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有夢書當枕
從上海到西雅圖，從新聞采訪到中文教育，唯一不變的是對文學的熱愛。愛讀中英文好書，愛聽古典音樂，愛看驚心動魄的影視劇，愛美食，愛烹飪，這一切都融入筆端，和同人切磋。
斯人雖已逝，歲歲有餘情（上）
代老夫子憶小天才
得知小天才驟然離開之時，我們正在巴厘島這個所謂離天堂最近的地方度假。一天下來，正是精疲力竭打算休息的時候，老夫子衝進浴室，對正在刷牙的我說：“不好了，我收到小天才的太太夢 中人在群裏的微信。”還未說完，他的聲音裏就帶了哭腔。我頓時腦子裏嗡的一聲，第一反應是“怎麽會啊？不可能的！”我們倆惶惶然討論了半天這個消息到底是什麽意思，滿心希望假期早點過去，老夫子能趕回見他的死黨好友最後一麵。我一向睡眠很淺，到三點時忽然醒來，怎麽都睡不著，一看手機，才知道回天乏力，一切都晚了。我推醒了老夫子，簡短地告知了他一聲。他似乎沒有完全領會這意義，因為吃了安眠藥，又睡了過去。第二天一早，他說一夜間迷迷糊糊，記得我說過了，又覺得是做夢。我很難過地告訴他，不是夢，是真的，一個如此美麗的靈魂就這樣匆匆離開了。老夫子沉默了很久，那一天，我們毫無遊興，就去一個spa放鬆精神，因為實在需要舒緩一下緊張的神經。接下來的幾天裏，小天才一直是我們的話題。我們驚詫何以如此突然，擔心小天才的家屬怎麽應對，而我們能為他們做些什麽。老夫子最渴望的是，能再見他一麵。在巴厘島高山上的“天堂之門”留影時，我默默地想：“我們是不是離小天才最近了？”
回家後馬上聯係了追思會的事宜，老夫子被點名發言。一向怕在公眾場合說話的他居然覺得則無旁貸，鼓起勇氣上了台。雖然他說如果範晧還在美國，如果獨行俠沒有回國探親，他們可能比他更加有資格站在台上，但是我鼓勵他說說他所認識的小天才，我們認識的小天才。追思會那天早上，我們在手機上看到了靈堂的照片，老夫子看到那個包著的盒子，才接受了他永遠與摯友天人相隔的殘酷事實，第一次痛哭出聲。我隻能安慰他，這樣也好，小天才在我們心目中永遠是健健康康，神采奕奕的樣子，永遠是最好的他。
在追思會上，老夫子遵循美國人的傳統，講了一些軼事，很多甚至是笑話。老實說，我事先很擔心，是不是會得罪夢中人或者小天才的母親。但效果出人意料的好--他發言缺乏表情，口齒欠佳，大家卻都聽懂了，也明白了在笑聲中老夫子對小天才深深的緬懷。尤其是老夫子的大學同學們，在“憶小天才 微信群裏看了發言的書麵版，都說想起了當年的歲月大學，青春年華。冤枉老夫子的是，有幾個認識我的家屬甚至懷疑這篇文章是我操刀的。事實上，它幾乎每個字都是老夫子在計算機上打出來的，事實也都是他回憶出來的，我就加了我父母那一段。還有就是因為我做過廣播記者，把他的書麵語改成了短句，抒情部分稍微發揮了一下，最後翻譯成了英文。這篇回憶是如假包換的“真正老老夫子”出品。
追思會非常成功，而同學們在微信群裏也紛紛發言，夢中人想來是為了寄托哀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推出了紀念小天才的網站。我們都很讚成。一是夢中人在哀悼期間有點事情做能排解一下痛苦，覺得為小天才做了點事，不至於心裏空空落落；二是我們這些和小天才有交集的人都想了解對方心目中的小天才，想知道他更多；還有一個就是人總要在世界上留下一些痕跡，將來我們想念小天才可以看看他的照片，他的孩子們也不至於把爸爸淡忘了。我幫助夢中人翻譯了一些文章，雖然隻是草草表達了意思，但是聊勝於無。這樣小天才的家人和在中國的朋友們能看看他的上司或者同事有多器重他，他的外國友人（我們在追思會上才發現有那麽多！）也不至於看著滿頁中文不知所雲。老夫子也整理出來了一些照片，這些，是我們僅僅能做到的一點點小事。
