謙謙美君子
在美國生活了32年的謙謙君子
中美父（母）子（女）關係雜談
上周開車去小兒子的大學 – 大貓（Dartmouth College），幫他取回仍留在學校的一些物品。他去年夏天大學畢業，但趕上疫情，畢業典禮取消了，所有學生也都不能回學校。他留在宿舍的大部分個人物品，則由學校打包郵寄送到家裏來了，但還有一些。
兒子在西岸那邊工作，肯定沒有時間去取。學校也不再大包大攬負責郵寄。學校給了他兩個選擇：限期自己來取或由他們自行處理。我們問他，那些東西是否值得跑一趟？他說別的都可以不要，但有個當年他用來跑教室上課的滑板，花了2-300刀，質量很好，扔了有點可惜。
和老婆商量，我們決定替他跑一趟。正好我們在東岸還有些事要辦，我也可以順道訪問兩個客戶。
上周三見了第一個客戶，我們的交情差不多近30年了。當年的老爹已退居二線，現由二兒子當家 - CEO。老爹和我比較熟，午餐席間問我的兩個兒子的大學學費是他們自己付還是我們付，有沒有獎學金或借學生貸款。我說兒子們都沒有貸款支付學費，也沒有獎學金，全部費用都由我們支付。他們隻是業餘時間或假期打工，自己掙零花錢。他說那你們一定沒少給他們花錢？我坦誠相告，大約60萬，因為他們上的都是私立名學。他們夫婦兩人都搖頭說，“NO”，覺得不可思議。他告，當年他爹就不供他上大學，他高中畢業後開始工作，最後自己創業至今，小有成就。他也沒有供他的三個兒子上大學，現在兩個兒子都在他創辦的公司工作，二兒子業餘時間自費學了大學的會計專業，拿到了CPA的執照。
這個周一見了第二個客戶，我們彼此做了十來年生意，但我還從來沒有拜訪過他的公司。和老美做生意相對簡單，價格低，質量好就基本可以成交，見麵與否並不重要。而中國則不同，鮮有不見麵，不吃飯就談成生意的，國人還特別講究“見麵三分熟”。他40歲，也是接老爸的攤子，兄弟倆把公司越做越大。現在老爸完全退休，每年去大賭城9次！因為賭錢金額大，賭場常常提供老爸和母親免費住宿，來回機票。父母和子女各享退休和事業之樂，其樂融融。他直言不諱，不認同我們替兒子開那麽遠的車去取他的行李，他認為孩子們的東西理所當然的是要他自己去取。老美一般認為父母的責任是把孩子拉扯到18歲成年，之後剩下的事情都是孩子自己的了。這一趟算下來，我們跑了2,240哩。其中有兩天天黑了還在趕路，一天還冒著大雨開車。也難怪有人如此評價中國父母：他們很多人好像就是為了孩子而活在這個世界上，心甘情願把他們養到自己老到不能動了方肯罷休。
我很喜歡老美說話的直來直去，從和這兩個老外不經意的談話中，我看到的是中美父母與子女關係存在的具大差異。
根據我在美生活三十年的體會，可以做一個簡單的歸納：在中國的父母的眼裏，孩子首先是我的孩子，其次是一個人，我們要共同生活甚至還要共同麵對生老病死；而美國的父母則是孩子首先是一個人，其次才是我的孩子。孩子是孩子，我是我。
基於以上的理念，中國父母一個很大的問題就是把子女的事當成自己的事，理所當然地為他們代勞、負責，讓他們失去了在各種環境中充分鍛煉的機會。子女由此可能變得沒有責任心，也缺乏做事的自覺性。中國家長最得意的事情就是孩子按照自己設計好的方向發展。其結果往往是妨礙了他們盡可能地發揮自己的潛力，容易喪失自信心。自信心是孩子成長的關鍵，沒有了自信心，孩子就缺乏開創的勇氣。
而美國父母認為，我有我的生活，我的子女也應該有他們的生活。在這個基礎上，我們和睦融洽相處。美國父母與子女的關係，彼此相對更加尊敬或更加平等一些。逼孩子學習的情況比較少，但也絕非完全放任。他們好像分得很開：你的成功是你的成功，我的成功是我的成功。美國的家長不會過多地幹涉孩子的私生活，哪怕很小的孩子也會給孩子一定的私密空間。但是中國的家長最大的本事就是通過各方麵的途徑獲得孩子的情報，就算子女已經成年，卻仍想繼續關愛和駕馭他們。
至於給子女買房子結婚，幫子女照顧孫子或者外孫子，美國父母看得更是淡漠。他們認為做這些事情是禮物而不是義務；而很多中國父母還認為這些事情是義務或是必須。甚至一些人用此一廂情願地想換來子女的養老送終。
我的一個球友總結了一個理論：家裏的子女越有出息，父母的晚年越不“幸福“。因為子女本事越大，越可能遠走高飛，他們離開父母，去到大公司，大城市乃至國外，結果是父母孤獨，無人給你養老送終。好像有點道理呦，你說呢？魚和熊掌不可能兼得呀。
隨著社會的發展，我的感覺中國父母和子女的關係會越來越像美國。深受幾千年封建傳統的儒家思想影響的我們自覺改變一些落後的觀念，與時俱進，勢在必行。對於我們這個年紀最關心的養老問題來說，現在很多中國父母已經不再指望孩子養老送終了。我們的生老病死肯定主要由社會來完成，這一點已成共識，沒有懸念。
二零二一年九月二十四日
當時她問我為什麽替兩個孩子全全付了大學學費。在她看來，我一定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