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鳥人起飛
2013年12月26日,卡城到多倫多的加航航班,正點是下午3點半出發。我打車提前兩個小時左右來到機場。
此次特殊而神秘之旅,讓我的心中多少有些惴惴,而又興奮之感 - 人在天涯、獨步塵路、了無牽掛。想著會用相機記錄經行處之風景與人文,用文字記錄此行的心路曆練。
站在候機廳裏,透過高大的玻璃幕牆,有開闊的視野,能看到市中心,也能看到西邊的洛基山脈。不時能看到一架架飛機起飛,帶著乘客遠行他方。
大廳內有個漁人雕像,不大能看清他的表情。從質地來看應該是青銅的,還有很逼真的魚線,隻是釣魚杆的彎曲弧度,似乎有點超現實,感覺不大對。
抬眼處,能看到其他一些候機的旅客如我一般,即將啟程去向他或她的目的。他們或者坐著,或者閑逛,或者佇立,或者凝視,或者思索,或者閉目。。。
前段時間,我時常會在夢中,展翅飛翔、舞動雙翼、體驗上升,那種感覺很是愉悅。記得很清楚,起飛之初,我都比較注意,前方或上方是否有高壓線存在。朋友說,我這是做夢都有職業病。
有種說法,這些做夢會飛的,都是鳥人。如今,此鳥人要高飛赴天南,尋找心目中的藍天白雲、仙山聖境,體會那空闊遼遠、心靈滌蕩。祝好運,鳥人。
二、天南天藍
因為天氣的原因,飛機延誤了半小時才起飛。下個航班,從多倫多飛聖地亞哥,有兩個多小時中轉,所以我不太擔心。後來,飛機到達多倫多後,又多了近一個小時延遲。
2013年12月27日,最終,飛機順利抵達阿根廷的埃塞薩機場。在機場經過了入境檢查,審核,取到行李。當地時間下午5點,時區為西3區。
我清楚地知道,沒人在布衣市機場等候,這是一個完全陌生的城市,一次完全陌生的旅程,也是一個充滿很多可能的經曆,等我去探尋究竟。
找到大巴公司MTL,支付進城車票90比索,官方美元匯率是1:6.4。由於機場的銀行盤存,沒地兒換錢,便用信用卡支付。出門向前走200米左拐,到達Terminal B,等候大巴。
放下行李,坐到路邊護欄上,平衡好身體,順手點上一支煙。刹時,當年大四與同學們,一起窮遊桂林時的漂蕩感,似乎附體上身了。一樣的充滿好奇、滿眼陌生、語言不通,一樣的路上行人來往,心中莫名交織。不同的也有很多,現在是一個單飛的鳥人,當年的滿臉青澀,如今戴著墨鏡裝酷,心存戒備地掩飾著。
這時候,有一個白人小夥子走來,憑感覺他應該說英語,便主動搭訕,一問才知,他叫紹爾,來自南非,會說西語,也是獨自頭次來南美。三天後去巴西,和朋友們匯合,遊玩兩周。沒多久,大巴來了,大家陸續上車,車上有無線網絡。我刷上幾條微信,貼上裝酷的照片、及旅途情境,告訴朋友們,我順利抵達。
我並不是很困,一路於大巴上,用相機記錄著布宜諾斯艾利斯的街景。
從市容上看,能明顯感到這不是一個很發達的國家,很多地方甚至與中國無法相比,但至少這裏的天空是清澄而湛藍的,白雲是美麗而優雅的,與卡城有得一比。
看不大清楚,塔尖上的雕像手拿的是號角,還是單筒望遠鏡,但能看到他是鍍有金身的。可以想見,雕像作者是對他的作品是有種寓意上的期許。
不知這位站在路旁,手持鮮花的大叔,心中又有何期許,相信也是一份美好的心願。祝福他吧。
經過半小時車程,大巴抵達市中心總站。一打聽,訂的家庭旅店距此有段距離,總站沒有小巴送我過去。無奈,隻能到隔壁的謝爾頓酒店去打車。想來有趣,從高檔酒店打車去低檔家庭旅店,哈哈。
與的士司機,經過謝爾頓服務生的翻譯,達成協議,或按美金支付,或到家庭旅店由老板比索支付。很快便到了旅店所在街道,這紫色外牆的1383號門內便是了。
旅店老板叫麥克,出自荷蘭,娶了阿根廷女子伊蓮娜,便定居下來與她開起這夫妻旅店。問他還回荷蘭嗎,他說,No, It’s boring there。至於如何無聊,我未細問。麥克問了我明日的計劃後,便給我大致介紹了些市內就近的景點。
收拾停當,晚上8點,不覺肚子有些餓,宵夜去也。
這是一個仲夏之夜,路上依然,未見絲毫困乏之相,不過今夜,我應能有好夢時分吧。想那部莎翁的喜劇中,人物關係著實複雜了些,大約幾杆子內是打不著我吧,我夢非彼夢。
三、信馬遊蕩
2013年12月28日,未能如願,熱,隻斷續睡了幾個小時,房間沒有空調,隻有電扇,臨近馬路邊,隔音不很好。6點半起來,免費早餐要8點才開始供應。想想,不如出去轉轉。
不需走遠,小旅店離布衣市那條著名的18車道寬7月9日大道不遠。我知道它的壯觀需要俯視。左邊俯視照片網絡鏈接出處: 鏈接1
天空,依舊清澄而湛藍;街口,有人匆匆穿行;樓畔,石獅與挑簷為伍;公園,有帶翅膀的小天使;路旁,衣不遮體的露宿者,他們的期許,或能在夢中實現,許還能見到帶翅膀的天使。。。
溜達了一會兒,便回去把早餐吃了。再次出門行街,麥克給我一張公交卡,給我講解了上哪充值,地鐵及公車各自的價位,並給了我一張市區地圖。
這一天裏,順著7月9日大道走去,參觀了科隆劇場(Teatro Colon),女人橋(Puente de la Mujer),劇院書店(El Ateneo Grand Splendid),還有旅店附近的一條老街,留下一些街景照片。雖然天氣很熱,最終還是一路走下來,沒有坐車。算是為後麵的巴塔哥尼亞(Patagonia)山區穿行熱身吧,不過,這天氣的確夠熱。
