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拉
小說
萊拉,單親媽媽。與兒子米薩科相依為命。
高中剛畢業那年,無事可做,百無聊賴,夜晚在街上閑逛,青春、美麗、性感,引來一些無聊青少年的挑逗,很是無措,一個男青年路過,分開眾人,拉著她說:
“我的女人,你們也敢欺負!”
一眾人等如鳥獸散。那人說:
“送你回家吧!”
她說:
“我沒有家!”
那人也沒有再問,似乎也不在意,就拉了她去酒吧“放鬆、放鬆”。她18歲,酒吧不讓進。那人說,那就換個地方,於是他買了酒,去了他住的地方,洛杉磯的街燈都不很亮,朦朧之中,她注意到了那人住的地方,門前有一株修剪得很特別的樹。她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腳步,仰望著那樹冠,18歲少女的心,感到自己是乘了辛黛瑞拉的馬車,追隨王子去了。那晚,他們都醉了,也做了。天亮了就各自散了。雙方連對方的姓名都不知道。
不久,她發現自己懷孕了,才想起來循著記憶去找那人,模模糊糊地憑著印象中的地標去找那人的家,希望可以讓他負起責任,撫養孩子。她不記得街名,隻記得那一株修剪得很特別的樹,可是走到那條街,發現家家門前的樹都修剪得一樣。疑疑惑惑地走到隔壁的那條街,樹木也都修剪得一樣。她就懵了,搞不清哪條街才是她乘坐著辛黛瑞拉的馬車去過,然後又變成女人的地方了。於是她就日夜不停地遊走在那兩條街上,希望可以和那個男人不期而遇。結果,看得久了,看得多了,就覺得看到的每個年輕男人都像孩子的父親,但是仔細看又都不怎麽像。幾天下來,那人的樣子已經完全淹沒在形形色色的人海中,在她的腦海裏已經無從尋覓了。
米薩科出生了,沒有父親。萊拉自己也沒有父親,從來不知道父親是誰,母親在她15歲那年,把她從家鄉亞美尼亞帶到美國,不久就不辭而別,再沒有出現。
她和兒子米薩科既是相依為命的母子,也是同病相憐的一雙孤兒。
單親媽媽萬般艱難,萊拉每天想得最多的,就是如何可以多賺些錢。家裏的開銷,隨著米薩科的成長,也一起成長。都說賭場發牌好混,每天都有現金收入,萊拉也上了發牌學校,考了幾次大賭場,都沒考過,幾經輾轉,發牌學校也很努力地推薦,終於進了一家比較小的賭場,當上了發牌員。米薩科自己很獨立,不大讓媽媽操心,別人家孩子課餘活動很多,學習各種才藝、上各種補習班。米薩科知道媽媽沒什麽錢,更知道媽媽自己高中才勉強畢業,學習上,不可能給他什麽幫助,也就不要求什麽。放了學馬上回家,看書,看電視,也弄些簡單的晚飯等媽媽一起吃。乖乖的、宅宅的。
有一天,母子倆一起看電視,萊拉不經意間回頭,看到兒子雖然在看電視,但是心不在焉,神情很是落寞。
“米薩,媽媽明天休息,咱們去給你買一台電腦吧!”
米薩科一下子跳了起來,瞪大了眼睛:
“真的嗎?我可以有一台電腦了嗎?”