因為時間原因，老夫子隻說了很少的他所知的小天才的故事。在塵埃落定以後，我們覺得有必要寫一篇我們心中的小天才。一是小天才的一生太精彩了，真的值得一寫；二是作為小天才最親密的友人之一，老夫子有這個義務；三是很多小天才的故事是他的同學、同事的共同回憶，是大家共同度過的最美好的時光。至於這次真的由我操刀，是因為老夫子忙於工作，沒有時間，而我在暑假裏雖然要工作，但是還算有空。另外一個是老夫子屬於“訥訥不能言”的人，筆頭口頭表達能力都不算上佳，在美國多年，連中文打字都快忘了。而我和他相處多年，很多事情我都知道，而且因為做過記者，落筆特快，很多時候專門寫“急就章”。
說實話，在寫這篇文章時，我還在猶豫是不是現在先不要給夢中人看，或者永遠不要給她看。但是我覺得夢中人夠堅強，她也渴望知道小天才的一切。比如，有人的發言已經翻譯得非常非常棒了，夢中人還懇求我把所有的細節都加進去。她就是這樣，像個渴極了的荒漠旅客，一點一滴水都不肯漏掉。我在寫作中也一再提醒自己，克製，不煽情，不加修飾，以本來麵目呈現事實，太痛苦的回憶盡量避免。即使這樣，我相信很多人看了還是會傷心。我自己寫得也傷心極了，如何勁在小天才追思會上所說，淚點很低。但是據說悲劇也有一定的淨化作用(catharsis)。話說完了，淚流盡了，心裏反而會輕鬆一點兒。我的回憶裏有專家對夢中人的安慰，希望能讓她心情好受一點。
說到小天才，我可能得先說說我與老夫子。大家可能想象不到，老夫子雖然是你們中間結婚比較晚的，但我們倆認識其實有26年了。老夫子的妹妹小精靈是我大學五年同班同學、寢室室友和最好閨蜜。我們好到什麽程度呢？食堂打飯的人問我們是不是雙胞胎。後來很多人也說我和老夫子夫妻相，甚至有不認識的人問我們是不是親兄妹。這樣，我在見到老夫子以前就舊聞大名。不僅僅是老夫子，我也知道他的兩個死黨好友--獨行俠和小天才。名字我不知道，但是他們像“三劍客”一樣出風頭。老夫子是因為老氣橫秋，外表木訥實則精明，嘴尤其毒辣。獨行俠是最有名的--驚才絕豔，劍出偏鋒。他的創造力老夫子極其佩服，但是據說他總是得罪照本宣科的老師。有一次他跟某老太理論課本上的錯誤，結果考試吃了個低分，真的是“我愛分數，更愛真理”。我閨蜜還津津樂道的是獨行俠的攝影追求。比如說買了一堆廉價二手器材，衝出來的照片如現代畫，都不知道錯在那個環節。比如說在校園給同學拍照掙錢，因為降價攬客被競爭者打上門來。而小天才，除了是少年大學生，就是他比言情小說還要動人的愛情故事。再多的情詩，如“愛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愛我所愛，無怨無悔”，都不足以表達他的熱烈，幸好我得知時已經是捧得美人歸的大團圓結局了。
其實後來很多家屬或女同學跟我談起小天才，第一個說到的也就是他的純情，專情。比如我們02年新婚後去加州，遇到也是新婚的同班同學，她就說到有一次班裏男女生一起在男生寢室吃火鍋，專門請來了夢中人，大家吃啊，唱啊，笑啊，小天才那天晚上好快樂啊，他就是那種自己感覺到幸福就要讓全世界都知道的人。
