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有夢書當枕

從上海到西雅圖,從新聞采訪到中文教育,唯一不變的是對文學的熱愛。愛讀中英文好書,愛聽古典音樂,愛看驚心動魄的影視劇,愛美食,愛烹飪,這一切都融入筆端,和同人切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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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米與茭白

(2020-01-11 16:12:35) 下一個

一位住在明尼蘇達的朋友寄來一包野米(wild rice)。她說:“別處不見,頗有特色,給你嚐嚐鮮。”野米非但未見過,甚至沒有聽說過。我一開始覺得像中國的黑米,看上去都是黑色的米粒,但是仔細分辨,兩者很不同--黑米圓潤飽滿,像一個膚色富有光澤的黑美人;野米形狀細長,泛出一些黃褐色,的確像是野生的植物所產。

朋友還貼心地寄給我一道菜譜,我如法炮製。將切塊的奶油瓜(butternut squash)和剁碎的韭蔥(leek)用黃油炒香,加入野米燉很久啊。出鍋的時候,香氣四溢,雖有些粗糙,但頗具自然風味。

在學習一門威斯康辛州印第安人的曆史課時,我發現野米是白人殖民者來到美洲前大湖區印第安人的主食,美國和加拿大的印第安人都非常喜歡這種在水邊生長的野生糧食,有的部落甚至將它看做是自然的神聖饋贈。在野米成熟的季節,印第安婦女兩三人一條兩頭尖尖的獨木舟,劃入野米茂盛的區域,用特製的木棒將穗把上的野米粒打下來,裝入舟中,滿載而歸。而曬幹、脫粒則一般由男性勞力承擔,最後的成品盛在皮袋裏,可以帶著,隨時炒焦食用。

插圖 -- “收獲野米” 油畫作者: Seth Eastman (1853)

及至回國,表弟請我吃飯,有席上有一道菌菇湯,很是鮮美。湯裏飄著一粒粒綻開的褐色細長米粒,吃口有嚼勁,我請教表弟是什麽,我表弟說是菰米。我總覺得新朋頗像舊識,越看越像野米,回來查了一下網上的信息,果然如此。

美洲菰米和中國菰米原來是近親,兩者都不是真正的如糯米、大米、紫米、黑米一類的稻米。最讓我大跌眼鏡的是菰米也有人叫茭白米。它的植株感染了一種黑穗菌才會變得肥大鮮美,成為餐桌上的佳肴!

記得我來美國時,特別想吃茭白,夢裏都懷念家鄉無錫鮮嫩的茭白,但是遍尋不著。在中國超市尋尋覓覓,隻找到了台灣產的真空包裝的生茭白和家鄉無錫的盒裝紅燒茭白,都沒有新鮮的那麽好吃。故鄉有太湖,湖邊盛產茭白,從小它就是餐桌上的常客。如果母親從菜場回家,竹籃中有幾根綠綠的尖尖的茭白,我就會自告奮勇將綠色的殼剝去,露出肥美潔白的根。有的茭白根上切開有點兒黑色的極其細微的小點點,往往特別好吃。我母親常做茭白炒肉絲,兩者是葷素之鮮的絕妙結合。每年生日在夏季,正是茭白旺季,我母親除了做如意菜(黃豆芽和百葉同炒),還一定會將茭白、肉丁、豆腐幹丁用醬油加糖炒,叫做鹵汁肉。我往往棄肉丁而挑出茭白品嚐,唯有這個日子裏,母親不會指責我挑食。此外,茭白和豆腐幹丁、毛豆子清炒也是夏日的一味絕妙風味。我還吃過單單將茭白絲和薄百葉絲燙熟涼拌,佐料除了鹽幾乎沒有,味極素淨,如大音希聲。

可惜的是,如果菰的植株感染了黑穗菌,它就不會結果實了,也沒有被戲稱為“植物界魚子醬”的野米了。這可能就是我在美國至今還沒有找到茭白的原因吧。真的是魚與熊掌不可得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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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我胖我的 回複 悄悄話 寫得真好,淡雅清麗。我也很喜歡茭白,到時令隻要能找到,比大做特吃。後來聽說這東西性寒,有點收斂,但還是偏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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