看到兒子的反應,萊拉意識到,兒子盼望擁有一台電腦是多麽迫切,同時也明白了兒子忍著不提要求的體貼,她心疼,眼睛就濕了。兒子撲到媽媽懷裏,摟著媽媽的脖子,不歇氣地,說著:
“謝謝媽媽!謝謝媽媽!謝謝媽媽……”
買電腦,萊拉告訴米薩科,隻選最喜歡的、夢中的那台電腦,不要考慮價錢,母子二人走到腿酸,把米薩科想到的所有配件全都買齊,帶回家這台電腦,就如同帶回家一位新的家庭成員。電腦來了,家也變得溫暖快樂了。
從那以後,米薩科盼著放學,放了學不做任何耽擱,回到家就和電腦粘在一起。
不久,大家又都玩起了手機,萊拉和兒子也想要。可是,錢呢?孩子不說,萊拉更心疼。
有一天下班,萊拉看到一位新來的發牌員,上了老板瓦登的加長禮車。不久,她就進了很多人苦熬多年都進不去的貴賓賭區,賭場裏的人都叫那裏“大房”。萊拉換上便裝,到大房去看,她站在旁邊默默地數著那些發牌員的小費。接連三天,她算了一下平均數,發現那裏發牌員的收入,比他們一般賭區,多了三倍!她想自己沒有老公,去和老板睡覺應該不會有心理壓力。於是,她每天下了班就到老板的加長禮車附近徘徊,終於有一天,她沒有看見其他女孩子,就在車子發動,還沒有滑行時,她鑽進了瓦登的車子。車子後座和司機中間有一扇黑色的玻璃窗,隔音很好,老板要按通話按鈕,叫司機停車。萊拉抓住了他的手,用亞美尼亞語說:
“別這麽無情,我也是亞美尼亞人,咱們人不親家也親嘛!家不親,這亞美尼亞話總是親的吧?認識一下,我叫萊拉,是你的員工!”這時,車子已經開上了高速公路。
“萊拉!你想幹嘛?”
“瓦登,我的中國同事說,你的名字 Wardan在中文裏,就是‘完蛋’。我看你真的挺完蛋的!”
“你這話從何說起?”
“你有眼無珠唄!”
瓦登不解其意,但是久混江湖的老奸巨猾,絕不會開口表現他的好奇心,他往椅背上一靠,閉上了眼睛,對萊拉不理不睬。萊拉不是對手,隻好自己找台階下:
“你看看我,比起那些女孩,那不是美上天了?”
“你不是我的菜!我就喜歡亞洲女子。”
“你睜開眼睛看看我!我的胸、我的臀、我的眼睛我的唇!哪哪都透著性感啊!”
瓦登還是閉著眼睛,他早把萊拉打量得清清楚楚了。萊拉的眼睛深邃,睫毛不是像通常女人貼的假睫毛那樣,彎彎上翹的,而是毛茸茸的長且濃密,如果她不睜大眼睛,她的虹膜就如同叢林中的小獸,隱藏著心中的秘密;一旦雙目圓睜,則似撥開雲霧的朗星,光彩逼人。雙唇柔潤、唇角上翹。她的豐胸、她的翹臀在在噴灑著活力和對異性的誘惑。
“萊拉,你很美,但是美得張揚、霸道。我不喜歡。”
“亞洲女人平胸、沒有屁股。眼睛是假的、鼻子是假的、睫毛也是假的。你為什麽不試試我呢?”
“直說吧,你要什麽?”
“我要進大房!”
“大房不好做,壓力很大的。”
“別人能做,我也能,我需要錢!”
萊拉身邊沒有男人,唯一的性經驗就是懷上米薩科那次。酒醉之中,沒什麽感動,除了那如同辛黛瑞拉的馬車的樹之外,也就沒什麽記憶了。到了瓦登家,和瓦登單獨相處時,她忽然覺得手足無措,有些後悔了。但是又如同箭在弦上,人在虎背上,不得不發,也無路可逃。這是自己找上門的,怨誰?
瓦登用下巴指了指浴室的門:
“洗洗吧!”
