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暴中心的寂靜

在越來越寬的漩渦中心旋轉，旋轉
獵鷹再也聽不到馴鷹人的呼喚；
萬物分崩；中心失守；
世界陷入一片混亂。
血紅的潮汐泛濫；處處
純潔的儀式為之吞沒；
最好的人們失去信仰，
而最差的，充滿狂熱。
-葉芝《第二次君臨》

每天早上11點鍾，華盛頓州衛生部會更新新冠病毒的疫情，這是一個讓人心靈停擺的灰色時刻。昨天先生預言人不會增多--因為有幾個情況危險的在周末去世了，而目前太糟糕的不多。但是上帝就是會這樣捉弄人，你想到的都沒錯，但是永遠有你想不到的事情出來--雖然新死亡隻有一例，但是早在上個星期就有兩位養老院老人因此死亡，至今才確認。這樣，美國本土死亡人數已達9人，很多不幸就在家門附近的醫院或養老院。

這一情況讓人細思恐極，因為州長就說了一句，現在已經是社區傳播了，那麽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我的一位科學家師妹發了他們一位權威流行病學家Trevor Bedford的基因分析結果，雖然我不明覺厲，隻能看個大概，但是看來源頭還是一月十五日從武漢回來的35歲男子開始。從基因的演變分析，這個病已經在社區潛伏了六個星期。

很多人關心的是大方麵的消息，比如多少學校打算停課，比如位於西雅圖的華盛頓州國土安全部都關閉了，我也是天天刷地方媒體和微信，但是我寫下這些並沒有什麽新的消息報道的意義。我隻是從個人觀點出發，看看周圍的眾生百相，寫寫自己的感受。

雖然我說過，長青醫院裏我家走走就到，我並沒有太擔心。我的常用藥都是跟醫生電子郵件聯係，網上訂購，通過郵政寄來的，一次三個月，非常充足。不像上海的婆婆，冒著危險去開藥，也隻能拿到三個星期的。

更讓我感到運氣的是，我在家上班。要知道美國學校可是一個大大的感染源--學生們不是一個蘿卜一個坑呆在一個班級裏，而是從一個老師的教室走到另一個。課間隻有五分鍾，走廊上熙熙攘攘，打打鬧鬧，都是近距離接觸。我在學校實習時，隻要有感冒我從來逃不過。現在我們完成了采購任務，除了先生天天還上班，我們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那其他美國人呢？有人真的很當心。比如一位分娩中心老板因為自己有免疫係統疾病，一聽說武漢流行肺炎的消息就謝絕所有中國客戶，甚至她的房客都不能接收中國客戶的生意。但是更多的人還是心大。我們沒有看到美國人戴口罩--因為在美國戴了口罩意味著你生病了，人人避而遠之。有的學校停課消毒，電視台采訪到家長還特別不樂意，說是小題大做。

我在美國時間不短了，很想分析一下這種心理。一則是政府、衛生部門和媒體低估了潛在的危害。知道現在，長青醫院還在說沒有母嬰傳染，還在照常運行。二則美國曆史上曾經有過很多“狼來了”的恐慌例子。當初奧森威爾斯廣播劇模仿新聞播出“火星人入侵地球”引起的大逃亡，千禧年末日的恐慌都被證明是一場子虛烏有。就是911都沒有引起他們很大的危機感，掛了一陣子國旗就過去了。最重要的還是美國人思想多樣，很多崇尚自我選擇的權利，膽大包天，連疫苗都有人不給小孩子打，他們大概覺得買把槍，買點子彈就行了。

我先生昨天和今天都如期上班了，雖然兩個人都有點兒擔心。先生辦公室裏隻有一個羅馬尼亞同事也憂心忡忡，甚至想在家上班。他自帶一瓶消毒液，整天擦手。我先生跟他比起來都顯然有點兒心大，就是接觸了東西才擦。但是辦公室其他人認為他們膽小如鼠--其實這兩個膽小鬼都是某種國家出來的，從骨子裏不信任政府。

其實我們都想他留在家裏，但是目前州長還在說，不舒服的人請不要上班。問題是新冠病毒的潛伏期特別長，據Bedford的研究表明，中國這樣九州封戶很大程度上隔離了病例，才是最有效的辦法。但是政府可能覺得影響太大，也可能不像中國有那麽大的權利，目前真的什麽都沒有采取有效用力的措施。看看這些護工將養老院的病號抬上救護車，居然像反穿著塑料雨衣！

我們兩個除了給家裏報平安以外，就是不外食、不買外賣了。蔬菜在Weee!上訂購（這個亞洲蔬菜送上門的App真的很給力，如我一個朋友所說，創業第一年就遇上這樣的商機，堪稱站在風口上的豬）。上個星期囤了很多東西，可惜的是很多中國人做得不好看呢--搶的時候奮不顧身，退的時候老臉厚皮，真的是吃相難看。希望國人自覺一點兒，給他人留一點餘糧，囤貨也要理性。

明天我可能會戴上第一個口罩了--我約好抓浣熊的服務上門來。鑒於這個職業也是高危，我不得不自我防護一點兒。先生跟我開玩笑說，在我們這個社區，可能病毒早就流行來了。那個和藹可親的鄰居老頭太太在某個療養院，他常去探望；傍邊一家的大媽就在長青醫院做護士，雖然去年退休了；隔壁的主人是一家初中的校長，最近她的中學據說有一個接觸病例。很可能我們接觸過，但是沒有傳染上。我給他鼓氣：你相信科學，我日日禱告，應該沒有事兒的。

但是目前，這個小圈靜悄悄，黃昏時分，沒有一個人在外麵散步或者遛狗。偶爾有救護車的聲音，讓人心驚。記得有個地方電台采訪不到養老院，就派記者蹲點，數著開來開去幾輛救護車。跟他們比，我們是安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