總體印象,這個號稱南美小巴黎的布衣市,的確歐洲氣氛比較濃鬱。很大程度體現在,建築風格,生活氣息,路邊的餐飲店,甚至包括路上的車輛也多為歐洲品牌,多以德係,法係為主,日本或美國車輛很少見到。
想起,出發前和一位巴西的同事聊起我的南美之行時,他就對我說他不喜歡阿根廷人,因為很多阿根廷人認為,他們比其他南美人更白一些。現在,我多少有點體會。當然,這是一個殖民國家的首都,而且有很多法、德、意移民祖先。他們在選擇曆史繼承時的一種相對自然的心態,鄉親們,大多願意找個光鮮的親戚吧。記得,當年改革開放之初,哪家人如果有啥海外親戚,會成為一種很光顯的資本。
這些街景,太多次地出現在廣大群眾的鏡頭中。我的記錄,略顯到此一遊的心態,按照當今科學的觀念,因為照片的時間記錄,它起到是連接時空的作用。
反而,這城市生活中,各式人物的眼神、身姿、舉手投足間,倒是多出幾分可以遐想的空間。雖然,這次鏡頭中並沒有太多的記錄,但也沒有想過手持話筒,走到大街上逮人就問,你幸福嗎?隻是不想太多地打擾,屬於這裏的平靜,畢竟我隻是一個過客(打醬油?!)。每天,會有很多如我這樣的遊人來往,但這並不妨礙這個城市保持它的本真,按著自己固有的定數運行。
這一天中,基本是一直頂著35度左右的太陽,沒有給自己目的地,沒有必須完成的任務,沒有遊走的次序,走哪是哪,餓了就吃,渴了就喝。此時正在摩洛哥遊蕩的朋友,通過微信對我說,他看到了鋪天蓋地的自由,如影隨形的孤寂。我對他說,隻有走在路上的念頭,並不羈絆於任一種情緒,用好奇去觀察、領略一份陌生,這才是真正的遊而蕩之。
四、繼續向南
2013年12月29日,一大早,麥克提前為我準備了咖啡,然後,我簡單地吃了些麥片,喝了些酸奶。拿起行囊,搭上他為我提前叫好的出租車,直奔埃塞薩機場。搭乘阿根廷國航AR1884航班,前往南部小城卡拉法特(El Calafate)。(注:Calafate是西語中防漏填充物的意思,這一直讓我茫然。。。)
到走的時候,我用英語念的Buenos Aires,也沒能達到西語念出來的效果。十分敬佩阿根廷人,講西班牙語的語速,我隻學會了幾個日常用語。行前,在手機上裝了個離線版的英-西語字典,以備不測。
飛機8點15分起飛,坐在舷窗旁,一路拍了些海天,浮雲、山川,河流。沒有覺得阿航服務有多差,確不提供早餐或中餐,隻有簡單的餅幹類。餅幹是小盒封好的,成係列的介紹本國地域特色,感覺還挺精致。隻可惜,我當時沒有留下一兩個盒子。
飛機基本正點11點半左右抵達,在機場內有些旅遊公司辦公地點。一打聽,去艾爾恰登(El Chalten)的旅行車要到下午1點才開門。隻好在小小的機場內盤桓,簡單吃了一點中飯。
Chalten在南美山地民族特慧爾切語(Tehuelche)中是煙霧之山的意思。距離El Calafate有大約200公裏的路程。是一個建於1985年的阿根廷小村鎮,主要以旅遊事業為其經濟支柱。下麵這張全景圖片來自網絡。
左邊是一張從Google地圖上截的圖,能看到El Chalten位於El Calafate的北麵。而橢圓處,就是我此次朝聖的仙山聖境Fitz Roy群峰。由於氣候多變、山形特異、如刀削斧劈,雖海拔僅三千多米,卻是職業登山者們的最愛。
長方形區域是著名的莫雷諾冰川。據稱,是為數不多的仍在生長的冰川,規模相當壯觀。在前記中已經說過,不在我此次行程中罷了。下圖來自網絡。鏈接3
下午1點,旅遊辦事處的一位大爺,準點來上班了。大家買票等候上車,250比索,大概合20多美元,要比打車的1440比索便宜很多了,被告知2點發車。
很快,我們就上了車,結果才知道這位大爺也是司機。這是一輛奔馳的中巴,我依然是帶著興奮勁兒,一路用相機拍攝著路兩旁邊的美景,體會著那空曠、遼遠、清沏、原始、純淨,從前麵的google地圖上能看出來,這條路是基本繞著兩個大湖(Lago Argentino, Lago Viedma),Lago就是西語中湖的意思。
這就是巴塔哥尼亞高原(Patagonia),我有一種感覺,我會再次回到這裏,或是為了還願吧。盡管這裏沒有清雅幽靜的禪院,驚起飛鳥的晨鍾,但在站在這蒼茫天地間,卻讓人能感受到敬畏、臣服與虔誠。再次造訪之時,我一定會選擇自己開車走這段路,去體驗那“天地蒼茫任我行”之感。下麵是介紹巴塔哥尼亞高原的一個網絡鏈接。鏈接4
中途,車在一家小旅店休息、供大家方便。這裏的風景在其他網友的行程見過一些。它的門前有一個路牌,寫明這裏與世界其它一些城市的距離,紐約11168公裏,倫敦13754公裏,東京21041公裏。。。小店內售貨員很大方,我問能不能給她照張相,她爽快地答應了,那眼神給我的感覺,一如這片土地般的純樸、清澄、自然。
車又行駛了1小時,我們抵達小鎮Chalten。司機把每個旅客送到預訂好的旅店。
我訂的小旅店叫La Guanaca,是一家夫妻店,老板Marcelo負責基建維修工作,老板娘Vicki負責日常經營、迎來送往。我的房間在二樓,Vicki說天晴時,從後窗能看到Fitz Roy及其群峰,隻是今天雲霧太厚被遮擋。Marcelo說明天早起,也許能看到日出時金色的仙山。
簡單地安頓下來後,我便下樓和旅店老板兩口子、及他們的朋友,連說帶比劃,西語夾雜英語,聊了好一陣,我們聊這個小鎮,這個旅店,我在Chalten的計劃,剩餘的假期安排等等。我們聊得無拘束,沒有揣摩與計較,這純粹而樸實的民風讓我感到閑適。
