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城娘子説故事

旅美華人,說故事,發感慨,學歪嘴和尚念幾句正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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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城娘子(16)

(2019-05-25 21:05:21) 下一個

 

十六

 

 

 

 

 

 

馬瑤瑤第一次做管家,是在一個挺老的演員的家裏,工作就是打掃書房。

見工的那天,大管家把她帶到書房:

“這裏就是你工作的地方,每天早飯後,就要進來打掃,做完了,你的領班會來檢查。”

馬遙遙看了看書房,雖說書房不小,可是也絕對用不了一天時間打掃。於是問:

“然後呢?”

“然後?然後你就要在主人看不見的地方,安安靜靜地呆著。”大管家看了看一臉茫然的馬瑤瑤,“讓你的領班跟你說吧!”

“你就負責書房的清潔,這工作,看起來簡單,其實做好了也不容易。”領班為馬瑤瑤做了示範,“家具和書櫃,清潔之後,既不能有灰塵,也不能有清潔劑或者清水留下的水印,所有的家具必須亮得可以當鏡子。而書籍呢,則不能混亂,更不能有灰塵。凡是主人拿出來看過的書,一定要擺放到原有的位置,不可以放錯。”

馬遙遙說:

“他看書我又沒有在跟前,怎麼知道他是從哪裏拿出來的?”

領班瞪了她一眼:

“別人說話不可以插嘴,這是規矩。有問題要等到我說‘有什麽問題嗎’你才可以提問。”她又說,“幹完活,其餘的時間,隻要不隨便亂走,就沒事,但是亂走亂看可是大忌,亂說更是零容忍。”說完,她看了嘴唇抖動,又不敢出聲的馬遙遙,微微一笑,“至於你問的關於書的問題,是需要你每天清潔的時候,注意觀察的。”

馬遙遙說:

“我的英文不好,哪裏記得住那麽多書名?不知道書的內容,就不好分類,也不知道應該歸到哪裏去。”

領班又瞪了她一眼:

“當畫看,會嗎?”

馬遙遙明白了:

“我記住了!”馬瑤瑤每天幹完活,就站在那裏靜靜地看,以她美術碩士的功力,沒幾天,她就把整個書房分毫不差地畫了出來,無論主人拿出來多少書,也無論他放在那裏,馬遙遙都可以準確無誤地把它們歸位。再閑了,她就對著滿屋的“鏡子”擺各種“Pose”,欣賞自己,畫自己,當然隻是素描,而且隻能在自己的臥室畫。即便如此,一天的工作量,不緊不慢地幹,也用不了兩、三個小時。閑得她渾身長草,隻想找些事情做。每當生日,老板會給一個大紅包,還會有一份禮物;年節的時候,也有一份禮物。當時的周薪$800包吃住。那個大管家頭,對大家也非常好。隻要安安靜靜呆著,他絕不找你的麻煩。

那些大牌明星,家裏經常會有大型的party,這時所有的管家們,必須整整齊齊地穿著製服,恭恭敬敬地接待和照顧客人。馬瑤瑤就跟著學了很多禮儀,特別是“眼力見”,北京人過去無論什麽行業,學徒先學眼力見,能在客人最需要的時候出現,還要在客人沒有覺察到的時候,完成服務,悄悄退去。這就是眼力見。馬瑤瑤練就的這種眼力見,就如同空氣一般,讓人察覺不到她的存在,但一旦沒有了她,立刻非常難受。因此很得大管家的賞識。

後來是因為做這個工作太輕鬆了,她有太多時間和精力,又不能畫油畫,或者水彩畫,那太髒了。實在閑得發慌,她就到廚房去,但是廚房的工作人員,一來忙,二來也不想把拿手的活計傳給別人,所以總是轟她出去。她也不惱,仍舊笑嘻嘻地幫忙,特別是有Party的時候,她是苦累不怕地打下手。時間長了,廚師們戒心也鬆了,一招半式的也會傳一些給她。同時她努力地偷看偷學,回家再做給老咖啡品嚐,加上一些中國特色,慢慢也有了一套自己獨特的風味。再跟廚師們學一些點心呀、擺盤啥的。這個餐點、禮儀的技能,後來都派上了大用場。

後來這個老板死了,她就又被推薦到另外一家去,薪水一個星期是$1200,工作就是餐廳前廳的負責人,下麵管了三個人,當了前廳領班。負責打掃衛生、開門接待客人,餐桌服務。這樣她又學到了很多。但後來這個人破產,把房子賣了,她就被遣散了。