萊拉乖乖地進去,戰戰兢兢地剛把衣服脫掉,瓦登推門進來,萊拉本能地抓起浴巾,遮住身體。隻見瓦登一絲不掛,她睜大了雙眼,吃驚地盯著瓦登。亞美尼亞人大多是體毛很重的,但是在萊拉眼中的瓦登,鬆垮的皮膚像破布似的掛在身上,濃密的體毛附在上麵,活脫一隻毛猴子。
萊拉那如同撥開雲霧露出來兩顆朗星似的眼睛,照得瓦登很不自在,女人畏懼的眼神,會挑起男人的占有欲;女人仇恨的目光,會激發男人的獸性;但萊拉的厭惡到幾乎作嘔的表情,卻像一盆冷水澆滅了瓦登的欲望,甚至摧毀了他的自信。他抓起她的內衣扔在她臉上,遮住了她的視線。她揪下來摔出去:
“ 幹嘛?”
“滾出去!”
萊拉抱起自己的衣服,衝出了浴室。身後傳來瓦登淋浴的聲音。萊拉想乘此機會逃之夭夭,但是沒有車不能走。而且她實在還想弄些錢,至少可以給米薩科買一隻手機。所以在走與不走之間猶豫著。
突如其來的電話鈴聲,把萊拉嚇了一跳,她看到床頭櫃上瓦登的手機,一閃一閃地亮了,那真是很漂亮的一隻手機,她不由自主地拿起來把玩,突然一隻濕漉漉、毛茸茸的大手,奪過了電話,並把萊拉推倒在床上。
萊拉掙紮著要坐起來,瓦登卻壓在了萊拉身上,雙手卡著萊拉的脖子:
“你為什麽接我的電話?”手上就加了力。
“對不起,我沒有接!”呼吸開始變得不順暢了,“我真的,隻是,看看手機,沒,沒,沒接電話。”
“你敢騙我……”又卡得更緊了一些。
“我就是看你的手機好看,看看而已,真沒接電話!”她用力掰著那毛茸茸的手,“我要被你掐死了!”
瓦登鬆開了手:
“最好你沒有撒謊!否則……喂,你不是要去大房嗎?怎麽把衣服穿上了?”
“我不行,我……”
瓦登知道,必須征服這個傻女人,否則她就是個麻煩。於是用一種柔和的聲音說:
“甜心,聽話,完了事,我就讓你進大房。”說完就開始撕扯萊拉的衣服。萊拉心中厭惡至極,也怕得要命,她掙紮著喊著:
“我不去大房了!不去了行不行?”
“不行,絕對不行,改主意已經來不及了!”
萊拉用身體換來了去大房的資格。大房收入的確可觀,不到一周,萊拉就買了兩隻最新款的智能手機,開了一個和兒子共用的家庭計劃賬戶。回到家,一進門,發現家裏坐滿了半大小子,都是米薩科的同學。每個人腿上都放著電腦,隻米薩科的電腦閑置在一旁,沒有開機。孩子們都聽著米薩科的指令敲擊著鍵盤。看到了萊拉,孩子們都站了起來,其中一個非洲裔男孩解釋說,一位高中的學生,帶了一台手提電腦,來找米薩科打賭,說:
“都說你可以打破任何防火牆,如果你可以進入任何電腦係統,就給你買批薩。”
11歲的米薩科,抗拒不了批薩的誘惑。就用那個高中生帶來的手提電腦,進入了學校的電腦係統,然後捧了一個大號的批薩回來給大家分著吃了。沒想到那個高中生下載了各年級的考題,賣給需要的同學。事發之後,他說是米薩科幹的。學校罰米薩科停學一周,一個月不許用電腦寫作業。還要罰錢2000美元,米薩科和那個高中生各出一半。
“我們都是替米薩科打抱不平的,陪著他停課。”大家七嘴八舌地說。甚至還有孩子說,要給米薩科捐錢付罰金。萊拉既沒有經驗,也沒有智商和情商處理這個問題,於是她把米薩科拉進臥室對他說:
“你需要媽媽為你做點什麽?”見米薩科搖頭,她又說,“你既然這麽有威信,你自己處理吧!罰金媽媽出,媽媽給你開了手機,以後啊,你和媽媽講電話不用錢。”
大房的賭局輸贏動輒數萬甚至十多萬,萊拉既缺乏經驗又缺乏訓練,頻頻出錯,即使挑選最有經驗的Floor Man為她保駕,仍然防不勝防。終於出了一個大錯,涉及到數萬美元的輸贏,賭場公關人員百般調解,都沒有結果,隻好賠錢了事。為此,各級主管紛紛提出,必須開除萊拉。瓦登當然就批準了。
當天,萊拉來到了瓦登家,司機兼保鏢尼克不讓她進門,萊拉死死地糾纏,非要見瓦登的麵。尼克對這個胡攪蠻纏的女人十分厭煩,揪著她的胳臂,毫不客氣地將她摔出大門。萊拉摔倒在地,情急之下,聲嘶力竭地喊道:
“你,去告訴老完蛋,我一定叫他完蛋!我要告他!”