對小鎮的初步印象是,這裏有很多旅遊熱點,如按商業化動作角度說,特色開發相當不到位。但這種較原始的狀態卻是顯得更加自然,與我來此感受大自然的初衷很和諧。更加喜歡上這裏,Chalten,這個Patagonia高原地區的小鎮。
閑話間,Vicki聽說我不去看Moreno冰川,說另一個冰川,Viedma就在附近,如果明天能及時趕回,下午2點45分能趕上去冰川,她可以幫我買票,我說就這麽定了。我們喝著咖啡,吃著點心,還說好,新年夜和他們一家共進晚餐,喜迎新年。
後來,去小鎮閑逛,想拍些仙山真容,怎奈雲霧依舊厚重。轉到雜貨商店,買了些明後兩天徒步需要的幹糧、熟肉和雞蛋。然後,到旅店樓下的小餐館,要了一份晚餐,小牛肉牛排,飽餐一頓,為明天準備些能量。窗台上的兩小罐當地植物,不很起眼,但卻顯得很精致、簡約。
五、初旅仙山
2013年12月30日,趕早起來,給自己煮雞蛋,然後,帶好昨天準備的幹糧,火腿腸,清水,裝進小號的背包,跨好旅行相機包,拿起登山杖,下樓去吃早餐,爭取8點前上路。
忽然,覺得特有當年小學春遊時的感覺,我會因為頭天晚上興奮不已,而起床很早。隻是以往,都是父母一大早起來辛苦地為我們兄弟準備。。。
今天的徒步行程Laguna Torre比較平緩,往返22公裏,標準耗時應該在5個小時。明天,據說天氣會好些,另一段8小時的徒步,25公裏去看仙山和三個湖泊,最後有一段爬升,相對比較難一些。隻是到達半山去仰望,登頂是非絕對專業人士不要奢望的。心想,但願能碰上好天氣,就先祈禱著了。當然,天氣和美景,也如其它事物一樣,遇則安之,不可強求也。
這邊的步道走的人很多,印跡很清晰,各個路口也是導向分明,回望一眼小鎮。今天的天氣算是不錯,能看到藍天,雲層不算密布。
走著走著,遠遠看見群山之間,似乎、有著雲開霧散之意。便想,找個開闊的高點,去拍些遠景照片,進而還支起三腳架,來了幾張背靠群山白雲間的自拍。
近半小時裏,坐在岩石上遙望遠山,醉心於雲層的飄渺不定、優雅迷人、變幻莫測,顯然忘了去看冰川之事。可那雲霧僅自顧於其優雅身姿,毫無消散之像。
無奈中,隻得收拾好裝備重新上路。此時才發現,我已經偏離了正道。還好此處勢高,能看見前後左右的情況。遠處一人正在前路道旁歇息,很快就找回了正道,繼續前行。這時下午看冰川的約定也記起,得抓緊時間前行了。
路上有些比較特別的野花、野果。出行之前,曾在網上看到一些相關介紹,據說吃了那紫紅的小果,就會再回到Patagonia地區。所以,見到它之後,毫不猶豫地一連摘了幾顆吃,有點微甜,籽很多。那黃色的小花,網上介紹叫Virgin’s Slipper,長得相當精致。想起那句歌詞,路邊的小鞋不要穿,哈哈。
結果,在11點到達湖邊,無奈雲霧深重,隻能貼張來自網絡的照片,藍天下群峰、白雪、冰川、湖水。我就隻能拍些不一樣的風景,那位湖邊沉思的哥們,和一隻鷂子(我想)。
坐下,吹吹山風,吃吃中餐,抽抽香煙,聽聽手機上許巍的歌,給我這種飄泊流浪、放逐天涯的感覺以共鳴。等待雲開霧散,畢竟心有不甘。
結果一個多小時過去,仍然不見起色。這時要下決心舍棄,感覺比萬裏迢迢,來看仙山更難。我是否會有那麽一線生機?或老天能恩賜我一個中獎機會?會不會我轉身就錯過了美景瞬間?再多坐一會兒能有變化不?最終,還是要選擇離開,下次回來,我會再來試試自己的運氣。
六、不期之許
每個人,也許在他或她生涯中就是一個行者,時刻都走在路上,不論自覺、或不自覺的。忽然間,對西遊記中,悟空的別號,行者,有了一點不同的理解。小時候,總覺那九九八十一難,完全是折騰人嘛。現在看來,這行與悟,大約就是不可分的吧。短暫的停留與回望,隻是為了繼續向著遠方,更堅定地追尋,追尋自己心目中,那最終的極樂世界。
回去的路上,碰到這位老哥,看年紀應該比我還大,背著不錯的Nikon相機,大概也挺喜歡攝影吧。從行裝看,他是昨晚在湖邊露營的。後來,他停下吃午飯,我便趕到了他前麵。
快到小鎮的小山坡上,駐足下來,想拍些遠山、小鎮、藍天、白雲。突然來了一陣狂風,開始,還覺得有點微涼,可很快就覺得有種神清氣爽之感。我便放下相機、伸開雙臂,去恣意地感受,這一陣一陣暢快淋漓的吹送。抬頭,看見天空中有兩隻雄鷹,借著山風,自信而自如、自由而自在地翱翔於藍天白雲之間。放眼四望,此情此境,真是極致之美。刹時間,我感到了一種靈魂出竅,意識中的幻象,和眼中的實物,產生了交融與糾纏,鳥人、雄鷹、行者、悟空、靈石、雙杖、飛翔、遊蕩、自由、自在,時而飄浮於我的身外,時而衝入我的身體。天空中的太陽,也適時地投射下光芒萬丈,似乎覺得自己的整個身體也幻化、湮滅其間,隨風而逝,融進了這山水蒼茫、遼闊;心境體味著一種超凡、脫塵,如這藍天清澄、通透,也如這白雲輕靈嫵媚、隨風而形。。。
這時,前麵碰見的老哥,也趕了上來,他拿起相機拍著一些風景。後來我們一起向小鎮走去。一問才知,他叫Laurence來自瑞士,是走完智利的百內W圈過來的,那邊天氣不大好。他本想來這裏看看仙山風景,拍些好照片,昨晚露營直到白天也沒有好運氣,明天他就要離開繼續新的旅程了。我說,瑞士阿爾卑斯山也很漂亮,我神往多時的呢。他說,Patagonia高原帶給他不一樣的風情,不過瑞士值得去,湖光山色,我一定不會失望的。我說,我會去的。趕回小鎮,我們就分手了,互祝對方剩下的旅途愉快。