然後她就得到了第三份工作,這份工作做外場,就是負責房子外邊的庭院。每天早上和傍晚負責監督警衛交接班,然後就要負責監督園丁的工作,其實也不用做別的,就是看他們工作,隻需要把一些不足指出來,挑些毛病,這個時候周薪已經漲到了$1400。雖說這個工作是很高薪的,但不要以為很簡單,其實各方麵都有很多講究,警衛的禮儀、樹木花草的外觀都十分講究。馬瑤瑤本來就喜歡擺弄花草樹木,加上身後的美術功底和審美意識,把個庭院打理得成了當地一景了!她對這個工作是樂在其中,沒事時還經常向園丁請教,並且幫忙清理修剪下來的枝枝葉葉,因此也和園丁成了朋友,對於養花種草,學了不少知識。

馬瑤瑤每個星期有兩天可以回家跟咖啡團聚。老咖啡平常有事沒事,或者無聊的時候,就會到好萊塢那邊去應征群眾演員的工作,一來可以有一些收入,雖說不穩定,但也並不十分匱乏;二來瑤瑤不在家的時候,也可以打發無聊的時間。馬瑤瑤在兩個工作中間的空檔期間,也會陪他去做群眾演員。

群眾演員是怎麽做法呢?當然,咖啡是演員工會的,所以他的收入會比較高一點,不是工會會員的演員,收入會比較低一點。有意願要做群眾演員的,先在固定的機構登記。需要的時候,他們就會打電話約你去試鏡,如果合適就會給你角色。是按天付費,每天差不多有2、3百塊錢美金的收入。這個工作就是不穩定,有的時候有,有的時候沒有,也是蠻辛苦的。好在咖啡有退休金,馬瑤瑤收入也不錯,並不指望這個收入糊口。因此做起來就像玩似的,樂在其中。

有一次,剛好馬瑤瑤的老板破產,她還沒有得到下一份工作,就陪咖啡一起做群眾演員,當時是拍男女主角吃飯,她和咖啡的角色,就是鄰桌吃飯的食客,一坐下,就上了一份美食,馬瑤瑤高興壞了,對咖啡說:

“白吃白喝還有薪水拿,這個差事太美了!”高興地津津有味地大吃。正吃得高興,

“Cut!”導演說,“你們感覺不對,要……”導演把男女主角訓了一頓,於是重新換食物,重新吃。這次,馬瑤瑤吃得比較斯文了。正吃著,

“Cut!”導演又說。

“又NG了?”馬瑤瑤問。

“又NG了。”咖啡說。

問:

“咱們還得吃?”

答:

“還得吃。”

又重新上了一份食物,同樣的東西,馬瑤瑤卻怎麽看都不順眼,但是一聲“Action!”之後,還要滿懷興趣地再吃一次。

“Cut!”導演又說。

“又怎麽了?”馬遙遙心驚膽戰了。

“演員忘詞了!”咖啡說。

問:

“咱還得重吃?”

答:

“還得重吃。”

又重新上了一份食物,同樣的東西,馬瑤瑤看見就覺得惡心,實在連味道都不能聞了。但是無奈,還是要吃,這次一聲斷喝:

“Cut!”嚇了馬瑤瑤一跳,隻見導演衝過來,氣哼哼地說,“你,是吃東西還是撥拉食物呢!擺上,再來一次!”一邊走一邊回過頭來,指著馬瑤瑤,“吃飯就要像吃飯的樣子!”

……

這一天拍下來,馬瑤瑤腹脹、腹痛、又拉又吐,折騰了好幾天:

“掙的那點勞務費,全用來吃藥了!”

馬瑤瑤和咖啡兩個人過了十幾年恩愛的好日子,過了85歲,咖啡的身體越來越差了,變得非常黏人,分分鍾都離不開馬瑤瑤,隻要馬瑤瑤不在跟前,他就哼哼唧唧的,馬瑤瑤隻好辭去了工作,專門在家陪伴咖啡。咖啡對性的要求反而比以前更頻繁了,似乎隻有性的接觸,才能讓他感到安全。感覺到瑤瑤的存在和愛。他的記憶力是越來越差,經常會叫錯人、認錯人。後來,他就隻認識馬瑤瑤,別人他都不認識了,當然演員的工作也不能做了,經常會對著電腦發呆,感受著那些深植心中、過去會隨口而出、信手拈來的那些文字漸漸離去,越來越模糊、越來越陌生的無奈。

“父親,你好嗎?”咖啡的兒子55歲的咖啡,帶著他的兒子小咖啡來看望老咖啡。

“瑤瑤,他們是誰?來幹什麽?”咖啡緊緊地拉著馬瑤瑤的手問道。

中年咖啡說:

“我父親得的是阿茲海默症,你為什麽不送他去治療?”

“我們當然在治療啊!可是你也知道,阿茲海默症是不可逆轉的,我隻希望在他最後的日子裏,是快樂的,而不是被一群陌生人圍繞著,忍受著恐懼和孤獨。”馬遙遙解釋道。

中咖啡憤怒地吼道:

“你這個邪惡的中國女人,為了貪圖我父親的財產,竟然不給他治病!你等著,我一定會起訴你的!”