瓦登在裏麵聽見吵嚷聲,打開對講機,叫尼克進來:
“怎麽回事?誰在外麵鬧?”
“就是那個叫萊拉的小娼婦!”尼克停了一下,“胡攪蠻纏,討厭死了!”
“咱們不能惹事!特別是不能引起任何法律糾紛。這種人,安撫一下吧。咱們有大事要做。去請她進來。”
萊拉進來了,瓦登連請坐都不說,就讓她站在門邊,自己則翹著二郎腿,問萊拉到底要怎樣,萊拉還想回大房,瓦登說:
“你出了那麽大的錯,給公司造成了損失,就算我同意你回去,董事會的其他人也不會同意的,這個要求,我沒法滿足你!”
“那,我就告你性騷擾。讓你身敗名裂,賭場開不下去!”萊拉說。
瓦登哈哈大笑:
“主意不錯,有殺傷力!可是你想要得到什麽呢?”
“我要錢,要你和你的賭場賠很多錢!”萊拉邊說,邊走近了幾步,毫不客氣地一屁股坐在了瓦登對麵的沙發上。
“你知不知道我的律師團隊有多少頂級的律師?你可能會贏得官司,但是我有辦法讓你拿不到錢!”
萊拉跳了起來,提高了聲音:
“那好啊!魚死網破,咱們同歸於盡好了……”說到最後這句,萊拉突然底氣不足了,她想到了米薩科,自己怎樣都沒關係,孩子怎麽辦?於是僵直地站在瓦登對麵,沒有了聲音,更沒有了氣勢。顯得有些慌亂。
瓦登立刻抓住了她瞬間的變化,他知道這個女人沒有周詳地考慮,想什麽就說什麽。要說好對付,是因為她全無城府,不用費心機同她繞彎子;說不好對付,她又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瞅不冷地就給你一個措手不及。這時候,正當她亂了方寸時,一定要壓製住她。他故意做出陰沉的樣子,用胸腔共鳴很重的聲音,沉聲說:
“你想同歸於盡?好啊!試試吧!今天你走不了了!你就此消失了,人間蒸發了,你覺得好玩嗎?”
萊拉汗毛都豎了起來,心裏著實後悔,真不該來這裏。就這麽不明不白地死了?米薩科怎麽辦?他隻有12歲!不行,不能束手待斃,她故作強硬地說:
“你不敢!”
“我有什麽不敢的?”瓦登說。
“我不回去,我兒子會報警的,那時候你的麻煩可就大了!”萊拉說。
“報警又怎樣?你失蹤怎麽也扯不到我頭上來。沒人知道你來過我家!”
她說:
“我告訴你,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有手機定位,每時每刻我的行蹤,都可以追蹤得到!”
瓦登倒是沒想到這一招,他軟了下來,說:
“好吧,除了回大房,你提條件吧!怎樣可以讓你不告我?”
“那你給錢吧!給我一筆錢,我保證不會對任何人說半個字的!”
“你這個女人,腦子進水了!做夢呢吧?”
“你再想想!”萊拉說。
瓦登一副笑容安在了臉上:
“萊拉,你叫萊拉是吧?給你多少錢可以讓你閉嘴呢?”