最後,我還是錯過了去冰川的大巴。Vicki對我說,票已經買好了,不去就作廢了。心想,這下人品損毀、崩塌了。。。Vicki說她有辦法,,緊接著,她問我明天的打算。我說,明天我去走Fitz Roy那段路,看仙山和三個冰川湖。1號早上回El Calafate再轉向智利Puerto Natales,隻是還沒買大巴車票,她說可以幫我打電話預訂。我就把在Pt. Natalaes的酒店預訂找出來,哈,人品再次出了故障,是1月2日的,差了一天。1號當晚,我就沒有住宿了啊,暈倒了。走之前,我還一通確認,卻沒有發現紕漏。
這時,Vicki說,我可以明天按原計劃,後來再去看冰川,下午坐車去El Calafate,休息一晚,2號一早坐車去Pt. Natales,住我預訂的酒店,3號進百內公園,開始我的行走。我一想,似乎隻能這樣了,隻是C圈的計劃估計就黃了,隻能玩W圈了。她說,她幫我想辦法和冰川遊的人說,另外打電話,幫我預訂El Calafate的酒店和2號去P.N.的大巴。一下子好激動,出門在外有人熱情相助,這種感覺真不一樣。她幫我解決了所有問題,明天能安心地繼續原有計劃。她又提及明晚要共進晚餐、歡度新年夜之事,我真是很感慨。獨自漂泊他鄉,能與人共進晚餐,我還真想沒過。
去樓下餐館,簡單吃完晚飯,便上樓回房休整、洗澡、給手機充電。坐到床邊,刷刷微信、貼點照片。
微微抬頭,咦???看見窗外,仙山附近天空中,白雲幻化作各式詭異造型,在陽光下泛出七彩,難說這便是傳說中的七彩祥雲意境(大話西遊中,說是五彩祥雲)?而且仙山似乎也有不甘幕後之勢,這一幕幕的幻化、翻滾、交織在雲影、山影、光影中,而在如此奇幻的天空下,我卻心中清明無雜念。
終於,仙山就此閃出了雲卷雲舒,徹底地、清朗地,在那藍天夕陽下峻秀而立。那天空的藍色,是如此通透而清澄,伴著雲如輕紗般舞動於仙山之側,適才那清明的心思,此時,卻被撩撥得異樣的迷幻。這可是我曾有的期許,又是不再有的期許;或言,當我期許之時,她不曾會意,當我放下執念,她卻不期而至。不禁自問,這或期、或許之間當是何等定數?放與不放之間,又是怎樣的期之不許,或不期而許?清明與迷幻的心情之間,又是怎樣地輪轉、更迭?
心裏想,但願Laurence沒有錯過這個時刻,也能拍到這一美景。這一幕仙山勝景持續了半個小時,我拍了好幾百張照片。我想,大概明天也會有好運,能到半山去看到更漂亮的山景,還有三個小湖。早點休息,明天起早出發。
拍攝過程中,曾有一架飛機似要撞向仙山,被我記錄了下來,嗬嗬。感覺Chalten的smoky mountain的原意,還真是相當貼切。聽Vicki和Marcelo說,一般一月底二月初,晴好天氣會更多一些。看來,我是來早了些。想想也不妨事,各時各節,自有各異之景,這萬象變幻的大千世界,又豈是一朝、一夕乃至窮極一生,能夠行盡與體會的,能有幸走這一遭,已值慶之喜之的事了。
七、迷途知返
2013年12月31日,依然保持著良好的早起精神狀態。如昨日一般,吃完早飯,背起行裝,8點不到就出發了。心裏給自己訂好的條款是,路上盡量不用單反照相,隻用手機,隨便照一些就行了,這樣不會浪費過多時間。
很快,登上一個小山,來到一個小觀景台的地方,從這裏可以看見一片開闊的河穀,我用手機照了幾張照片,便繼續順著山脊的步道前進。看見山下有一條簡易公路,也隱約能看到有人沿著公路前行。心中似乎就有了一種想法,大家可能是殊途同歸的,山上的景色更好些而已。
此時頭頂天空有些雨雲過來,還好我穿的是衝鋒衣,防水,隻是把相機包的防雨罩拿出套上,繼續和公路保持著平行,前行著。
一路上,還不時拍些各種植物,有各式野花,大蘑菇,野草,苔蘚。。。可是腳下的步道,逐漸有越來越窄的感覺,但還是一直都有,四周環顧一下,沒有遊客,我想大約是現在還早的關係吧。
山下的公路一直在視野內,所以我想我還是在正道上的。雨還在下著,開始走進樹叢中,道路變得愈加狹窄而難以辨認,踩著碎石,踏著泥濘,跨過山澗,穿過樹枝,探尋著、穿行著。。。
忽然,腳底一滑,掉進一條小山澗中,一隻鞋子全泡水,褲腳有點打濕,狀況不算太壞,繼續前行,腳上穿著一雙較厚的棉襪,後來才逐漸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偶爾,天空中的雨能停一下,不能持續太久,山風還比較大,腳下的路已經無法再辨認了。此時,我的意識也開始清醒,自己走上了岔路,並不存在什麽殊途同歸,而且已經岔出去很遠了。想想,正道還是一個比較艱難的8小時往返。想來,自己選擇就隻有兩個,一是走回頭爭取回到正道,繼續今天的計劃,去親近仙山,隻會比計劃晚點回小鎮;二是向山下走到公路上,重返小鎮,可能變成就此放棄。毫不猶豫的第一選擇,就是找回來時的路,繼續前行,這是我一直以來的計劃,也是我此行最期待的一天。第二個選擇是那樣的無法接受。
可是,這回頭路,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一件事情。來的路上,有很多次是有許多小岔路的,自己是做過選擇的,走回頭去作相對應的選擇是很難的,另外,此時的我,已經開始有些心浮氣燥了,隻想著盡快找回去,可是山勢中上下變化,加上樹林中的泥濘,因為雨水的浸泡變得理加難行。又連著摔倒幾次,手腳上均有劃破,雖然帶有登山杖還是沒有幸免。就這樣一個小時仍不見起色,看看已經10點半了,心中的情緒,由出發的歡欣,經曆了如平靜、莫名、無奈、憂鬱、變得有些傷感,感覺今天的行程可能就要作廢了。
