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的錘桌子聲音夾雜著窮凶極惡的叫罵聲從一個房間傳出,然後是巨大的撞擊聲,房門顫抖著。
答應出差好友幫助探望其父的艾瑪剛好走進,驚嚇地快走幾步越過發出可怕聲音的房間,迎麵見護士雅克若無其事地站在工作台前忙碌。
“怎麽回事,要出人命了?”艾瑪問。
“社工通知這人醫保很快停止支付費,他必須準備離開。好像這家夥是個流浪漢,小病裝嚴重地擠進來,每天能吃能睡,懶在床上看電視,拒絕康複治療,還沒完沒了耍態度,指使護工各種服務,幾位評估師的結論都差不多:身體無大礙,基本可以自理,醫保支付了三個月的費用,通知一周後停付。他也就60來歲,想在這裏養老送終,做美夢啊。” 雅克一臉厭惡地說。
“他這麽凶狠,院方怎麽轟他出去啊?”
“不怕,院方處理這類人很老套,到了日子把他推出門外,聯係了附近的警察局,他哪裏來回哪裏去。這次會被轟出去的還有一個,那人比這個溫和,提前通知就是讓他們做好心理準備。”雅克解釋。
不尋常的鬧聲引起其他房間的注意,幾位陪同家屬過來打聽情況。雅克趕忙端上分藥盤去履行他的職責。
愛說話的索菲聽了艾瑪的簡單敘述,湊近說:“不久前搬來我媽隔壁的那個叫菊花的亞洲女,五十多歲,說自己得過癌症,治療過程中傷到腿神經無法正常行走,需要輪椅和拐杖幫助。來這之前她在另一個療養院住了半年,不知為什麽轉到這裏,還說因為和房東有法律糾紛,被趕出家門,除了養老院則無家可歸。她和我媽共用一個廁所,一次我進去看到她在裏麵伸胳膊踢腿很正常, 見到我馬上腿一拐一拐的,說痛死了。“
“她的胃口超好,下午朋友送來蓋澆飯,不到五分鍾就吃完,晚飯又稀裏嘩啦的把一大盤飯菜一掃而光,說是血糖高,卻沒完沒了的喝果汁,每次測出高血糖不著急,反而很開心。“
“你知道每個新入住的病人都需要被專業的評估師進行鑒定,醫療保健專業人員會根據評估決定醫療和功能需求。我聽到當她被問誰是她可以聯係到的親屬,她回答沒有;評估師說你沒有父母或兄弟姐妹,成年子女嗎?她說父母在國外,被問到哪個國家,她回答佛羅裏達。評估師說那是另一個州,不是國家。好奇怪啊……” 索菲一直在說。
艾瑪忙打斷她,說自己要去照顧朋友的父親,改天再聊。
隔兩天艾瑪在療養院大門口巧遇索菲,打著招呼兩人一同去乘電梯。“那天和你說的那個菊花,每天都收到好幾個包裹,說是教會人寄的,是朋友介紹她認識教堂牧師的太太,聽說她被房東欺負被趕出家門,失去所有生活必須品,讓她列個必需品的清單,接著寄來全新的床上用品雙份,睡衣和各種換洗衣服,鞋襪多套,外加小冰箱,小電扇等等,我看她用著蘋果手機和ipad, 看不出和她說得那麽悲慘的狀況相符。“
“對了,這兩天分別來了兩個醫生給菊花做檢查和詢問各種問題,第一個醫生問她哪條腿痛,她回答說右邊,醫生說你進來時填的表格說左腿痛;然後又問你可以起床和走路,為什麽需要尿布?那些無法起床的才需要尿布啊。她說有時候來不急。我看那幾個康複師對她也不客氣,她讓他們推她的輪椅下樓康複鍛煉,每個康複師都甩給她手扶步行器要她自己走。“
“昨天來的醫生好像是個大頭子,她問菊花的話凶而直接,
問:有工作嗎?以前有過工作嗎?
答:以前打餐館,腿壞了就沒法做了。
問:你離開這裏會去哪裏?怎麽生活?
答:我無家可歸,不知道怎麽生活。
問:你的腿怎麽壞的?壞了多久?
答:我得了癌症,化療兩年傷到大腿,後來就行走困難,每天我都需要吃大劑量的止痛片。
問:什麽癌症需要兩年化療?有做手術嗎?
答:婦科的癌症,子宮和卵巢全摘除了。
問:撩開你的衣服讓我看看……, 你肚皮上沒有任何傷口,怎麽做的手術?
……
那個醫生頭頭走了後,菊花就像泄了氣的皮球,一直悶悶不樂,全天都在睡覺。“索菲越說越興奮,艾瑪怕耽擱照看朋友的父親,便謝謝她的分享,快步走了。
傍晚艾瑪離開前遇到上夜班的雅克,便將索菲說的關於菊花的事學個他聽,“不奇怪,估計又是一個想盡辦法蹭吃喝,搞長期飯票的主,哪那麽容易啊,她才五十多歲,如果各種測試證明她沒有喪失基本生活能力,療養院以康複的理由,最多收留她頭三個月,除非有人替她買單,否則想轉成長期護理可不那麽容易,她經常要求吃大劑量的止痛藥,然後又要吃幫助大便的藥,簡直是自我折磨……“雅克滿臉怪相笑著說。
明天朋友出差回來,艾瑪出手相助的奉獻告一段落,短短幾日在療養院的所見所聞,令她她對以往抱怨過於繁忙的工作充滿自豪和感恩,她想到自己崇拜的奧普拉·溫弗裏(Oprah Winfrey)說過:
"工作是實現人生目標和充實自己的途徑。它不僅提供了經濟上的支持,還幫助我們找到生活的意義和價值。"
"不勞而獲的人隻會在短期內獲得一點利益,但長期來看,他們將付出更大的代價。"
夕陽下,艾瑪輕快地往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