萊拉根本沒想到,瓦登會答應她給封口費。一時語結,真拿不定主意。瓦登的笑容更溫柔了,他做了一個請坐的手勢,原本像鬥架的公雞似的挺胸站立的萊拉,放鬆了下來,乖乖地坐了。瓦登拿出來5000美金,問萊拉夠不夠。萊拉整個人都暈菜了,張口結舌,雙手互相絞扭著,要拿又不敢的樣子,瓦登都看在眼裏,他說:
“少了點?那就再加5000,1萬美金,以後調你到行政部門,工作輕鬆,工資再給你開高一些,行嗎?”
萊拉使勁點頭,說不出話來。瓦登按了一下鈴,尼克輕輕地開門進來,不由分說,提小雞一樣,拎著萊拉的胳膊,將她拖了出去。
晚上,瓦登問尼克,萊拉家裏還有什麽人,尼克說,萊拉的車在賭場,所以就隻送她到賭場的停車場。瓦登吩咐他,盯住了這個女人,弄清楚她的一切。
萊拉的新工作,是做員工的安全教育指導員。她想做一個幻燈片,來演示講解的內容,但是員工反映,雲苫霧罩、不知所雲。
萊拉告訴兒子,她工作上的困境,米薩科就給她出了個主意,找幾個人表演給大家看,這樣既生動又明白。至於劇本嘛,四句話就可以了。
“那四句話?”
“碰到恐怖分子持槍闖入,一,裝孫子!”
“啥叫裝孫子?”
“跑嘛!”
“跑不掉呢?”
“裝慫,就是藏起來!”
“藏不住呢?”
“裝死!”
“裝死不成呢?”
“最後實在沒轍了,作困獸鬥,裝英雄,或許可以求得生存。”
“哦,裝孫子、裝慫、裝死、裝英雄!行我記住了!”
於是她找幾個人,排練了“四裝劇”,倒也清楚明了。員工反映不錯,也覺得好玩,萊拉和米薩科過著平靜生活,完全見不著,也完全不想見瓦登。
世界上的事,往往就是作出來的,原本是相安無事了,萊拉還是作死,同事買了新房子,喬遷之喜開派對,新房子和同事給女兒買的新鋼琴,令萊拉豔羨不已。再看看其他同事的孩子在一起玩,隻有米薩科自己坐在一邊玩手機,形單影隻。都是發牌員,孩子都差不多大,人家有,為什麽自己的孩子沒有?
當晚,她給尼克發了一則短信,要他轉告瓦登,1萬美金太少了,要想不打官司,再加5萬,她要給兒子買鋼琴。發完了短信,她把兒子擁在胸前,吻著他的卷發,說:
“兒子,別人有的,你也要有。媽媽也給你買一台鋼琴,比他們的都好!”
米薩科掙脫出來,盯著她的眼睛說:
“媽媽,我不要鋼琴!我不喜歡彈鋼琴!你幹嘛要和別人比呢?我們倆在一起,就已經比別人都好了!我不希望你因為要給我買東西,而做你不想做的事!”
萊拉雙手捧著兒子的小臉,心疼得整個人都要融化了:
“孩子,為了你,我做什麽都願意!”
瓦登看了尼克收到的短信,一言不發。尼克說:
“這是敲詐,明目張膽的敲詐!老板,你可不能任由她要挾你啊!今天你給她買鋼琴的錢,明天她就會要買房子的錢。難道要讓她要挾你一輩子嗎?”
瓦登臉色越來越難看,腮幫子的肌肉因為咬牙切齒而一跳一跳的。尼克說:
“除掉她吧!否則後患無窮。”
瓦登陰沉著臉,瞪了尼克一眼:
“明天,把錢給她!”
尼克說:
“老板,這個女人不能留了。”
瓦登說:
“不行,不到萬不得已,咱們的手上不能沾血。一旦有命案在身,早晚會全軍覆沒!”