這時,甚至感覺山下的公路,也開始離我更遠了似的。天空中的雨沒有停住,雲也越積越厚,山風依舊肆意無盡地吹送,和我昨天享受山風那一刻的體會,形成了天壤之別的對比。情緒有些低落,哪知,心中想得多,腳底就更加跘蒜,在跨一個枯木時被掛倒,摔下去的時候,還好把登山杖扔了,用手撐了一下,感覺腳有點崴著了。落地後,在地上坐了半天,慢慢站起來,活動了一下四肢,覺得問題不算嚴重。這才決定,按著向山下找公路的方案。
下山的路還算比較順暢,沒有多費時間,終於到公路旁,看到還有一條很明顯的步道。心想,是不是還能有希望,便繼續朝著進山的方向走。很快到了一片小空地,碰上有人在此停車。結果一打聽,才知道這條步道根本就不是去看仙山的路。我必須得先回小鎮,再重新出發。。。
當時心情是相當的沮喪,看看手表已經11點多了。沒辦法,順著公路往回走吧。這時一邊走,一邊抬頭看著剛才自己走過的樹林,竟然沒有一點情緒。旁邊是一張Google地圖,我走了一段岔路紅色箭頭部分,藍色箭頭部分是正確的道路。
大概12點左右我走回到出發地附近,感覺自己餓了,便坐下來吃點東西。麵包、還有一點cereal bar(穀歌翻譯-穀物棒)。
聽著手機上的樂曲,Joe Satriani演奏的吉它曲Crying,我坐在那,看著小鎮,及身旁不遠處,流淌的小河,抬頭望天,依舊陰雲密布,樂曲起步帶著尖蕭、淒利、蒼涼,轉而稍作輕柔、低回,便迅疾衝上高遠、蒼茫、遼闊、宏偉。。。不由得想起那句“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突然,我站了起來,對自己說,今天我一定要完成這個心願,走,重頭再來。
八、堅行決行
當我12點半,再次到達走岔前的觀景台,隻是用相機拍了一張剛才的那片樹林以及山脊。雖說不上心有餘悸,但也算是別有特色的一段波折。摔倒了能爬起來,走出去。迷途知返而後能勇,善莫大焉。不由得有種莫名的心存感激之心,由衷欣慰之情。
繼續前行,心中隻有變得更加堅定的信念。走完這條路,不論付出多大代價,不論最後什麽時候完成,最多變成一個跨年之行,哈哈。心中,還對這個念頭頗覺得意。
天空,依然是不停地下著小雨,風勢有些減弱,雲層依舊很濃,到達下一個遙望仙山的觀景處,隻看到一片白茫茫。路牌上,很清楚地標注仙山群各峰的名號。能從白茫的雲霧下,看到山穀中的泛著淡藍色的冰川。山坡上有塊怪石,看似挺孤單的樣子,但看著還很有範兒。至於,路邊的枯木與新芽之間糾纏的關係,我就沒有過多地去探究了,畢竟這種自然更迭無處不在。
走到這裏,覺得要休息一下了,泡水的襪子感覺還是半幹,鞋子外麵已經幹了,腳背有一種相當不適的疼痛感,脫下鞋子,才覺得這腳背有些腫了,隻能坐下透透氣,稍作調整再前進。因為,我知道最後有一段爬升路。需要保持一定狀態。
這邊天空開始放晴,太陽也出來了。在陽光下,將養了半個小時,準備繼續前行,給水瓶中灌滿了溪水。看著藍天下的山水,心裏覺得無比的暢快、明朗。看看來到了最後那一段山坡的腳下,抬頭看能感到一定的高差。從山腳下看覺得在500米以上,後來看到官網上的說法,比較含糊,700米是相對Chalten鎮的。這基本一段直上直下的路,以碎石為主,能看得出來,前段時間,初夏的融雪對步道是有一定破壞的。
現在,已經記不得,最終是如何爬上這段高坡。從照片記錄的時間看出,大概我用了一個小時左右上到了頂部。路上,不停地碰到,山上下來的人。他們會跟你說前麵的景色漂亮著呢,加油吧,一會兒就到了。。。其實,我心中是充滿了鬥誌的。不過,還是很感激這些素不相識的鼓勵。我對他們說著謝謝,也對他們說著新年快樂,就這樣大家的旅程,都是充滿著快樂的。
下午5點時分,我終於到了觀景地。山巔之間的雲霧很重,天空總體還算晴朗。白雪在陽光照耀下是那麽的純淨,湖水如溫玉一般綠幽之色,滿眼的碎石顯得那樣粗礪,荒蕪。我沒有再向前走了,隻是坐下來,開始吃點東西,喝點水,點上一隻香煙,體驗一種悠閑,全身放鬆,山風很大。架好三角架,給自己來了幾張自拍。休息一下,也是給雲開霧散一個機會。
鏡頭裏,記錄了一些和我一樣來這裏的行者,或出雙入對,或形單影隻。看得出來,他們都是自得其樂。坐在那裏,等待了大概半個多小時,隻看到雲霧就在群山間饒有興致地穿梭不止,戀戀不舍。看出來了,雲霧不肯散去,隻能是我散去了,哈哈。
等我下山的時候,給仙山來了一個回望。那雲霧更加濃密。。。我記得,當初離開卡城時的期許是什麽;我知道,今早出發前的期許是什麽;我也知道,現在應該是下山的時候了。仙山、翠湖、白雲、藍天久違了,我們後會有期。感激上蒼賜予此種仙境美景,感激上蒼讓我來感受自然,感激上蒼賜予這次不尋常的經曆。這將會是一次我永世難忘的行程,今天給了我太多太多的感受,雖然,無緣得見清朗,但我心中卻能感到更加多的清朗。當然,我還需要走回去小鎮。South America, Argentina, Patagonia, El Chalten, Fitz Roy, I will come back!
