶的文章，看了感覺封建社會的專製有進一步的認知，可以小段落轉載到文學城，海外華人會有興趣的。

[藍色的星空]

有時間可以把新浪文章轉到這邊文學城，文學城留言比較方便，主要是海外的華人，wenge的話題也能說。

[藍色的星空]

你好，不知道這是不是徐老師的博客，是從新浪那裏看到一些文章，可現在新浪登錄認證很麻煩，不方便留言，胡溫時代還是比較能民主發言。

山居雜憶和一些都看了，文章潤物細無聲，每個時代都有得運的，失運的，有機會多寫點。

子平八字講，一個八字印做喜神，有木，有火，有水，就能是個好老師，也能走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