我和老夫子相識，相知，相熟，相愛，經曆了很長時間，很多曲折。在我們02年結婚前，我還在中國，聽說我因病住院，老夫子幾乎是一夜白頭。小天才得知消息，馬上趕到老夫子身邊，陪著他熬過了漫漫長夜和最艱難的時刻，可見他是老夫子心目中最能傾訴心情的人。要知道老夫子是個很內向，很少透露自己想法的人。
等到我來到長青城和老夫子團聚時，他們的家鄉會已經到了夕陽紅的時分。但是我們還是參加了好幾次活動，我也慢慢認識了當時聚集在他們的公司的老夫子的同學們。更多的故事，我是聽老夫子回憶的。他記性很好，也很幽默，唯一的問題是前後順序有點亂，搞得我沒有時間感。我和小天才、夢中人都有交集，但是還不算熟悉，倒是常常在獨行俠家聚會，和他的太太小美眉漸漸熟悉起來，而夢中人和小美眉走得也很近。就是老夫子說的，他到他們的公司工作，第一天從機場下來就吃到了小美眉做的盛宴，而夢中人親手活殺了那些張牙舞爪的遊水螃蟹。
老夫子和我閑下來的時候最喜歡回憶大學時代，他記性好，能想起來很多故事。小天才給我的感覺就是一個甘心吃虧的人--住最差的寢室，叮最多的蚊子塊，有一陣子還要出讓寢室給別人談(da)戀愛(pao)。後來我翻看老夫子大學時代的日記，出現頻率最高的就是小天才，他們常常結伴一起出去看個電影什麽的。他還說到小天才那個時候因為家在外地，周末沒法回家改善生活，就會去食堂樓上點個白斬雞，自得其樂。後來聽他媽媽說，她那時雖然在江西，工資遠不如上海，每個月還給小天才300元生活費，讓他去吃教師食堂，別吃學生食堂，生怕他苦了自己。老夫子不喊小天才的綽號，當麵他總是直呼其名，而在日記裏，會寫成昵稱。有一次他甚至筆誤，寫成了“阿婆”。弗洛伊德說過，所有的筆誤口誤都有潛意識的根源。要知道老夫子小時候父母在外地，是他阿婆（外婆）一手帶大的。阿婆是老夫子最親近的人，大學畢業後阿婆去世沒來得及趕回家告別是他畢生的遺憾。老夫子在心目中是視小天才為親人的，雖然在嘴上連名帶姓地叫他，幼稚得像幼兒園的小朋友。
老夫子也說到過小天才和夢中人的故事，是某個男生將夢中人帶到本部，他們結識了。小天才真的是一見鍾情，鍥而不舍。在少年班的同學裏，有的極其早慧，天資聰穎又刻苦認真，是天生小大人。也有不成熟者，課間去操場舞刀弄槍。小天才是一個奇異的結合--他在感情方麵相當成熟，一點沒有靦腆之情，不像老夫子，如夢中人告訴我的，“跟女生說話會臉紅”；另一方麵，他保持了最多的童真和純潔，似乎世故的成人的世界與他根本無緣。
在老夫子原來的發言裏麵，他還提到小天才借給他過一個箱子。因為故事有點曲折，考慮到時間關係，我們就刪了。是這樣的，老夫子97年底剛到美國工作是去一個東海岸的公司。小天才得知他要出國，主動打電話提出要借個箱子給他，還慷慨地表示，不用還了！老夫子取了箱子，發現非常有用，大且不說，還賊結實，裝了很多家當來了美國。2000年他回國探親，還是將箱子完璧歸趙，小天才不以為意，覺得不見得有什麽大用處。沒想到他很快就來了他們的公司，也裝了一大箱子家當。搞笑的是因為是從中國招聘的，他的行李得到了特殊待遇，那個大箱子被裏三層外三層裹得嚴嚴實實，好像外麵又套了一個更大的箱子。老夫子說到這個故事，還覺得很忍俊不止。據說行李箱都是壞得很快的，因為會給機場搬運隊粗暴地扔來扔去，但是這個箱子現在還在小天才他們家的閣樓上。