我一路,踏著輕鬆而愉快的步伐向小鎮走去,有一種神清氣爽的感覺。我也沒有刻意的趕路,聽著音樂,平和隨性充斥著全身心,將近晚上10點時到達小鎮,看到天空的晚霞覺得是那麽的親切。
走著在街道上,忽然,聽到有人從一輛皮卡上喊我。細看,原來是Marcelo開著車,讓我上車。我這才想起,原來這是我們的約定,共進晚餐,歡度新年。。。他們問了我怎麽回來這樣晚,我和他們大概講了我今天的經曆。Marcelo說還幸虧在路上碰到我,不然,今晚我可能就沒有地方吃飯了。其它鎮上的餐館基本9:30就關門了。這裏是他們預訂的晚上9:30過來的,他們還等了我一陣,真巧。聽得我心中真是百感交集呀。
Marcelo對我說,這裏Vicki最早到Chalten來時打工的旅館,那是98年的時候了。看得出來他們和這裏很多人很是熟絡。一起來的還有一哥倫比亞的小夥子Armando,在鏡頭下顯得很是靦腆。另外還有Marcelo和Vicki一歲多的兒子Filippe。
我們一起吃了一頓大餐,喝了餐前酒、葡萄酒、蘋果酒、餐前小點、正餐、餐後水果、甜點,最後一起為2014年新舉杯共飲香檳。我感到十分的暢快,興致很高,本來基本不喝酒的我,結果喝得微醉,我們歡聚到午夜後才離去。感覺這2014年的開頭不錯,感覺過去這一天的種種經曆、遭遇、以及自己的感悟,融匯了一個詞 - 足尉平生。回去旅店房間中,上網竟然還找到了一首北宋年間的詞:
西江月_足慰平生(北宋,向子諲)
足慰平生。時拜禦書薌林之賜,因成長短句,寄朱子發、範元長、陳去非翰林三學士,以資玉堂中一笑
得意穿雲度水,及時斫玉分金。茲遊了卻未來心。怪我歸遲一任。
居士何如學士,翰林休笑薌林。個中真味少知音。不是清狂太甚。
這種閑雲野鶴般的清爽與暢快,竟然是多少都市人不再聽聞的。我是夜睡得很恬靜,心不在茫茫人海,卻飄在茫茫雲海、蒼山之巔。。。
九、幽藍遊男
2014年1月1日,我睡了一個好覺,感覺很香甜。睜開眼,卻隻是早上6點過一點兒。
起身,往窗外看了一眼,這不是日照金山嗎。那雲依舊環繞仙山周遭,還是那樣輕柔,仙山還是那樣峻秀挺立,天空依舊清澄、湛藍。晨光,為仙山塗上了一層金彩。這是我不曾企期過的景象,但它卻活靈活現地呈現在我的麵前。
這是我的新年禮物嗎?這是上蒼的恩典嗎?白雲的流轉,雲影著墨於山際,線條與色彩的組合,讓這一切顯得無比的靈動,是一種無以複加的自然與優雅,美得讓我有一種窒息的感覺。看到這一切,竟是如此的如夢似幻卻又真實無比。我突然下床,跪到了地上。。。心情複雜而又百感交集,可能是無法用言語表達的。或是感念天地蒼茫遼闊下的大愛之美,或是感喟自己幾天來的際遇和心路。。。
經過短短15分鍾,一切便又歸於雲霧籠罩,陰鬱沉沉。我便起身收拾停當,依然下樓吃完早飯。因為,時間還早就去到小鎮走走,問頭再看仙山,依舊是雲霧籠罩、陰鬱沉沉之氣。
回到旅店,看到Marcelo正在外麵收拾東西。和他打了個招呼,談起昨夜的酒醉,不禁哈哈大笑起來,連連說我不能喝酒,現在還有點頭昏呢。他說進去喝咖啡吧,我說要準備行李退房了,知道會有新客人來入住的。他說,一會把大包就放樓下,我背個小包去看冰川,Vicki把我下麵的行程全安排好了,我說非常感謝他們的幫助。
等我收拾完行裝,分好大小包下來。Marcelo的哥倫比亞咖啡已經幫我沏好,Vicki和我說了去看冰川的事項,回來下午5點坐大巴去El Calafate,車票已經幫我買好,當晚El Calafate的旅店也幫我電話預訂,明早去Puerto Natales的大巴也幫我預訂了一個位置。心中真的覺得溫暖,後來,在微信上寫下這樣一段話:
“新年裏,對自己說,要好好地對待,每個和我有交道的人。大千世界、芸芸眾生,相逢、相遇,真不易。真心地謝謝大家對我各種各樣的寬容。你們都是我生命中的天使,再次謝過了,祝你們新年裏都好。”
看看時間快到10:45,我便趕去冰川湖遊覽的大巴。經過一個小時的車程,我們到達Lago Viedma的旁邊。大家被分成兩組,一組隻是坐船打醬油,我是這一組的,300比索的費用;另一組坐船瀏覽加上,冰川漫步的,780比索的費用,而且耗時要多出三個小時。下午,我還要坐車前往Calafate,時間不夠。隻當放棄。
我們乘坐大船,開向冰川,這是一個長條形的湖,長80公裏,寬15公裏,總麵積不到1100平方公裏。很快,大家各自上船,這冰川之遊便開始了。湖水是依舊是那種溫潤如玉般的顏色,風很大,越向冰川口靠近,越覺得寒冷,還算我有一定準備,穿上了我的藍色套頭衫,雖然,寫著The North Face,我卻心飄於這南天之下。我一路不停地,想用相機記錄這寬廣的天地,也把自己放進這記錄中。但是,那種身處其間的感受卻是無法展現與分享的。或者隻能用一種燦爛、真心的笑容映襯吧。
