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有夢書當枕

從上海到西雅圖,從新聞采訪到中文教育,唯一不變的是對文學的熱愛。愛讀中英文好書,愛聽古典音樂,愛看驚心動魄的影視劇,愛美食,愛烹飪,這一切都融入筆端,和同人切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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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腳貓學外語

(2025-10-31 21:17:24) 下一個

無錫人有句老話:“豬頭肉,三不精。”和西方諺語 “Jack of all trades, master of none”相近,就是“三腳貓“的意思。我在中國學的是國際新聞,在美國也教中學英語,所以英語還算過得去,但是我的興趣在於零敲碎打地學習其他外語,自然也就成了個外語“三腳貓”。

在本科期間,我和閨蜜在二年級上了自己學院地夜校學法語,第一學期初價格非常親民,老師卻是從小在法租界長大,本校法語係的退休老師。記得第一天他就聲音洪亮地領著我們讀字母表,讓我們回去含一口水在喉頭漱口練小舌音。這位老師非常認真,連我們交上去作業的字母連寫都會一一更正,而課本也是本校編的,英法對照,有很多有趣的笑話。我們聽得津津有味的其實是老師閑聊中講述的法語文化,比如“朕即江山“是太陽王路易十四的名言,法語唱歌r是發大舌音的,上海出產的夢巴黎香水的法語意思是”那就是巴黎“。

短短一個學期結束,我的法語靠翻字典已經能讀簡單的信件了。母親的一位同事收到瑞士大使館的信函,我能夠翻個大意出來,讓我家人頗為吃驚。可惜的是第二學期這個初級班就不辦了,又要從頭開始,收費漲了好幾倍,囊中羞澀的我們隻好忍痛放棄。雖然時間很短,但是法國的情結牢牢紮在我和閨蜜的心中。閨蜜畢業後成了一名出色的記者,她關於上海申請世界博覽會的報道標題就來自一篇著名的法語散文---《那夜,我看見了巴黎》。

大學三年級時,有第二外語的必修課。因為日語是本校最好的專業,我們班大多數同學都選了它。前段時間整理大學的成績單,我發現自己成績最好的學科居然就是它,一直在98,99之間。可惜說實話,除了語法之外,我們沒有學到很多有用的東西。一則是課本老舊,是本校文革後剛剛編的,而不是當時流行的《新編日本語》,居然有“托黨和人民的福”之類毫無用處的廢話;二則我們的老師非常年輕,雖然專業知識很棒,但是不認真教課,常常就是帶著我們讀課文。兩年下來,我覺得興趣很大,收獲很小。

及至出國以後,為學習為工作忙忙碌碌,學外語的動力越來越小,直到我加入了一家網上外語教育公司。因為日語係的主任辭職,我被“趕鴨子上架“負責管理中文和日語老師,從此開始了“一台算盤領導七八台計算機”的工作。為了惡補日語,提高水平,公司給我提供了華盛頓大學的夏季學期強化日語課程,兩個月的學習相當於一個學年。每天四個小時的課程,兩個小時講語法,兩個小時練習對話,路上通勤差不多兩個小時,同時還全天工作。我的同學都要叫我阿姨了,但我沒有麵子問題,就當是延續自己學語言的興趣。

我的老師西川先生和我年紀差不多,非常嚴厲,細節上一絲不苟,連寫“金”字時人字要不要出頭都會批改。最有趣的是她誇獎我漢字寫得漂亮,似乎忘了日語的漢字本來就發源於中國。因為有一個小時午休,我組織了個興趣小組,幾個要好的同學一起複習和對話,也海闊天空地憧憬有一天能去日本修學或旅遊。教我們對話的是一位美國的研究生和一位日本的訪問生,氣氛輕鬆很多,還會看看一些趣味錄像,如寶塚歌舞劇團的演出。一個暑期下來,我回看九十年代的電視劇《東京愛情故事》,還能聽一些簡單的會話。可惜的是,我們公司不久並入一家全國中小學教育公司,日語項目首當其衝給砍掉,我的日語探索也隻好再次半途而廢。

在新冠疫情以前,我和先生總覺得工作忙碌,不妨將遠途旅遊的計劃安排在退休後,但是閉門了近兩年後,我們愈發覺得自由的珍貴,遠方的召喚。於是我們將第一次歐洲行安排在意大利,一旦決定了行程,我就想稍微學幾句意大利語。先生嘲笑我說現在手機上就能即時翻譯,根本沒有必要那樣辛苦,我卻想起了一句名言:“外語是通往另一個世界的窗口。”開始在手機程序多鄰國(Duolingo)上學習意大利語。接著,我在準備去法國旅遊時又重拾法語,去日本前複習了日語,甚至在去西班牙巴塞羅那的期間還在刷西班牙語過級。這樣的遊戲式學習真的隻是本人的興趣而已,“貪多嚼不爛”,並不推薦。但在玩和學中,我也發現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一則是同一語係的語言不宜學得太近,我在開始學意大利語的時候,整天和法語會混淆,如il在法語中是第三人稱單數“他”,而在意大利語中是雄性冠詞,我常常轉不過彎兒來。而西班牙語和法語是出了名的會“打架”。在我雄心勃勃的開頭以後,我放棄了學得不算太差的意大利語和慘不忍睹的西班牙語,專注於我的“初戀”,法語。我發現當初雖然法語隻學習了一個學期,但是因為曆史上它對於英語的深刻影響,一開始自測連蒙帶猜居然比學了好幾年的日語還高。但是日語因為我畢竟能認漢字,功底還在,而且多鄰國中的日語簡單,不久就刷到了頂。而法語我剛剛達到初等二級水平,任重而道遠。

 還有是不同的語言經常有些反映其文化的例句。在學法語中,我學到了無數罷工,遊行,示威有關的內容,還覺得詫異。沒想到我們到了巴黎,參觀盧浮宮和凡爾賽宮都遇到了罷工,耽擱了好幾個小時進場。可見法國工人階級的“覺悟”真的很高。而在學意大利語時,調情的話語層出不窮,讓我想到在羅馬看到有人朝著一位時髦女郎吹口哨。最奇怪的是日語,人生的意思,死亡的話題成了幾乎是永恒的主題,但一想那麽多著名的日本作家如太宰治、川端康成、三島由紀夫都選擇了輕生,似乎也可以解釋了。

其實,如今我已經不指望能熟練掌握中文或英語之外的第三門語言了。我曾經看到過一個說法,英語中的多語習得者(polyglot)是指會11門以上語言的人,他們常常是歐洲人,而對我這樣半路出家的人外語就是先天短板。不過想起維特根斯坦的名言:“語言的邊界就是世界的邊界”,我這個愛好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倒也不失為拓寬自己精神世界的好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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