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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宋詞,通觀下來,李清照寫出了純詞,其中詞味最正的是她的《聲聲慢》,其它的,不小心就沾上了點詩味。
把柳永列為第二。他知道詞在哪兒,也能寫出詞的原味,但“長安古道馬遲遲”的詩尾巴,還是時不時露出來。
李清照在《詞論》中說,詩不應當入詞。這是中國文學史中不知道有沒有第二的世界文學理論水平的文學見識。
文賦駢詩,從來一鍋粥。《文心雕龍》,你說是文論,行;說是詩論,寫駢賦指南,也行;就是說成寫作中共二十大政治報告行文指導理論,也湊合。
泛開來說,《藥典》,也是是心靈雞湯;曆代畫論,當作思政教材,完全可以;《貞觀政要》也可以當閨閣秘笈好好學習學習的。明明是胡子眉毛一把抓,卻頭一耿:“道可道,非常道,不可道也。
“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思無邪”,是孔子犯泛意識化的毛病;文以載道,明明是個扯,一直扯成《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習近平文藝思想。““詩言誌”·是唐詩人的共同糊塗,到今天,還是文學指導思想之一。
李清照,有慧根,一眼看到了文學的原型在哪裏。譬如《聲聲慢》。
“尋尋覓覓,冷冷清清,淒淒慘慘戚戚。乍暖還寒時候,最難將息。三杯兩盞淡酒,怎敵他、晚來風急!雁過也,正傷心,卻是舊時相識。
滿地黃花堆積,憔悴損,如今有誰堪摘?守著窗兒,獨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細雨,到黃昏、點點滴滴。這次第,怎一個愁字了得!”
“小軒窗,正梳妝”的詞境,比“守著窗兒”,在語言節奏上,明顯有著“車????????,馬蕭蕭”的雜音;“兩三隻黃鸝枝上,三兩滴冷雨窗前”用的是詞格,可還是有詩對仗的“立正稍息”遺響,“尋尋覓覓,冷冷清清”,則全是自己那裏的遲遲疑疑。
“乍暖還寒時候,尤難將息”,沒法入詩,也不是文句子。它是律絕夠不到的閨蜜間的悄悄話,“南昌故郡,洪都新府”者根本摸不著門,它是女孩獨自一人用手卷發成綹,散開,再卷時的思緒。
“把欄杆拍遍,把吳鉤看了,無人會,登臨意”,是用詞包裝詩;“這次第,怎一個愁字了得”,看得見詞的魂。
李澤厚在《美的曆程》中說,詩是一眾所言,詞是一人所說。嫌這話有點“宏大敘事”。文學在這塊土地上,連“任人打扮的小姑娘”都不是,它是“莫攀我,莫我太心偏。我是臨江池邊柳,這人折了那一根人攀,恩愛一時間”的主。其實,這裏有靈魂的精髓在,但這是個尤其不拿靈魂當回事兒的地方。詩經楚辭南北朝民歌,唐古風,宋之花間泀豪放調,顯靈魂的幾何?耍風流的幾何?弄文墨的又幾何?文學在這片土地上,一直都是個流裏流氣的二混子角色。直到《聲聲慢》,真的,變了。中國的一個文弱女子憑一己之力,開出了一小片自己的“綠肥紅瘦”,她是漢語世界第一個沒獲諾獎但有十足份量和資質獲得諾文學獎的文學家。
馬斯克的星際文明探索,基於經驗,幾何?基於邏輯推理,占八成。埃及人丈量泥羅河水漲水落多少年? 古希臘人創立幾何,幾個人的事兒。厘清外延,清理內涵,準準地抓住括號內的絕對值,在思維中比薩斜塔成為一個真空的巨桶,使歐美的嘛嘛,早八輩子就領跑環宇,而《荷馬史詩》《古希臘三大悲劇》中顯示出的對文學性的精準把握力以及它的發揮,開出了《天方夜譚》《一千零一夜》《唐詰訶德》《基督山伯爵》…. 這樣的文學奇葩。
諸子百家,瞎忙;唐宋八大家,胡扯。腦子一鍋粥。這騷賦古風律絕一路寫下來,誰心裏有譜,自己要寫什麽?自己寫的是什麽?
李清照知道:“詩不應入詞”。這重理性,不啻說成中國至清僅見的抽象脫穎,《聲聲慢》才是文學,“才下眉頭,又上心頭”才是文學之源。
李清照和張愛玲, 相似之處其中之一是她們的才情, 足以將感常人所不能感, 訴諸於筆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