咖啡的性情慢慢地變得非常古怪,過去大而化之的他,開始一分一分地計較金錢。有一天他想吃冰淇淋,解開褲腰帶,從內褲裏取出一個布口袋,口袋上有一根繩子,係在褲腰上,他取出來20塊錢,讓馬瑤瑤去給他買冰琪琳。買回來之後,馬瑤瑤把冰淇淋給了老咖啡,咖啡一隻手舉著冰琪琳,另一隻手還伸得直直的,馬瑤瑤問他:

“你是什麽意思啊?”

老咖啡說:

“錢,找的錢呢?”馬瑤瑤把剩下的錢給了他,他還是伸著手。

馬遙遙問:

“還要什麽呀?”

老咖啡一本正經地說:

“收據。”馬瑤瑤就把收據給他了,老咖啡雖然腦子不好使啊,人都不認識,他居然能夠非常清晰地算出來還差幾分錢,“還差19分。”

馬瑤瑤笑著從兜裏掏出了19分,遞給咖啡,咖啡這才安心。但是,她不知道這一幕卻被中咖啡用手機錄了下來。

咖啡把冰淇淋放進嘴裏,隻吃了一口,就去世了,在甜蜜中離開人世。手裏都還緊緊地抓著那19分錢,怎麽掰也掰不開,就是死不撒手啊。馬瑤瑤說:

“讓他帶走吧!”

咖啡走了之後,馬瑤瑤就又變成孤身一人了,她為了照顧咖啡,沒有工作已經好幾年了,經紀公司覺得她年紀也大了,不太適合做高級管家了。

這時,中小咖啡一起過來,要收回老咖啡的房產,並以馬瑤瑤虐待老咖啡圖謀財產為名,對她提起了訴訟。

     咖啡們將馬瑤瑤告上了法庭,指控馬瑤瑤虐待老咖啡,覬覦他的財產。

   “馬瑤瑤嫁給年長28歲的咖啡先生,多年來,把老人獨自撇在家裏,自己到外麵玩樂,老人罹患了阿茲海默症,故意不給予治療,任其惡化……”一條條罪狀,看起來馬瑤瑤真是一個邪惡的女人了。

馬瑤瑤沒有錢請律師,又不會為自己辯護,她隻是辯稱:

“我與咖啡是相愛的,這些年我一直工作,從來也沒有依靠咖啡的錢生活。我也從來沒有虐待過他。”

但是,中咖啡出示了一段錄像,指控道:

“這個女人,連區區19美分都不放過,怎麽可能不覬覦他的財產呢?”

   馬瑤瑤敗訴,她除了自己名下的一點微薄存款之外,被允許帶走自己的衣物。她提出,希望法官允許她帶走咖啡的書籍和電腦。法官看了一下清單:

“就是一台386電腦?”陪審團和旁聽的人,都笑了。中小咖啡十分不屑,揮了揮手。她默默地收拾老咖啡的遺物,準備搬離,至少她還可以領取老咖啡的退休金。她撫摸著老咖啡那台堪稱古董的電腦,忽然想,把老咖啡寫的東西打印出來,即使不能出版,也還是個念想。

無家可歸的馬瑤瑤,找到了薩利的家:

“聽說您這裏有房間可以分租?”

薩利說:

“單獨的沒有了,與其他的女孩子同用一個房間的話,還有一張空床。”

馬遙遙說:

“沒關係,有個地方睡覺就行了。”

馬瑤瑤就在薩利家暫時棲身,那時薩望北還是法學院的學生,薩太太還在湯姆家照顧湯姆,桑可兒也還沒有認識薩利,沒有到美國來呢。

有一天,馬瑤瑤問薩利:

“我有一台舊電腦,想把裏麵的東西打印出來。”

薩利說:

“你問問我兒子,他是大學生,剛好今天休息在家,他應該可以幫你。”

薩望北一看那台386電腦,覺得沒有任何意義,就說:

“這東西老掉牙了!扔了得了!還打印啥呀?”

“我知道,人人都這麽說。可是這是我死去的丈夫留給我唯一的念想了。”

薩望北端詳了一下馬遙遙:

“您的先生是?”

馬遙遙說:

“他生前是作家,這就是他用來寫做的電腦。我想把他寫的東西,打印出來。”

薩望北說:

“他,他是叫咖啡?”

馬遙遙興奮起來,她以為咖啡居然有些名氣:

“對呀。你怎麽知道?”

薩望北說:

“那個案子的主審法官,是我們學校的老師。我們有些同學去旁聽了。”薩望北說著,好奇心也起來了,就找了打印機,可是接口不匹配,“你這個電腦太老了,新的打印機不匹配,我到學校去,我們圖書館有老式的打印機,我試試。”

過了幾天,望北回家來,薩利說:

“不節不年,又不是周末,你不好好上課,回家幹嘛?”

