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灰色的本田思域車停靠在貴妃家門前的柏油路邊。伽思文環顧四周,一片幽靜。他從駕駛座位向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的尚蕾伸過腦袋。他想先親吻尚蕾,先把浪漫的氛圍營造好,然後再下車。
尚蕾身體好像被一股力量向後推動,她盡力保持與伽思文的距離。伽思文的身體裏有一股噴漿一樣的東西向上湧,他的身體像一棵被拔掉根基的樹。
尚蕾包裏的手機響起來。
伽思文探過一半的身體在空中僵持住,好似那棵倒下的樹壓在房梁上。他伸過去的手抓住尚蕾的座椅背,他的手指使勁扣住桌椅的皮套。
尚蕾說:“謝謝你的邀請,我今天很快樂。”說著尚蕾的腳已經踏出車門。
伽思文就像泄了氣的皮球,他低聲無力地說:“我也謝謝你的陪伴。”
尚蕾在關車門之前哈腰腦袋探進車裏繼續說道:“來日方長。”
伽思文有點失望,他苦笑,無奈地回答:“下次再見。”
“晚安。”
夜色早已淹沒街道。尚蕾快速轉過身體大口吸進溫暖的空氣,她能聞到草坪新鮮的味道。小路兩側的芳草剛剛被修剪過,青綠平整如氈毯,上麵還插上幾麵小旗標識,提醒散步遛狗的路人草坪已經施過肥料。尚蕾輕聲咳嗽一聲便可以聽到自己的回聲。雖然是在自家的門口,又有伽思文在車裏保護著她,她還是覺得有點心虛瘮人。
看著尚蕾的背景,伽思文很想推開車門跳出去。這該死的電話鈴聲斷送了他的一場美夢。他腦海裏出現的是方圓盯著他的那雙眼睛,尖刻而犀利,她仿佛在方圓麵前就是裸體。如果一個男人被一個女人看透了內心深處,他的身體便是一灘散落的流沙再也聚集不成一股力量。
尚蕾站大門前向伽思文揮手,然後轉身打開門。尚蕾關上大門插上鎖鏈。尚蕾沒有打開房間的燈,她站在百葉窗後麵。
伽思文能聽到大門被嘎達地上上鎖。他調轉了車頭。
月光暗淡,尚蕾躺在床上有點興奮,她像小姑娘一樣期待明天再可以看到伽思文發達的肌肉。尚蕾在被窩裏開始責怪自己過於保守。伽思文的體型從任何一方麵都勝過他的前任男朋友,標準的身高、寬闊的肩膀、細長的大腿、濃密的棕色頭發、明亮的藍色眼睛。他不了解伽思文的身世、生活習慣、家庭背影,這點讓她有點失望拿不定主意。和一個外國人在一起交往,尚蕾內心有點期盼,有點歡悅,有點心虛,有點恐懼。
尚蕾明白自己不是一個勇於冒險的女人但她也不是一個修道女。她知道多倫多的年輕人在一起也不乏有人熱衷於一夜情,成年男女交歡媾和也算不上什麽丟臉的事。她應該接受伽思文的索吻,也許親吻之後她該邀請伽思文進入她的閨房。不不,她會說房東不容許她帶人來過夜,伽思文也許會帶著她去他的家。尚蕾又開始否認自己愚蠢的想法,她自認為自己還算是標準的美人坯,她對自己身體的各個部位還都心滿意足。男人一旦輕易地得到女人的身體他就不會珍惜,她不該讓伽思文順順利利地得手。
尚蕾遺憾地閉上眼睛,努力回憶和伽思文在一起的細節,尤其是在一起跳舞時微妙的觸感,就好像伽思文有力的大手在起伏地撫摸她的後腰,她身體不聽使喚地哆嗦一下。尚蕾掀開被單從床上爬起來,她在挎包裏掏出幾張紙巾又回到床上。尚蕾退下丁字內褲,把紙張墊在屁股底下,她又把被單蓋嚴身體。尚蕾不由自主地掃一眼窗戶的方向。百葉窗遮住了尚蕾的視野,她看不到天上的星星月亮,看不到街麵上的路燈,看不到房前的樹木,隻有百葉窗的邊縫透過一點昏暗的光暈。
尚蕾又期待地閉上眼睛,她雙手抓捏自己的乳房,開始想像伽思文腹部的肌肉群壓在自己的身體。她雙手越過平坦的小腹,越過茂密的草原直達窪地。她嘴咬住被單,強忍住不讓自己大聲地呻吟。
尚蕾聽到電話鈴聲,她猜是伽思文的電話,她想讓鈴聲再響一會。有伽思文的電話鈴聲,就像是伽思文躺在她的身旁,她在伽思文的身上,她就像坐在火箭上飛到喜馬拉雅山的最高點。