小天才來了他們的公司以後，馬上如老夫子所說，再三再四勸說老夫子來“梁山聚義”。他在香港通過麵試，但是還沒有正式開始工作，所以最後還是他們的班長推薦了老夫子。班長可是推薦了無數人，很多他中國和美國大學的同學或者學弟學妹因此來了他們的公司。據小美眉說，老夫子來的那天，他們聚得好齊，空氣中彌漫著興奮的情緒，而小天才是最激動的那個。搞得她非常好奇，想見識一下老夫子到底是何方神聖--以前隻聽說他瘦得像根筷子。小天才堅持要開車去接機，獨行俠非常不放心，因為小天才自己都沒有開過幾次高速，非去押車不可。進去接人（那是9-11以前）的還是小天才，如老夫子說的，一出來就看到小天才的笑臉。那天來了很多人，擺開兩桌牌，似乎還去爬了山，而老夫子的感覺是又困又冷。困是因為東西海岸的時差，冷是因為長青城日夜的溫差。如果不是他們的公司和這些好友，他可能會更喜歡東海岸一些吧？
在老夫子剛到他們的公司的日子裏，小天才是他最親厚的人，他得到小天才最多幫助，很多細節在他的發言裏，我就不多說了。
我對小天才真正有所了解是03年初老夫子陪我回中國探望雙方父母，小天才是送我們去機場的人。後來我才知道他非常熱心，接送過無數朋友。那時候航班因為要從日本轉機，出發比現在早得多。結果老夫子還沒有完全把行李拿下來，小天才的車就停在了我們的門口。我對他印象於是非常好，說明他是個極其熱心，認真責任的人。記得那天小天才的頭發還是亂蓬蓬的，眼睛也有點惺忪。坐上了他那輛本田思域，我就發現他開車和老夫子截然不同。老夫子長手長腳，在我們的豐田佳美裏施展不開手腳。開得也是小心謹慎，寧停三分，不搶一秒。小天才就好像跟他那輛小車融為一體了，車輪就是他手腳的延伸。他開得又快又穩，而且看上去非常輕鬆。接著我發現他車子裏有好多我從沒見過的小玩意兒，反雷達裝置，衛星導航儀，音響還連上了MP3。他興衝衝地吹噓，有了反雷達裝置，警車來了他都知道。老夫子告訴我，小天才總是愛買最新的電子科技產品，價格高一點，性能還未完善都無所謂。我覺得他就像一個小孩子，喜歡的玩具馬上就要到手。
那天我奇怪地發現小天才的衛星導航儀說的是中文！那個女聲隻說方向，不說路名。我很好奇，這不是很麻煩嗎？但是我想，這不是因為小天才英文不夠好（他的口語比老夫子強多了），而是他在異鄉懷念母語環境。同樣，他在車裏放的是鄭智化的歌，我正好聽到《星星點燈》，覺得一下子回到了大學時代。愛聽老歌的人都專情、長情，小天才正應了這一點。他送我們上機，就提了一個請求，讓我們在中國給他買個光盤，評書《白眉大俠》。我們欣然答應。說來慚愧，我這個自詡為對古典文學頗有研究的人以前從來沒有聽說白眉大俠，倒是老夫子好像還知道一點。在上海，我們去了徐家匯的美羅城，走過曲曲彎彎堆滿雜物的小道，找到了一個音像攤子，滿地亂七八糟的光碟，比老夫子第一次去範晧公寓看到的地上還要亂上千百倍。一說，那個攤主神奇地一拿就是那張碟，我們還再三確認，怕給他糊弄了。回來給小天才，我們還是不放心，他大大咧咧地說沒錯。我們現在都不知道到底是我們運氣好，一買就買對了，還是小天才隨意，對這個無所謂，不想讓我們不開心。小天才說他喜歡在健身房鍛煉的時候聽評書，看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愛好。老夫子在他的影響下也讓他的妹夫在MP3上錄了部《明英烈》，結果發現效果很差，而且裏麵的蘇白說得不太標準，幾乎沒法聽清楚講了什麽。不過小天才雖然娶了夢中人這個標準的摩登上海女郎，卻自稱上海話都聽不懂，更何況其他吳方言，想來他聽的是北方評書。