藍色,被很多人認為是代表憂鬱,我從來不很認同這個觀點。尤其,在今天這個時刻,看到滿眼的清澄天藍、冰川淡藍、玄冰幽藍、我也是全身藍色。我乘船穿行著、體驗著這天然聖境、水墨山水、藍天白雲、冰川碧湖。
在這充滿希望的新年陽光下,在這高原冰川寒風中。這滿眼的藍色,帶來的卻是另一種情緒,自在輕鬆,身心交融於天地,隻身天際,卻更感到那暢快淅瀝,沒有任何羈絆。。。
十、行則無疆
回來休整有些時日,遊記也在筆下流淌著思緒的凝煉。昨天,不經意間,看到手機輸入法上有個聯想詞組,行者無疆,一查方知,原來是餘秋雨的一本書,具體寫啥,我沒考查過。不過既然,我們都是自己人生路上的行者,這行,有心行,也有身行,我想隻要能是有自由之念,身心合一,這行,也便能無疆。
短短的冰川湖的瀏覽很快就結束了,大家都隨船回到岸邊,登上大巴,踏上返回小鎮的路途,今天的天氣還是半陰半晴。雖然不是清朗明晰,但還是能從車窗中看到仙山的整體感。雖我們一幫遊客對司機說,能不能找個地方停下,讓大家拍些照片。司機說前麵有一個專門拍照的地點。一會就到了,大家都很興奮地下車各自擺好架勢,一通拍攝。
我,當然不會放棄這個腳踏大地的感覺時刻,站到這條延伸向遠方的道路旁,留下一個燦爛的笑容。
很確定,自己,已經走上了新的征途,不再身心徘徊。走在這路上,就很好,感念天地、珍惜機遇、善待他人、善待自己。人生無所謂正確的方向,命運,最終會帶我們走向那裏,隻是,道路應該自己選擇。原地踏步,隻會錯失,更多不一樣的經曆與風景。
回到小鎮,回到旅店,我繼續和Marcelo一家的閑聊,喝著咖啡,還品嚐了阿根廷人特殊的馬代茶,合影留念。。。時間過得很快,到了要告別的時刻。大家互道珍重,我便踏上了繼續的旅程,前往Calafate。
再見Chalten,再見朋友們,即使是那樣的不舍與留戀。想想在此,我見證了期與許、悟與行;享受了快樂與平和;品嚐了悲傷與失落。當要告別之際,似乎開始學會,更多地敞開胸懷,擁抱世界,融入自然,追求自在。
大巴上,我一直想,再多用鏡頭記錄一些,這裏的草場,河水、藍天、白雲、大地、高山。再次來到上次的小店,我沒有選擇進去,想起那個眼神清澄的女孩,應該還在那裏坐著,與這裏的山水相容、又相融,依舊純樸、自然。
車上我的鄰座,看我總在照相,就和我搭訕。一聊之下知道,他叫Andrew,來自澳大利亞,已經退休。獨自來南美旅遊,有兩個月的計劃,下麵要去烏斯懷亞、南極、伊瓜蘇瀑布、巴西。我說真羨慕,他有這麽長的時間可以遊曆,他說,他羨慕我還有收入。。。
很多時候,我們,似乎就在這些生活的矛盾中,茫然決擇,也許就此慢慢地無視與逃避下去,最終妥協。其實做一個選擇,重新出發,卻能給自己一個破局的機會和經曆,不必為前途而擔憂,一定會是不一樣的感覺。
當晚,到達Calafate,找到Vicki給我預訂的酒店,小住一晚。第二天,早起乘坐大巴,繼續輾轉,前往智利港口小鎮Puerto Natales。又一個新鮮而陌生的地方,又一次嶄新的經曆,將在我的期待之間,如何綻放出來。
從Chalten出來,一路上的風景,讓我如此地流連而不舍。不停地在心中默念著,記住來時的那個約定,我要再回到這裏,再回來還願。
或許我會選擇一個金秋時分,自己駕車體驗奔馳原野的感覺,我也要再行這山路,感受你不一樣的景致,或與人相伴,或仍舊獨行。
想那時,你依舊,美而自在,我當是,觀而自在。
十一、禦風獨行
2014年1月2日,早起從旅店趕往Calafate長途車站,憑著Vicki從Chalten打電話幫我預訂的座位,我順利地乘上前往Pt. Natales的大巴。
之前網上研究時,知道這段路需要5個小時,因為,要分別經過阿根廷和智利的海關口岸。所以我上車後先睡了一會兒,迷迷糊糊睡了一個小時左右。或是,不舍這高原奔馳的視覺享受吧,我便再次拿起相機捕捉這窗外的風景。
天空,基本處於多雲的狀態,不過陽光還不錯。近處的丘陵、溝壑還是清晰分明,遠山則隻略見輪廓,山間的雪大多還未消融。坐在車上能聽車外的風聲,也能看到天空中流雲的變幻,投射在大地上的雲影流動。在寬廣的大地上,在這奔馳的車上,我隨之穿行於這光與影的流轉。偶爾,見到天空中掠過的飛鳥,我能感受那自在而優雅的飛行,與這高原上的風是如此的相得益彰。
接近中午時分,我們來到阿根廷口岸,通關總體還算比較迅捷。上車,又經過10多分鍾行駛,到達智利口岸,也實現了較迅速的通關。
再次上路,我們便馳騁在智利的國土上了。從地理上來說,這一片同樣屬於Patagonia高原,隻是因為,一些外在的國家、政治、民族的原因,讓它被兩個國家所分占。但是,於我這樣一個旅行者來說,它在這片南天下是一個整體。這邊有著同樣的河流、山川、地貌,同樣的蒼茫與遼闊;天空同樣的清澄、湛藍;流雲與光影同樣靈轉;風同樣酣暢淋漓地吹送於高原之上;飛鳥同樣能自在優雅地禦風而行。
