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意小春

小春喜歡自由自在的生活和寫作,人生有限文字無限
正文

搖曳的安全島

(2023-12-11 06:18:34) 下一個

王悠草取名於“忘憂草”,來自傳說中的仙草,據說吃了可以讓人忘記人世間所以的憂傷和煩惱,隻剩下快樂。

悠草自小身體羸弱多病,似乎總在哭泣,大學講師的母親總是把她摟在懷裏安慰著,搞生物研究的父親聽到女兒的哭聲就皺眉頭,他三代單傳,一直盼望著有個兒子,卻迎來了如此柔弱多病的女兒,令他心煩意亂,時常以在實驗室工作為由,隔三岔五地留宿辦公室,為此夫妻兩吵架不斷。

“孩子生病你都不回來幫忙,你哪裏像個做父親的.”

“整天囉嗦你煩不煩啊,當年我娘不同意我們結婚,你死纏爛打,說我們都出身不好,應該互相依偎取暖,婚後坦白說你年長我三歲,戶口本的年齡是更改過的。我娘病重時你不聞不問不管的德行,傷透了她的心,哼……”.

悠草在父母的吵架中長大,母親是她的全部依賴,睡覺時緊扣母親的手指,耳邊伴著母親柔和的催眠曲進入夢鄉,父親隻是偶爾伸手摸摸她的頭,算是冷漠中的親熱。

每次悠草詢問父親的去向,母親總是解釋他很忙,並告誡女兒:“你永遠是媽媽的心頭肉,別輕信他人,特別是男的。“

悠草十七歲的冬天,母親一直咳嗽不停,看遍中西醫,吃了各種藥還是咳,直到噴出血,西醫診斷是肺癌晚期,病情急轉直下,化療使得頭發脫落,人瘦弱得像稻草。父親下班後開始回家,做家務和陪著悠草複習高考功課。

最初與父親相處時悠草挺不自在,慢慢的發現父親知識淵博,講解時通俗易懂,父女兩的關係逐漸變得親密,母親似乎有些不悅,那句“男人不可靠”的話常掛嘴邊。

母親病況日益嚴重,她的姐弟從家鄉趕來,關門和媽媽嘀咕很久,父親被叫進去,接著爆發爭吵:“你如果像對待我姐那樣,悠草就跟我們走。“

“扯淡,她是我女兒,我會全心全意嗬護她啦,今後我是否續弦輪不到你們說三道四。“父親大吼。

母親不久撒手人寰,悠草哭得死去活來。葬禮後第三天,父親把母親的姐弟轟出家門。

那年夏天悠草考上母親生前工作過的大學,十八歲的她有著中等個頭,勻稱的身材,一雙大眼睛和闊嘴寬臉湊起來挺好看的,隻是皮膚泛黃,神態拘謹,在人群中有點陰冷。

入校第一天,父親送悠草到校門口,母親的舊同事古老師等在那裏,“把孩子交給我吧,我帶她去教室。

“來來來,悠草,給你介紹個同學叫舟舟,和你同歲,是我的遠親小輩。”古老師指著一個滿臉笑容的女孩,悠草上下打量著這個高挑白皮膚,紅唇高鼻梁大眼睛的同學,心裏感歎:好一個美人啊。

