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移的女人
聽說這裏很熱鬧很有趣，就也想來這裏耕地種花。
今年我們婦女小組有個計劃，就是每人講述一下自己的故事，然後有專人記錄整理，最後匯總到我處，添加一些童年的照片和當前的照片作為對比，出一本紀念冊。
組裏年紀最大的是達尼達，她說我第一說，如果不搶時間，誰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麽。大家都同意她的意見，於是決定按各人年輪順序來講述各自的故事。
達尼達之後，第二位輪到瑪格麗特，這是位有智慧的老人，花白的頭發，背已經挺不直了，穿著高雅，常佩戴昂貴的首飾。我大約在2010年加入這個小組，至今認識她已經有九個年頭了，我們倆很談得來。我選擇坐在她的旁邊，對於聽不懂的事情，常常求教於她，得到很多幫助。我經常幫她拍照，聖誕節的時候送賀卡給她。我喜歡這樣睿智的老人。
瑪格麗特出生於1932年，德國Wuppertal的巴門，也就是恩格斯出生的地方，家裏有三個姐姐二個弟弟，父親是電報局的職員。戰爭年代，他們住的房子著火了，燒了6個星期才停住，因為從前德國人家都是燒煤的，他們家地層儲藏了許多煤，因而大火燒了好久。鄰居接納了他們，給他們衣服和家具。後來，她的父親在一處廢墟買了地塊，重新造房，孩子們都需要幫忙，將廢墟上的石頭挑揀出來。
瑪格麗特有個比她小9歲的弟弟，這個弟弟在一次轟炸後受驚失言，是瑪格麗特一直陪著他、訓練他，讓他重新開口說話。在她11歲的時候，他的父親對他說，附近有一家農民，二個女兒死於轟炸，媽媽癱瘓，需要有人服侍，你可以勝任這件事。那個時候，她要上半天學，放學後就直接去農民家幹活。那個女人睡在馬棚，因為冬天家裏沒有火爐，同牲畜在一起，比較暖和。小小的瑪格麗特要幹許多活，照顧癱瘓的女人，還要做飯。那家人還有二個兒子，一個丈夫，二個戰俘（蘇聯人和波蘭人）。這一大堆人的飯都要她做出來，有時候，女人的丈夫也會幫幫忙。瑪格麗特沒有工資，每天晚上回家的時候，可以拿到三升牛奶。每年過新年時會得到一頭羊。一直到瑪格麗特出嫁那年終止。瑪格麗特，在那家人家幹了6個星期的活，直到那癱瘓的女人被送入康複院為止。
因為瑪格麗特有訓練失言兒童的成功經驗，有人替她找到了一份工作，去英國一家兒童醫院做幫工。瑪格麗特去的那家醫院，裏麵的孩子都是問題孩子。人家交給她一個五歲的男孩，這個孩子不會說話。瑪格麗特天天陪著他玩，邊玩變啟發他說話，但是沒有一點起色。有一天，他們在河邊走，瑪格麗特心裏憤怒，她對上帝禱告：你是有能力的，你應該對這件事情負責。正在這個時候，他們踩到了一個地雷，被氣浪掀進了河裏，瑪格麗特用盡全力將自己和男孩浮出水麵，爬上岸邊。就在這個時候，那個男孩開口說了一個“A------”。瑪格麗特大為驚喜，從那時起，她一直訓練他A-AA、ABA、AKA、ALA、AMA、然後是以字母B、C、D為開頭循環鍛煉。。。。。。孩子的父母是開工廠的，對於兒子能夠開口說話了很開心，馬上送了瑪格麗特一條漂亮的裙子。
17歲的瑪格麗特回到德國，她的父親幫她在電報局找到一個學徒的位子。她一邊當學徒工，一邊晚上去讀夜校。她的理想是上完夜高中，去讀大學，她喜愛的專業是德國藝術史。可惜，她因為生病而沒有把這個計劃進行到底。後來她離開電報局，因為她覺得自己不屬於這樣的地方，她還是選擇去讀職業學校，想當老師。她讀的是女校，第一年讀的基礎課程是家政管理，第二年升入專業學的是女子經濟教育學科，畢業出來可以當老師。
當瑪格麗特畢業的時候，還沒有開始工作，她碰到了他未來的丈夫，人生的方向立刻就變了。那是一個很平常的日子，瑪格麗特走在路上，碰到一個男人，這個男人對她說：我想求你做我的妻子。瑪格麗特說：我不認識你，我也不愛你。那個男人說：我愛你，你也會愛上我的。原來這個男人同瑪格麗特的弟弟認識，他們經常在同一家酒館喝酒。瑪格麗特回去把這件事情告訴弟弟，她弟弟說：你碰到了世界上最好的男人了。
瑪格麗特同他的丈夫結婚了。那是1960年，瑪格麗特28歲，她的丈夫39歲。瑪格麗特的丈夫原先學習的職業是屠夫，後來戰爭爆發，他去為士兵們做飯，飯鍋比酒桶還要大，他要迎著紛飛的炮彈去送飯，把飯分發到各個戰壕。她的丈夫去過波蘭和法國前線，後來當了蘇聯戰俘去西伯利亞，五十年代後期才返回德國。所以個人的大事被耽擱了。結婚後，他們合開了一家食品店，二年後又轉戰多地，將食品店的生意進行到地。二人買了地買了房，生活很恩愛，但是沒有孩子。1990年，他們把食品店關了，過起了退休生活，出外旅行、種菜養花，有多種愛好，生活過得有滋有味。2006年，瑪格麗特的丈夫去世。
我不知，瑪格麗特是何時來到我們這個小組的。她是天主教徒，不屬於我們這個教區，但是她同我們小組的另一個瑪格麗特是好朋友，那瑪格麗特把這瑪格麗特引進到我們這裏。聰明的瑪格麗特，現在有另一位男士陪伴她。他們兩人合作，一個會開車，一個會做飯，每天有一段時間共度，一起采購，一起吃個午飯，喝喝咖啡，談心聊天，互相關懷。但是二人又有自己的空間，各自保留了自己的房子。
有這樣的老人在身邊做榜樣，我感到很幸運。我不該對自己的未來憂心忡忡，人都要離開這個世界，不要把死亡這件事情想得太恐怖，隻要還活著，就要好好利用時間，過好每一分鍾，像瑪格麗特那樣，安排好自己的日子，也盡力地去幫助別人。
圖片解說：聖誕前夕，瑪格麗特在小組裏同大家一起做手工。
這樣的故事我喜歡，感謝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