和夢中人有交談大概是在獨行俠家聚會，她誇我牙齒很整齊，問我是不是矯過牙。我發現夢中人總是能發現人的優點，不管這優點多麽寥寥。她說起小天才可能要矯牙，但是據說很麻煩也有點痛苦，因為他的牙是所謂“地包天”。我看看沒有任何問題，老夫子的牙才參差不齊呢。不過夢中人肯定是覺得她的小天才當得起最好的，應該成為最好看的；另一方麵，又擔心他吃苦頭，舍不得。其實他們倆不論從相貌上還是精神上都是旗鼓相當的絕配。張小天才雖然不拘小節，但是也有一股瀟灑不羈的風範。夢中人更是才貌雙全的美女。我知道她常常為自己個子嬌小感到苦惱，但是想來小天才最初看上她，不就是因為她short and sweet嗎？當然，後來夢中人擔心自己孩子的身高，這是後話了。
小天才自然是技術大牛，雖然我對計算機一竅不通，但是老夫子對他是極其佩服的。他們兩個在一起往往是討論技術問題，聽得我一頭霧水。小美眉曾經開玩笑，說夢中人看到小天才整天拉著老夫子說話，都快吃醋了。老夫子也是，大概在家裏跟我這個智商堪憂的文科女天天相處，兩看兩相厭。隻要有機會和小天才聊天，都是關於他們的公司和計算機的。記得有一次某個同學從加州來看他們，老夫子和我也去了。席間小天才“指點江山，激揚文字”，敲響了他們的公司的喪鍾。現在看到班長的回憶，小天才可能覺得在大公司做比較壓抑，如果在中國，未必不會去創業。
老夫子不大說工作，但是我從和他們的相處中覺得，他們的編程風格也會大不相同（當然，他們本來搞的就是根本不同的東西）。用音樂來比喻吧，小天才讓我想起莫紮特，充滿靈性的神童。有樂評人說：“貝多芬努力寫了一輩子達到的境界，莫紮特可能一開始就在那兒了。”沒準有人見到小天才的才能，也會有同樣的感慨。老夫子則可能是巴赫，每個音符都寫得仔仔細細，沒有一個音不符合和弦。我不懂任何小天才的工作，但是感謝他，我現在能在家裏的遊戲機上麵玩遊戲。在小天才的追思會上，他的老板，特別是他的項目經理讓我充分了解了他有多牛，也有多拚，但是老實說，我想罵一句：“萬惡的資本主義社會啊！”不過想起來，中國現在的996更加可怕。
夢中人呢，也是冰雪聰明。她自己回憶，數學分析能考到90出頭的高分。她剛到美國就順利通過他們的公司麵試，甚至工資超過了小天才。老夫子跟我說了個笑話，小天才聽說這個消息，晚上睡得不是太安穩，小心翼翼地提醒了一下夢中人：“喝水不要忘了挖井人啊！”不是他不信任夢中人，也不是他沒有安全感，而是他太在乎自己愛的人，否則他怎麽會如此堅決，二十歲就步入婚姻的殿堂呢？
我也沒有聽到夢中人說過自己的工作，但是我發現，每一次夢中人到我們家來做客，老夫子都會跟她聊得好開心。他們可能在他們的公司有一定工作上的交集，所以特別有共同語言。我知道的是，夢中人回國工作的時候，在上海他們的公司擔任重任，表現出色，如果不是為了家庭歸海，前途不可限量。很多中國女性都會麵臨家庭和工作的問題，能處理好的不多。夢中人很理智，也充滿愛心，她為家裏貢獻了很多很多。比如我們有一次在百佳遇到夢中人買菜，發現小天才不在身邊，他在車裏聽MP3，逍遙快活得很。小天才從小母親疼愛，夢中人也比他稍大，他那個時候真的是享福。
