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有夢書當枕

從上海到西雅圖,從新聞采訪到中文教育,唯一不變的是對文學的熱愛。愛讀中英文好書,愛聽古典音樂,愛看驚心動魄的影視劇,愛美食,愛烹飪,這一切都融入筆端,和同人切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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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姑婆“來了

(2024-03-30 22:24:02) 下一個

2021年,我正式升級,做了姑婆--我在德克薩斯州做博士後的侄子和博士即將畢業的侄媳給我們這個大家庭帶來了一個可愛的女孩子--朱朱。旋即他們搬往加州首府沙加緬度定居,一個在大學任教,一個在家工作,一年多後,又添了一對雙胞胎女兒--諾諾和星星,家裏熱鬧極了。

 

朱朱長得很快,在和我們視頻時,很快就跟她的北方外婆學會了問好:“姑奶奶好!姑爺爺好!”逢年過節,還會說:“新年快樂,紅包拿來!”視頻結束,她會說:“姑奶奶再見!姑爺爺再見!”還不忘一句:“貓再見!”因為我們家有兩隻貓咪,是她愛觀察的寵物。照片上和錄像裏的她笑得那樣歡,有時是去牧場看小牛小羊,有時是伴著音樂跳舞。我先生說她看起來像個無憂無慮的小天使,而我說:“會笑的女孩運氣經常不會太差。”

 

終於,我侄子一家比較穩定,生活進入了正軌。去年聖誕節,他們邀請我們去做客,看看他們的新居,也讓三個小朋友認認在美國離他們最近的親人,我們欣然答應。從西雅圖機場出發時,我們就知道朱朱嚷著要跟爸爸一起來接機。我也事先烤了一包小貓咪圖案的餅幹,打算逗逗她。

旅途一路順利得像從綢緞上劃過一般,從黎明的空氣中透著冷冽的西雅圖到中午陽光燦爛的沙加緬度,我們的心情也放晴了。我們一出機場大門我侄子就正好趕來,停下車,無縫對接。

我拉開車的後門,坐了進去,剛剛把門關上,還來不及向坐在旁邊童椅上的小姑娘問好,就聽到:“哇---”的一聲撕心裂肺的哭聲,把我弄懵了。咦?這就是笑口常開的朱朱?隻見小姑娘那雙大眼睛裏不斷地湧出淚水,順著長長地睫毛,流到臉頰上,甚至頭發都有幾縷濕了。我侄子連忙說:“朱朱,這不就是姑奶奶嗎?不認識了?”我也拿了紙巾想為她擦擦臉,沒想到她更加害怕了,身子扭來扭去,向車窗邊靠攏,躲得遠遠的。車開動了,出了機場,上了高速,她的哭聲一直沒有停,眼淚一直沒有幹。

這時,我尷尬地想起了從台灣朋友處聽過的那個說法--“虎姑婆”。按照我的家鄉南方的叫法,朱朱應該叫我姑婆,而這回,我可是名副其實地做了她的”虎姑婆“。一路上,隨便我使出渾身解數,她還是嚷嚷說怕,要“爸爸抱”。我侄子倒是笑嘻嘻地說,哭哭鍛煉肺活量,無妨。

路上我們停車吃飯,朱朱依然靠在我侄子的懷裏,臉上滿是淚痕,一刻不肯離開,以狐疑的眼光打量著我們。她可能根本沒法理解手機的小人怎麽一下子跳出來成了讓人恐怖的龐然大物。我忽然想起一個理論--新冠疫情期間出生的小孩子因為居家隔離時間太長,經常懼怕陌生人,很難適應不熟悉的環境,害怕社交。我侄子解釋說,別看朱朱在家調皮,甚至有點兒任性,但是在外麵非常怕生,膽小。他們去社區圖書館學兒歌,在唱那首關於”Humpty, Dumpty”的蛋頭兒歌時,需要上一個小小的台階去把一個玩具蛋頭打下來,她就是死活不肯,說不敢。

接下來的兩天很魔幻。朱朱跟我白天漸漸熟悉,吃餅幹和蛋糕,玩各種各樣的遊戲,也逗兩個剛剛一歲的小妹妹。在晚上她會有禮貌地道別。但是早上看到我,甚至每回坐進車子裏,她又會扯開嗓門大哭,讓我感到自己成了那個“虎姑婆”。我自忖從來會哄小孩,人緣好,沒想到,這回簡直堪比讓小孩子生畏的白天是人,晚上變老虎,吃人不吐骨頭的怪物。

和她道別時,朱朱已經把我看作自己家裏人,不再畏之如虎,但是她認生,害羞,懼怕的個性大概需要很長時間才能糾正過來。看來真正的“虎姑婆”並不是我,而是困擾了世界三年多,奪去了無數生命,影響了每一個家庭的新冠疫情。

複活節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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