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的衛星

月球的衛星

邱明

 

        清晨，太陽剛剛升起，氣溫就飆升到110華氏度了，太陽能電力充足，家裏冷氣恨不得一天工作48小時。這幾天，到了中午，就沒有任何可以喘氣的生物敢在外麵行走了，如果一定要出門，不超過10分鍾，一定會成為烤肉。

        眉在床上伸手向空中點了一下，出現一頁日曆，紀年早就是5位數了。下麵的記事是，今天是她的夫君麥啟程登月的日子。

       麥兩個月之前就住進基地培訓去了，麥坐起來，靠著枕頭發呆，心裏充滿愧疚。

       現在的世界，國與國，人與人都不打了。戰爭，眉隻在曆史書中讀到過。幾萬年以前的人，其實很幸福，有四季，有風花雪月，土地裏有收成，水裏有魚，林中有鳥。而他們為了土地，為了資源，為了水源，還有一種叫做意識形態的東西，大開殺戒，弄得血雨腥風的。最終總歸是沒有贏家，誰都不可能完全屈服。但總之還是幸福的。

       現在不打了，是因為有更大的敵人，使得全人類必須同仇敵愾，想出解決的辦法來，這關係到整個人類的生死存亡，沒有人有心思互相殺戮了。即使有這個心，也隻能坐在冷氣房裏動些小心思，玩些小把戲，出了層層保護的房門，不用打，死神就等著呢！想打的人，還沒等真動作，全天下就都知道了。打不打都很無趣。

       但是，這並不等於沒有陰謀。

       就在全人類都在不遺餘力地尋找另一個適合人類生存的星球的時候。麥突然跑出來說話了。

       他說：“我認為尋找其他星球，讓地球人移民過去，是錯誤的。”

       無論眉怎樣試圖說服他，他依然堅持：“難道你覺得我們幾十億人，應該去占領另一個星球嗎？那裏如果適合人類生存，那一定是別人的家園。我們難道有權利去殺死那裏的原住民，據別人的星球而建自己的新的家園嗎？”

       眉說：“難道我們全體地球人一起滅絕，就是正確的嗎？”

       麥說：“神創造宇宙，不管你信不信，宇宙已經存在了。”他打斷了試圖反駁的眉，接著說，“地球就是分配給我們的家，所有生物，動物、植物、水生的陸生的，共同擁有這個家，不管是我們自己作的，還是地球本身壽數已盡，到了它該毀滅的那天，就應該帶著它的所有，一起走。”

        眉說：“我不甘心，而且所有在想辦法找出路的人，都不甘心。”

        麥說：“這是神的安排，你隻能服從，更何況，我們的肉體消失了，靈魂就可以在別的星球上重生，不需要什麽飛行器，順從安排，在別的星球上走自己的下一個生命旅程。”

        麥的觀點，隻有極少數的人讚同，但是他不顧眉的阻止，逢人就講他的觀點。

        這天，麥被“人類救贖委員會”找去，說他蠱惑人心，必須停止他的言論，然而麥卻仍舊堅持己見。

       於是，他們提出了一個方案，讓麥去執行。

       人類在公元2000年左右，向月球投放了一批水熊蟲，每一隻蟲的體內都植入了一顆0，1納米的晶片，每顆晶片都存儲了大量的信息，而且有很強的學習能力和分析能力。最主要的是，這種晶片被列入了水熊蟲的基因序列，這樣，它們繁衍的後代，都有著這種知識豐富，且善於學習和分析的晶片在體內。

       水熊蟲非常特殊，它們具有頑強的生命能力，可從槍膛中射出來，承受滾燙的熱水，暴露在強烈紫外線下，沒有空氣也能生存，冰凍下的水熊蟲可以被列入量子糾纏狀態，之後能恢複正常活動狀態， 水熊軀體非常小，大部分不超過1毫米；通體透明，1個頭部，4個體節，有4對腳從軀部伸出，末端有爪子、吸盤或腳趾；口前有兩向前突出，一個用於刺進食物，另一個則是吸收工具。它的生命力無比頑強，沒有天敵，無論是冰凍、幹燥，還是饑餓、缺氧，都可生存。 水熊可以追溯到5億年前的寒武紀。 在6600萬年前，一顆小行星撞擊地球，導致了75%的物種遭到滅絕。但是水熊卻在火山口和海底活了下來。 水熊中含有一種特殊的蛋白質能保護水熊不受輻射傷害，這種特殊蛋白質可能是在脫水的情況下進化而來的保護機製。

        麥的任務就是，到月球上去考察一下，經過了數萬年之後，那些被先人投放到月球的水熊蟲的現狀。並且帶回植入晶片後繁衍的水熊蟲的基因。

        委員會對麥說：“既然你的觀念是與地球共存亡，那麽如果你能幫助地球人改善基因，使得不離開地球的人類，也可以像水熊蟲一樣在災難中存活下來，不也是功德一件嗎？”

       麥立刻就答應了。麥離開會議室，開始進行旅程的準備工作去了。委員會靜默了一會兒，沒有人開口，而整個會議期間，眉就在會議室隔壁觀看了全程，這時她走了出來。

       眉說：“你們不會就這麽放過他吧？有什麽打算，別瞞著我。”