第二天,萊拉拿到了5萬元現金。她一邊數錢,一邊輕聲慢語地說:
“這麽好的鋼琴,不應該放到我那租來的破房子裏,你幫我問問瓦登先生,我應該放到一個什麽樣的房子裏比較好?”
尼克惡聲惡氣地說:
“你不要得寸進尺。老板可不是可以任人敲詐的人!”
萊拉還是不知道什麽命運正在逼近自己,她柔聲說:
“那要不然讓那個老完蛋換個地方住住?免費吃住,統一服裝怎麽樣?”
瓦登聽了尼克的匯報,隻是點了點頭,尼克說:
“我來幹!”
瓦登說:
“這個活可髒啊!你如何自保?”
尼克說:
“老板,我從12歲就跟著你,你就是我的父親。無論出什麽事,尼克絕不連累你!”
“我信你。”瓦登說。
下午的安全課和平常一樣,平穩地進行著,下麵員工笑聲不斷。當萊拉演示“裝死”的時候,出事了,按照劇本,這時“歹徒”企圖朝著萊拉扮成的“死屍”開槍,另外一個保安扮演的“同事”應該跳起來與“歹徒”搏鬥。但是,還不容那位“同事”出場,“歹徒”就朝著萊拉連開了兩槍……
現場立刻亂成了一片,扮演歹徒的員工,立刻被在場的保安按在地上,他大聲喊冤,沒有人理睬他,有些人看到了地上的鮮血,嚇得尖叫,幾十隻手機同時撥打著911。
警察來到後,封鎖了現場,所有的人隻許進不許出。萊拉被抬上了救護車,發現受傷不重,當時她躺在地上裝死,閉著眼睛,並不知道發生什麽事,但是地上的塵土使她有些過敏,她滾到一側要打噴嚏,槍響了,所以隻傷到了左臂,保住了性命。
警察立刻進入警衛室調看監控錄像,賭場的監控錄像是沒有死角的,可是偏偏這裏的錄像出了問題。他們看到每天的錄像,都是扮演歹徒的人,把假槍放在門邊的櫃子上,用的時候,抓起來就做一個射擊的動作。今天的過程和每天都一樣,隻是在他放好槍之後,門開了三寸寬的一條縫,有一隻戴著手套的手,伸進來把槍換了。於是馬上調看走廊裏的錄像,發現走廊裏自始至終空無一人,根本沒有人來過。檢查錄像機,發現錄像機處在“暫停”狀態,幾個小時根本沒有工作,什麽也沒錄下來。
萊拉在醫院治傷,同事們都來慰問,瓦登也來了。他看到員工們來看望萊拉,就說:
“請大家放心,警方正在調查,咱們公司還是安全的,大家不要害怕。壞人一定會得到懲罰,不過也有可能這隻是一個意外,大家還是放心地、安心地做好工作吧!”然後他關心地問萊拉,“你還好吧?不幸中的萬幸,你還活著。養好了傷就好好上班,安心工作,好好生活,養家糊口。你這個算工傷,公司一定會對你有個交代的。”
大家都說,老板說的對,親切又和氣,隻有萊拉聽得他的話外之音,心裏發顫。她和老完蛋全都心知肚明,是誰策劃的這個“意外”,又是什麽目的。
萊拉知道,這次沒有殺掉自己,老完蛋一定不會善罷甘休的。她怕極了,也恨極了。
米薩科放了學來探望媽媽,萊拉滿腹心事,米薩科見媽媽不說話,就坐在床邊玩手機,萊拉看著,半晌,她小心翼翼地問兒子:
“米薩,你真的能打破任何防火牆?”米薩科肯定地點點頭,她又問,“手機你能進去嗎?”
兒子這才抬起頭看她,萊拉不知道兒子的目光何時變得如此犀利,忙說,沒什麽,隨便問問而已。米薩科說:
“我沒試過,你給我號碼,我試試。”
米薩科隻用了幾分鍾,就將瓦登手機裏的內容調了出來,他看著媽媽:
“媽媽,這是誰的手機?”