尚蕾滿意地拿起電話,嬌滴滴地說到:“喂。我是尚蕾。”
聽到尚蕾聲音,方圓終於鬆下一口氣。謝天謝地尚蕾終於還活著,方圓心裏對自己說。尚蕾的聲音纏綿綿的,方圓奇怪地問道:“尚蕾。我是方圓,你搞得是什麽鬼啊。剛才我的電話你怎麽不接。”
尚蕾這才想起,在她和伽思文快要接吻時那陣電話鈴聲。因為她的身體已經靠到車門不能再向後躲閃,如果不是被那電話鈴聲打斷,如果伽思文的身體再向前一點,她不會現在一個人孤單地躺在床上自己解決問題。都怪方圓,在錯誤的時間,在尚蕾覺得他和伽思文最恰當的時機,方圓不適時宜的電話鈴聲把尚蕾的美夢攪和沒了。
尚蕾好像被潑了一盆冷水,她不好意思地說道:“方圓呀。我還以為是七仙女下凡了呢。”
“嚇死我。你剛才怎麽沒接我電話。”
尚蕾撒謊道。“我剛才在洗淋雨。電話不在我身邊。”
“別打岔。你在幹什麽。這麽久才接我電話。”
“我這不是剛從衛生間出來,聽到鈴聲就急忙跑過來,我身上水還沒擦幹呢。”
“好吧,就算你說的都是事實。”
“當然是真的啊。我還能向你說謊嘛。”
“當然不會。我也不會。所以我一回家就給你打電話。”
“什麽事這麽要緊。勞駕你打了兩次。”
“當然是很重要的事。關乎到你生命安全的事。”
“方圓。我住的是平房。房間裏除了房東太太就是孩子。你可別給我講鬼的故事嚇得我睡不著覺。”
“我沒空講鬼的故事。我是根據我的經驗。噢,不,是根據我的直覺說我遇見魔鬼的事實。”
“你確實要想在深更半夜嚇得我屁滾尿流嗎。”
“當然不是。你一個人在家嗎?”
“還能有誰,當然是我一個人。”
“你確定那個伽思文不在你身邊。”
“當然不在。”尚蕾用手機攝像頭在房子裏照一圈。“除非他是個隱身俠。看到了,一個人也沒有。”尚蕾又照向頭上的角落。“就是蜘蛛也沒有。”
“我跟你說,伽思文這個人不是好人。”
伽思文隻和方圓見過一麵,持續不超過三十秒,難道方圓認識伽思文,尚蕾疑惑地問:“怎麽不好。你認識他?”
“不。我從來沒見過這個人。”
“沒見過你怎麽會了解他。”
“尚蕾。你知道,人的第一印象很重要。況且我——”方圓沒把話說下去。
“況且什麽?”
“這麽說吧,我在加拿大比你時間長,走過的路比你過的河多,吃的鹽比你喝的水多。你就聽我一句勸。伽思文有暴力傾向。”
尚蕾回憶起貴妃臉上的手印子,她腦海裏出現房東麵無表情的窩囊樣子。“我在加拿大不是沒有見過有暴力傾向的人。”
聽到尚蕾這樣說,方圓驚訝道:“你見過?在那裏見過?”
“見過。在我租的房子。我的房東就是有暴力傾向的人,我那天回家遇見警察把房東帶走,是那種被帶上手銬押走的那種。他是受到壓抑,感覺受到社會不公的人。不善言語,委屈都憋在肚子裏,爆發的時候就是暴力。”
聽尚蕾說是房東,方圓鬆了一口氣。“我說的是另外一種暴力。”
尚蕾不解地問:“還會有哪樣的暴力。”
方圓張開口,她沒說話,她不想說自己遇到過。
尚蕾想起和方圓一起去桑拿,她記得方圓腳上青一塊紫一塊。難道方圓也被暴力過。
尚蕾聽到電話裏有長長的歎息聲。“方圓,你還在嗎?”
方圓說:“尚蕾你就聽我作為閨蜜的一個勸。”
世界哪有那麽巧的事。暴力的事都被她認識的碰到。假使方圓被暴力過,貴妃被暴力過,也不說明暴力也一定會落到尚蕾的身上。伽思文給他留下的印象就是一個風度斯文的男人形象。她不該受方圓的左右,她心裏有譜。尚蕾反駁道:“我相信我看到的,感受到的,我沒法聽你勸。”
“那人叫什麽來的。”
“伽思文。”
“對。對。假斯文。他在你麵前現在都是偽裝,都是偽裝出來的假象,他一定會傷害你,他逃不出我的眼睛。”
聽方圓以伽思文名字來曲解他,尚蕾覺得方圓有點太離譜。她想要馬上結束與方圓的對話,她敷衍道:“好了,好了。我記住你說的話。”她不想與方圓辯論,她隻想放下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