       半晌，委員會主席說：“你也知道，他這次去，要帶很多儀器，估計燃料恐怕……”

       眉說：“那你們要的基因？”

       “那不重要！”

      主席說完之後，頭也不回離開了！

     

       眉坐直了身子，舉手在空中點了一下，她看見麥正在穿宇航服，麥看見眉，說：“老婆，等我回來，希望能給地球人帶來生路。”

       眉說：“能隨時視頻嗎？”

       麥說：“你別擔心，節約一點能量，每天音頻一次吧。”

 

      委員會給的燃料真的很少，但是他們並沒有告訴麥，在船距離月球表麵還有相當一段距離的時候，燃料盡了。

       一則月球表麵沒有大氣層，所以飛船沒有燃燒，二則月球的引力隻有地球的1/6， 所以沒有地球的自由落體的重力加速度那麽大，這樣飛船降落時的衝擊力也不是很大。雖然麥沒有被摔死，卻也還是摔暈了。

        不知過了多久，麥感覺是被搖醒的。他睜眼一看，自己正被數不清的蟲子抬著，放回到飛船中去，飛船除了狹小而密閉的通訊倉之外，其他部分，都摔散了。還有上百隻蟲子，在修理這唯一可以密封的通訊倉的艙門。

         麥看那些蟲的樣子，知道它們是水熊蟲，隻是每隻都有一寸大小，比資料上說的一毫米可大多了。

         看著艙門密封好了，麥打開氧氣閥門，這才脫下宇航服。這時，一隻蟲子，爬上麥的小桌，用它的前爪上的尖利的甲，在麥的本子上寫字，它寫的是英文。

         “我可以讀你的思想，無論任何語言，我都能懂。”

         麥點了點頭，看向通話設備。

         “你可以跟你的太太通話，把我寫的東西，讀給她聽，讓她記錄吧。”

        揚聲器裏傳來眉的聲音：“麥，你到了嗎？”

         “眉，你說實話，不給我足夠的燃料，你知情嗎？”

        “麥，對不起！”

        “你不要說了，把我說的話，都記下來吧！“

        麥開始將水熊寫的東西，一字一句讀給眉聽：“月球很小，它的表麵麵積隻有3800萬平方公裏，而地球表麵麵積是5.1億平方公裏，是月球麵積的13萬4千倍，所以我們讓自己長到一寸長，這裏現在是我們的家。你們地球人太大了，月球承載不下你們。”

         麥插了一句：“它們很有智慧，可以讀懂你用任何語言想的事情。”

         蟲子繼續刻字：“你們植入的芯片，讓我們可以世世代代傳承下去，而且一代比一代知識更豐富。但是我們沒有發聲器官，無法說話，即使有了，但是月球上沒有空氣，聲音也無法傳導，即便如此，我們還是想與麥先生商量，希望能提供一些人類的幹細胞給我們，幫助我們生長出發聲器官。”

         麥說：“天，它們連聲波傳導的理論都懂！”

         蟲：“我們懂得的可太多了！我們不需要製造鋼鐵，不需要核能，不需要任何你們人類造的東西，所有的東西，我們都讓它們長在我們的身體裏。”

         麥：“所以它們不穿衣服，不要任何防護。”

         蟲：“我們的蛋白質防火，抗寒，保水抗旱，防輻射，雌雄同體，不會為爭奪交配權打架，感謝你們為我們的DNA插入晶片，使我們可以學會任何新的東西。”

        麥：“如果人類也這樣生活，倒是真環保了！地球也不至於這麽快就變得無法居住了。過去的人類也不會有戰爭了。”

        蟲：“我現在為你的丈夫擔憂，飛船摔壞了，氧氣有限，這個密封艙堅持不了太久，我們能為他做的，就是把我們生成蛋白質的基因傳給他，使他不至於凍死，也不至於受到輻射的傷害。作為交換，我們要取走他形成發聲器官的幹細胞。”

       眉：“如果這樣，多少年後，他可以蘇醒過來？”

       蟲：“你們人類太壞了，搞這種陰謀。過幾千年之後，我想麥可能不會願意再做人了吧？”

       接下來，麥關掉了通話裝置，蟲問他願意不願意交換。麥心裏並不很想，他覺得冷凍起來幾千年，其實沒什麽意思。但是他卻願意幫助蟲子們達成它們的心願。

       隨著時間的流失，麥可以明顯地感覺到氧氣越來越稀薄了。幾天後，幾隻水熊蟲，敲開了密封艙的門，它們居然可以說話了！它們說，飛船上的空氣很快就會消失了，這一點時間，是它們僅有的可以發聲的機會。不過，它們要把發聲機能代代相傳，傳下去，將來能夠到有空氣的地方生活，它們的後代就是會說話的動物。

       

        空氣越來越稀薄了，麥感覺意識越來越不清楚了。他最後一次打開了視頻，看見了眉淚流滿麵，這時候，成千上萬的水熊蟲，圍繞著麥，眉看見麥的身體慢慢變得透明，變得圓鼓鼓的，水熊蟲對眉說：“跟他告別吧！我們會把他送進月球的軌道，他將成為月球的衛星，等待蘇醒的那一天。”

        “麥。對不起！”

        “眉，我愛你！做你衛星的衛星。挺好！”

       視頻中，通體透明的如同蠶繭的麥，飛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