“你別問。”
“你惹上什麽人了?”
“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問。”
米薩科轉過身,正對著萊拉,說:
“不錯,我12歲,在你眼裏是小孩。但是你知不知道,我從8歲開始,就在保護你?你老是上當,不會算賬,不認識路,說話不經大腦……在咱們家,你才是孩子。”
“米薩,我做錯事了。”萊拉完全懵了,“我惹了大禍了!手機裏有什麽東西?你也要告訴我實情。我不能被蒙在鼓裏。”
米薩科說:
“不知道,完全看不懂。”
萊拉拿過米薩科的手機,做了一個截屏,發給了尼克,並且說,如果我再受到生命威脅,這個就會出現在FBI的探員手裏。
她覺得自己有了這張牌,一定可以保命。
瓦登被這張截屏圖嚇了一跳,必須挾製住這個女人,他問尼克:
“你說,這個女人最怕什麽?”
尼克脫口而出:
“她的兒子呀!”
第二天,米薩科沒有來看她,她打電話到學校,學校說米薩科早就放學走了。她給尼克發了一則信息:
“請你放了我的兒子!隻要米薩科回到我的身邊,我立刻離開賭場,離開加州,甚至離開美國,永遠不會再見到你們!”
尼克回了一則短信: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我們根本沒有見過你的兒子。也不知道他在哪裏。你自己的孩子,應該自己管好。怎麽能向我們要人呢?恕我愛莫能助。”
萊拉知道自己又犯了大錯,危及到兒子的生命。悔之晚矣,但是她並沒有想到收手,為了怕對方撕票,更不敢求助別人或者警察。冒險又往前逼近了一步,她說:
“如果你真的不知道米薩科的下落,那我可就要把我手上的東西交給FBI了。”之後對方就沉默了,萊拉完全失了主見,招呼都沒打就從醫院跑回家去,希望自己想錯了,米薩科也許好好地呆在家裏呢。但是米薩科不在家,萊拉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走來走去、轉來轉去,六神無主。米薩科要是有什麽閃失,自己還有什麽活下去的理由呢?
她手握著手機,目不轉睛地盯著,希望可以得到兒子的信息。但是手機就是沉默著,萊拉到了崩潰的邊緣了,她流著眼淚,扯自己的頭發,罵自己作死,恨自己害了孩子。她覺得無論如何不能不作為,於是又發了一則短信,說如果五分鍾之後,還沒有米薩科的消息,她就報警,報FBI。
很快,她就收到了回音,一張米薩科被綁在長凳上的照片,一隻手拿著刀放在孩子的腳上,孩子的嘴被堵著,瞪著一雙驚恐的眼睛看著自己的腳。下麵的文字是:
“你想報警,盡管去,我們會好好招待你的兒子,他的十個腳趾、十個手指、兩隻眼睛和兩個耳朵,都會得到很好的保管,到時候我們會把你的兒子和他的這些零件,一樣不少的一並歸還給你。”萊拉的心疼得快要碎掉了、害怕得快要瘋掉了。
她徹底屈服了,她說:
“求你們,不要傷害米薩科,他才12歲,什麽都不懂。隻要你們把兒子還給我,我會當麵把我們手機裏的東西刪除。然後我們走得遠遠的。”
瓦登對尼克說:
“到時候了!”說著,他拿出兩瓶普通的飲用水,用注射器將一管無色的液體分別注入兩個瓶子裏,“這是中樞神經阻斷劑,無色、無嗅、無味,喝的人不會有任何感覺,數秒鍾之後就會死去,沒有什麽痛苦。而且也很難查出死因。瓶蓋沒有打開過,不會讓他們產生任何疑心,你隻需不動聲色地把水瓶給他們倆,讓他們喝水就可以了。”他把兩瓶水交給尼克,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孩子,去辦吧!”
尼克說:
“您是說他們倆?”