“咱倆坐一起。”悠草選中第二排中間的位置,這時其他新生魚貫而入,“甭搭理那些外地來的土包子。“悠草在舟舟耳畔低聲叮囑。

不久悠草卻很快和那些“土包子“打成一片,並把座位換到年長的班長邊上。

一天古老師來叫舟舟和悠草到他家吃便飯,“怎麽樣啊,你們對大學生活還適應的怎樣?和同學們相處融洽嗎?學習有困難嗎?“

“我每個周末都帶那些外地同學逛街吃飯,學習也是小菜一碟,沒什麽了不起的。“悠草興奮地搶答。

“還行,理論課不很容易理解,教授說慢慢就入門了。“舟舟微笑著說。

“我聽劉教授說舟舟在最近的理論分析口試時,舉一反三的答題很不錯呐。”古老師讚許的眼神望向舟舟,悠草臉色陰暗下來。

“你爸一切都好吧?你常回去看他嗎?”古老師問悠草。

“我回去兩次,都碰到一個爸的什麽女研究生在我家,說是一起搞課題,那女的好像對我家很熟悉,給我端茶倒水的像主人,鬼知道他們什麽關係。我告訴我爸,如果你想給我找後媽,沒門,我這輩子隻認我媽。我爸啥都沒說,給了我一個銀行卡,讓我隨便花,哼,難怪我媽總囑咐我,男人沒……”悠草氣哼哼地想說男人沒好貨,突然意識到古老師的存在,咬住嘴唇沒說完。

“孩子,別那樣對你爸,他會傷心的,……,咱們到家了,看看師母給做了什麽好吃的。”古老師吆喝著。

臨近期末考試的周末,悠草詢問來自外地的同學們要不要去逛城裏,大家推脫要複習功課婉言拒絕,悠草因為不想回家見到爸和那個女的而鬱悶不堪,鄰座的班長邀請她一同回他家,“我和妹妹住一起,你可以和她同住,我們也可以一起複習功課。”望著比自己年長許多的班長誠懇的眼光,悠草答應了。

從此每逢周末悠草都和班長一起度過,慢慢的兩人成為全班公認的戀人。這事不知怎麽被悠草的爸爸知道了,一個周五的中午,悠草回到宿舍收拾和班長回家要帶的東西,卻發現臉色鐵青的爸爸坐在她的床上,“說,你怎麽和一個老頭混在一起,還去他家過周末?你媽如果知道非氣死不行。”

“我媽才走,你就迫不及待地給我找後媽,我媽一定是被你氣死的。”悠草漲紅臉反駁。

或許班長在門外聽到什麽,推門進來,“喲,您是悠草的爸啊?來接她回家嗎?我以為您一直出差在外地,看悠草挺孤單,就帶她去我家,我妹比她大兩歲,她兩做伴挺好的。”

“謝謝關心,今後不必麻煩你,悠草周末直接回家。”悠草爸背對班長,眼睛定定望著女兒說。

“太好了,悠草,周一見。 “班長開門揚長而去。

周一悠草心中不安地坐到班長邊上,班長一臉淡漠,毫無表情。

“你生氣啦?“悠草滿臉焦慮壓低聲問。

“生氣?笑話,我高興還來不及呢,其實我最喜歡的是舟舟,她是大家的女神,我對你隻是關心,替你爸照顧你,明白嗎?“班長冷冷地說。

悠草感覺五雷轟頂,莫名其妙地她恨死了舟舟,酸苦的淚水嘩嘩地流淌。

“喂,搞什麽鬼,在這裏哭個鬼啊,讓大家看我笑話嗎?“班長壓低嗓門說,接著抓起書包走出教室,悠草趕忙隨後追出。

那天兩人曠課了,之後,悠草回家告訴父親:“從今以後咱們誰也不要幹涉誰,你可以和那女的結婚,但她不是我媽,你也不要幹涉我和誰交往,否則我讓你永遠找不到我。“

父親仰天長歎一口氣,默認默許了。半年後,父親和懷孕三個月的女研究生結婚了。

悠草和班長形影不離地同進同出,有時遇到班長和舟舟有說有笑,悠草都以充滿敵意的目光怒視著。一天悠草湊到舟舟麵前問:“你是學校公眾人物,怎麽還沒有男朋友?”

“我有啊,隻是不需要打廣告。”舟舟笑著回答。

“你真的有?我以為你看上咱們班長了呢。”

“你和班長不是一對嗎?即便他單身,我們也未必是情侶啊。你好好守護著班長啊。”舟舟笑嘻嘻地拍拍悠草肩膀說。

晚上,悠草得意地對班長說:“你單相思舟舟沒用,她根本不喜歡你喲。“

班長皺皺眉頭,挑起眼撇了悠草一眼,無語。

大學畢業後,班長和悠草分道揚鑣,在幾次不成功的戀愛之後,悠草找機會去加拿大留學,而舟舟先她去了美國。

在加拿大打餐館時,一位定期來吃午飯的客人,白發白眉毛長得眉清目秀的白人,用柔和的語調日複一日地點同樣的三明治一份,外帶一杯咖啡,不知是否有意,每次他都坐在悠草服務的小桌,這天他吃著午餐,見悠草接電話壓低聲音說,:“不好意思,我錢不夠,那車我先不買了。”