望北急切地說:

“爸,瑤瑤姐在家嗎?”

薩利說:

“在,整天失魂落魄的,沒著沒落,你媽媽正說,要勸她去達拉斯找她兒子去呢,怎麽,你找她有事?”

薩望北興奮地說:

“爸,人說好人定有好報,這是一點不假的。”

薩利被他說的有點懵:

“沒頭沒腦的,怎麽回事?”

薩望北說:

“爸,如果遙遙姐她沒有這份深情,老咖啡的電腦就進了垃圾箱了。如果她沒有這份深情,老咖啡對她的心就被辜負了。她就應該無家可歸。就是她的這份深情,救了她自己了!”薩望北把馬瑤瑤托他打印的東西拿出來,“我把這個,給教授看了,他說時間還來得及,讓馬瑤瑤馬上上訴。”

     馬瑤瑤提出上訴,在庭上,她說:

    “我沒有錢請律師為我辯護。我也不知道怎樣為自己辯護。你們都知道,咖啡是一位作家,這是我丈夫咖啡先生最後的文字,是他留在電腦裏麵的。我並沒有打算證明什麽,但是我希望你們能夠見證我們的愛情。”馬瑤瑤當庭呈上咖啡的文字:

     “我知道我的意識正在慢慢離我遠去。我可以感覺到自己時而清醒,時而糊塗。也許這些文字將是我今生寫得最好的作品, 因為它們是頭腦裏,胡亂跳出來的一些想法,不再受邏輯的控製。我的小瑤瑤,正在那裏忙來忙去,雖然她已經59歲了,但是在我的眼裏,仍然像小姑娘一樣輕盈。我感謝上蒼,今生把這個女人帶給我。想當年我一個跟頭摔在了這個女人的身上,從此,她就成了我終身的伴侶。我們之間沒有火熱的愛情,澎湃的激情,但是,她時時刻刻讓我感到溫馨,讓我感到快樂,讓我感到滿足。我知道她真心愛著我,我也真心愛著她。

    “我仍然可以感覺到,我的記憶,我的意識,正在慢慢離我遠去,我一定要把我這種感覺寫出來,否則的話,可能很快我就連英文字母都會忘記了。但是有一個聲音,有一個女人,瑤瑤,是永遠不會從我的腦海中被抹去的。當醫生告訴我,我罹患了阿茲海默症的時候,我一點都不覺得驚奇,因為我早就有這種感覺。其實我想,如果阿茲海默症把世界上一切不愉快,一切爭鬥,一切煩惱都抹掉了,那也將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身邊隻有一個女人,是我的妻子、是我的女兒、也是我的母親,我隻要有她,有瑤瑤就夠了。

    “我告訴過她,無論我的意識清醒還是不清醒,不要送我去住在醫院裏,我不願意被那些我不認識的陌生人包圍著,被他們強迫著吃這個、吃那個、做這個、做那個,我不要。我要像一個嬰兒一樣,依偎在我所愛的這個女人身邊,度過我今生最後的時光,那將是上帝對我最大的恩賜。我這一生沒有什麽財產,我不可能給這個女人留下什麽財產,因為,我並沒有什麽積蓄。我們的婚姻15年了,我所擁有的,就是這棟房子,和有限的版稅收入,這棟我們在一起生活過15年的房子,這裏每一寸每一分都有著我們兩個人的愛。我們在沙發上做愛、我們在地板上做愛、我們在廚房裏做愛、我們在臥室裏做愛,任何一個地方,都是我們愛的見證。這一棟充滿了愛的房子,是我的心、是我的情、也是我的愛,它屬於我們倆,任何人都沒有權利去分享它。我有一份遺囑,一份正式的、經過公證和律師見證的合法遺囑,放在我銀行的保險箱裏……如果馬瑤瑤並沒有如我所料地那樣,對我一往情深,這段文字就會同我的電腦一起,被我的兒子丟進垃圾堆,因為我知道,他絕不會珍惜他父親的心血的。那麽馬瑤瑤也就一無所有了。如果這段文字得見天日,上帝作證,我的妻、我的愛、我的瑤瑤,將得到所有我所遺留的,包括房產和版稅。”

當這段文字被當庭宣讀之後,法官問:

    “咖啡先生在銀行開了保險箱嗎?”

    “我不知道。”馬瑤瑤說。

“我們也不知道。”咖啡們說,“請法官先生明鑒,我們懷疑這份文件是馬瑤瑤偽造的。在她敗訴後,當庭並沒有表示要上訴,過了這麽多天,她完全有機會、有能力偽造這份文件、捏造出一份子虛烏有的遺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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