“你跟了我這麽多年,我的脾氣你不知道嗎?斬草哪有不除根的?難道要留後患嗎?”
尼克恭恭敬敬地躬身退出去,嘴裏說著:
“是,老板!”
瓦登又叫住了他:
“你等一下。”他去到保險櫃裏拿了幾捆現金,“你換個駕照,去租一輛車,完事以後,不要回來了,開著租來的車,走得遠遠的。用新的駕照重新生活吧。”
尼克帶著米薩科回到家,萊拉一把把米薩科攬在懷裏,摸摸頭、摸摸手:
“米薩,你沒事吧?”
這時,尼克拿出來一把車鑰匙遞給萊拉:
“你帶孩子走吧!”
萊拉說,她有車,不用尼克假惺惺。尼克說,這車是用別人的駕照租的。一時半會不會被人找到。萊拉疑疑惑惑地,不明白尼克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尼克也並不解釋,吼了一嗓子:
“還不帶著孩子滾蛋!快滾啊!有多遠就滾多遠,聽見沒有?滾!!!”
萊拉嚇得抓起自己的包包,拉著米薩科拔腿就跑。她其實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裏,開著車順著高速公路盲目地跑著。跑到了沙漠邊緣,米薩科餓了,才在路邊一家小餐館停下來。二人正在吃飯,餐館中的電視播出了一條新聞:
“洛杉磯XX街,一名男子曝屍街頭。”畫麵上的男子,正是尼克,他的手中緊緊地握著一個空的水瓶。而他曝屍的地方,正是樹木修剪得很特別的那條街。萊拉覺得那樹、那街十分眼熟。辛黛瑞拉的馬車!她衝出餐館,跑到尼克給她的車上去翻找。結果,她翻到了一個信封,裏麵有一些錢,還有一隻手機,手機中有一段尼克自拍的視頻,他說:
“萊拉,我對不起你,更對不起我們的兒子米薩科。我做了太多錯事,幾乎害死你們--我世界上僅有的親人。瓦登下令殺死你們,我知道,即使我不做這件事,瓦登也會派別人做的,那時你們必死無疑。現在我知道自己有個兒子,他是那麽可愛、那麽聰明、那麽優秀,即然我不能養育他,那我總可以用自己的命,換你們母子平安吧。我隻要知道在世界的某一個地方,有自己的一份骨血,他將會是一個優秀的、前程遠大的人,我就死而無憾了。把這隻手機交給FBI吧!一切證據都在裏麵。我隻有用我的血,才能洗清我的罪孽,我的靈魂,也才會得到救贖。好好撫養我們的兒子,他絕頂聰明,更可貴的是,他非常善良。我感謝你,為我培養出這麽好的孩子!謝謝你,萊拉!”捆得緊緊的鈔票裏,有一張紙,用力抽出來,是一張DNA比對的化驗單。
尼克奉瓦登之命,挾持了米薩科。有一天,尼克拍攝切米薩科的腳趾的照片,他發現米薩科大腳趾和小腳指的指甲與眾不同,卻與自己的一模一樣。他問米薩科姓什麽,米薩科說姓阿巴斯笛安,尼克說:
“不對,你姓馬米科尼楊!”
米薩科說,因為不知道父親是誰,所以他是跟媽媽姓。於是把媽媽的故事講給尼克聽。尼克對於十幾年前的事記不清了。但是,他們家族的這個特征,是走遍全球都不會錯的。所有的亞美尼亞人都知道,他們是兩千多年前中國人馬超的後代。《三國》中武功排行,一呂二趙三典韋,四關五馬六張飛……其中的第五名“馬”,就是馬米科尼楊的祖先馬超。
萊拉把尼克留下的手機寄給了FBI,瓦登將因此在監獄裏度過餘生了。
米薩科拉著媽媽的手:
“媽媽,米薩不怕窮,隻要你平安。”萊拉用力地點了點頭,手在口袋裏握著那張DNA檢測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