“抱歉,我無意中聽到你買車有困難,我可以幫助你嗎?對了,我叫威爾遜,在對麵的電力公司工作。“白人臉上露出難得的笑容問。

“啊呦,萍水相逢怎能麻煩您啊,車行說我現金不夠可以貸款,但我信用不夠貸不到款,買車沒戲。沒事,我可以騎車上班。“悠草說。

“我陪你去車行,替你擔保一下沒問題。我知道你屬於勤懇向上的人,我兩在這張小桌前”會麵“三個月了,你從未缺勤,我相信你的人品。“威爾遜說。

悠草被威爾遜的誠意感動了,一起去車行去買那輛她看上要價一萬三千加幣的二手車,悠草支付四千現金,剩餘九千威爾遜擔保拿貸款支付,就在簽署文件那一刻,威爾遜突然駐足冥想,悠草以為他反悔了,沒想到威爾遜拿出支票本,將剩餘款全部付清。

“這怎麽行?不能讓您付錢啊。“悠草急得臉紅脖子粗地說。

“聽我說,貸款需要償付很高的利息,而且一旦有拖欠情況,你的信用會徹底完蛋。我先墊付,你有錢時就還我,不收利息,我隻是想幫幫你。“威爾遜淡定地說。

那以後,兩人從餐館午餐的食客與服務生的關係逐漸發展成為情侶,再後來成為夫妻。

“你都不認識我,就幫我付那麽多的車資,難道不怕我拿到車就開溜得無影無蹤,你的錢不是打水漂了?“後來悠草好奇地問過威爾遜。

“我很早就注意你了,一直不敢和你搭茬,終於得到這個雪中送炭的機會,高興死我了。假如你消失了,權當我投資失敗損失一點錢而已。“威爾遜胸有成竹地說。

婚後的日子過得一帆風順,隻是幾年過去,悠草一直沒有懷孕,幾次請婦科專家檢查,都說是輸卵管畸形,如果能懷上孩子就是奇跡。鬱悶了許久後告訴了威爾遜,“那有什麽關係呢,實在想要孩子,我們去領養,而我更喜歡過二人世界的日子。“

悠草盼望的奇跡到四十五歲生日時都沒出現,倒是把鮮有往來的舟舟通過同學聯絡上,熱情地邀請舟舟帶著三個孩子來加拿大度假,留宿她家。

在機場擁抱了身材依然高挑,走路輕盈的舟舟,仔細地端詳著那張曾經令她嫉妒不已的漂亮臉蛋,突然像發現新大陸似地說:“哇,你老了,眼角紋和眼袋都有了,鬢角也有白發呐。“

“肯定的啊,歲月是把殺豬刀嘛。“舟舟毫不在意地笑著說。

“這是你的兒女啊,真有福氣,孩子爹呢?“悠草問。

“我們離婚多年了,共同負擔和照顧孩子,一切都挺好的。“舟舟誠實地回答。

“得,別看你有孩子,可卻沒有先生,人生一大缺陷啊。“悠草得意洋洋誇張地說。

舟舟滿臉燦爛笑容大笑起來,然後說:“我馬上帶孩子們去酒店辦理入住手續,今晚我做東請你們夫妻共進晚餐,為我們的聚會多幹杯。“

“不是說好了全都住我家嗎?“悠草差異地問。

“不了,這麽多孩子會很鬧人的,我們住酒店更隨意,晚上見啊。“舟舟對著不遠處等待的加長豪華轎車招招手,孩子們興奮地鑽進去。

悠草突然感覺心中的安全島被驚濤駭浪衝擊著,搖晃著……

[ 打印 ]
閱讀 ()評論 (0)
評論
目前還沒有任何評論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