03年6月，我們搬進了自己的房子。那時候小天才他們住在一個更好的社區，老夫子還曾經想去那兒看房子，做他們的鄰居。其實夢中人很能幹，一搬再搬，越搬越好。第一次買房子，我們兩個人等於白癡。這時小天才發揮了很大作用，給了我們太多的幫助。他告訴我們草地怎麽澆，還專門讓老夫子去他家取了一組噴頭。他們好像租了一輛大車，我們那個碩大的割草機就是他幫忙運回家的。他就是屬於那種動手能力特別強的人，整天鼓搗東西，很能琢磨出點道道來。很多時候，老夫子有問題，問問小天才就有答案。他們自己的房子搞得非常好，很有情調。
夢中人有一次告訴我一件趣事。小天才之所以能達成畢生心願去珠峰大本營，是因為夢中人像支開了他幾個月。等小天才回家，木已成舟，夢中人按照自己的喜好把家裝修好了。這不能不說是她的智慧，因為裝修是夫妻最容易爭吵的時候。和諧美滿如獨行俠和小美眉有一次還需要我以“happy wife, happy life”來開導。
06年的時候，我父母第一次來美國探親。他們不懂英語，長青城機場又特別麻煩，要坐小火車，要拿兩次行李。我們很擔心他們此行不順利，以後就不肯來了。事先老夫子問一位朋友要了個攻略，從簽證到接機事無巨細，樣樣交代，其中還有什麽去簽證需要“在戰略上藐視敵人，在戰術上重視敵人”的雷人話語。我父母拿到簽證，訂了機票，小天才得知後，特意給他母親訂了從上海到長青城的同一航班。他說是“相互照應”，我心中感激不已。要知道他媽媽中美來來去去好幾回，早就輕車熟路，明明是小天才想著要照應我父母啊！接機那天，老夫子磨磨蹭蹭，耽擱了時間，我父母都出來了。而小天才卻早早去了機場，第一時間接到了他媽媽，可見他有多孝順。小天才媽媽跟我們回憶，兒子額和她最親。每次回家第一聲就是叫“老媽”，即使深夜回來，也要輕手輕腳去媽媽臥室看一下。她帶的牛肉幹什麽的都給海關沒收了，她不心疼錢，就是覺得兒媳婦愛吃的東西沒能帶到，很懊惱。
我媽媽對我說，小天才媽媽為人極好，熱情，爽朗。在東京轉機時，我爸爸有點焦躁不安，對我媽媽發了點小脾氣。他媽媽一再安慰她。她對我媽媽說夢中人：“媳婦跟我比女兒還要親。”當時我覺得可能就是嘴上說說而已，但是後來看看她們的相處，真的值得我好好學習。他媽媽告訴我們，小天才大學畢業後她就退休去上海，幫小天才和夢中人料理小家庭。她們婆媳倆廝敬廝親，相處融洽。小天才不是“雙麵膠”，而是奧利奧餅幹的甜夾心。
後來我父母也慢慢和小天才相熟了。聊了幾次之後，我做了多年老師的媽媽總結：“小天才說話口齒清楚，有條有理，口頭表達能力比強多老夫子了。”我老媽一向“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歡喜”，把老夫子貶下去，真的是難得之至。
我幾乎天天會和父母通話，老夫子的同學裏麵，小天才可能是他們唯一認識的，自然會提起他。我告訴他們的都是好消息 --
夢中人回國了，得了兩個麟兒；
夢中人在中國工資高，待遇好，家裏還有一對老夫婦幫忙照料家務；
夢中人回來探親了，兩個娃娃一個漂亮，一個聰明；
夢中人和張小天才一家團聚了，他們的日子越來越紅火了。
我媽媽也是為他們高興，特別是他們團聚了以後，常常說，“他們少年夫妻，感情特別好。你要向夢中人學習，好好照顧老夫子，尤其不要任性。要像夢中人和小美眉一樣賢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