大約在下午3點多,我們終於進入了Pt. Natales,這是一個港口小鎮。網上介紹的是總人口不到2萬,是依托百內國家公園(Torres Del Paine)的一個旅遊小鎮,提供旅店住宿,餐飲服務,器材出租,長途中轉之類服務。
因為我訂的旅店離汽車站較遠,我便叫了一輛出租,拿上我的全套行李。旅店叫“Keoken Patagonia”是智利人Roderigo帶他兒子Thomas經營著。Rod問我從哪裏來,我說加拿大,他連說,他的大兒子現在溫哥華讀書,明年他會過來一次。小旅店環境相當不錯,設施挺好,熱水很給力,但我隻住一個晚上。
Rod問我的行程安排,我大致說了下,原來計劃的C圈,由於計劃上的紕漏隻能變W圈了,我是準備玩一把背包行,風餐露宿。Roderigo為我推薦了一家野營器材店,還算便宜。另外,他還介紹了附近的一家餐館,給我在小鎮街道圖上標明各個地點,他還幫我買好下麵回Calafate的大巴車票。就這樣,我收拾了一下就出門掃街去了。
說是小港口,其實,隻是一個離太平洋還有九曲十八彎的地方,給人的感覺是寧靜、不繁華的。我很快的找到器材出租的地方,店主George讓我覺得像東歐人,但他說西班牙語,我不知道是否流利。我的打算是從3號到9號在TDP行走,一共七天,140美金,租下帳篷、睡袋、防水墊,沒租燃氣爐。然後,又去小鎮百貨商店裏,買了些熱狗麵包、火腿、醃肉、穀物棒、巧克力、幾袋餅幹。我的計劃是,吃完了就在當地的營地打下牙祭。
我先把租的器材和買的食物帶回旅店,做了簡單的打包分裝,這樣明天一大早就能很容易拿起東西就出發。
接下來,我就找去Rod推薦的那個餐館,網上推薦,來這邊要吃帝王蟹。結果沒有,無奈交流實在障礙,沒多想,我就隨便點了一個海產類的,草草吃完,下樓去海邊逛逛。走在海邊,看著夕陽下,波光粼粼的海麵,伴隨路旁樹枝搖動。突然,想起張若虛詩句“不知乘月幾人歸,落月搖情滿江樹。”隻是當下此景中,這江月之說牽強了。轉念,我便對出一句打油詩來和,“自此禦風我獨行,海風助瀾半天雲。”心說,老張,別跟我急,哈哈哈。。。
點燃一支香煙,在海邊一條長椅上坐下。看著海麵上有天鵝戲水,天空中有海鷗飛翔。我坐著,任這清新而微涼的海風,吹拂舒展而放鬆的全身;任這自在而不羈的思緒,飄蕩於湛藍清澄的天際;任這好奇而隨性的眼神,停駐於蒼茫遼遠的山川。此時此刻,我很愜意於此風、此情、此景。
今天休整的第二天,明天要去接受挑戰,腳上的腫有些消下去了,狀態不錯。這後麵的一個星期,會遇到何種艱難、惡劣甚至凶險,我不能確定,隻是有種追尋自由、充滿鬥誌、麵對挑戰的決心,希望自己堅持到底。
十二、烏雲蓋頂
2014年1月3日,一大早起來,Rod為我準備好了豐盛的早餐,咖啡、果汁、牛奶、烤麵包、火腿、煎蛋等等。吃飽後,我便拿起行裝與他道別,坐上他幫我叫的出租趕往車站。大巴車票上寫的是7:30發車,結果拖延到8:00才出發。來之前,網上的說法,大巴車到鎮上的各個旅店去接客之慣例,已經沒有了。
大巴駛出小鎮,沿著海邊公路,昨晚遠山籠罩在烏雲中,天鵝還在海麵嬉戲,不見海鷗飛翔。心中沒有太多的擔憂,想著的是既來之則安之。美景並不會因為這烏雲就消失,更多的美景是走這路上才能體會的。於是也有更加坦然,從容。
一路上,我依然抱著相機,從車窗內拍攝著經行處的風光。能看到滿天布滿烏雲,也能聽到車窗外的風聲,還能看到一隻山鷹掠過天際,它禦風而行,迅疾地消失於視野中。偶爾,還能看到太陽從雲叢縫隙中,投在山巔的光芒,有種異樣的風味。很快,能遠遠地看到,那幾座山峰聳立在天地間,山間還有白雪覆蓋,讓我感到一種絕然之美。心中與她們的距離,也隨這行進的大巴而越拉越近。
坐在我旁邊的,是一位來自德國的姑娘,她和另一女伴一起走C圈。我和她說,我原來也是C圈的計劃,現在隻剩下6天半,基本不現實了,但是調整成W圈,可能時間又太多。她的計劃是8天時間。
經過,大約三個小時車程,我們來到公園大門,在這裏買票,接受入園基本常識教育。然後,一部分人走C圈的人,就此開始行程。我對那個德國姑娘說,前一陣天氣不好,道路可能比較難行,祝她對方好運。她說也希望我的W圈之旅能順利,我們就此分別。
我和其他人繼續乘車向渡口Guarderia Pudeto前進,到那乘船穿過Lago Pehoe到達Refugio Pehoe營地,上岸開始逆時針走W圈,目的地是Refugio Grey,路程11公裏,標準時間是3.5小時。
上船後,我把行裝放下,就很快上到甲板上去看風景。烏雲有些散去,太陽出來了,能拍下一些漂亮的風景。我又看到了翱翔天空的安第斯山鷹。有它的相伴,我心中似乎也多出一絲安慰。
很快,船就到達停靠的地方,大家開始下船。有些人是到這個營地投宿,也有人向Camp Italiano前進,絕大多數人和我一樣是前往Camp Grey。
當我背好行裝,拄著登山杖上路,已經是下午1點過,邊走邊吃些幹糧。因為,沒有人搭伴,行進節奏自己掌握,開始我的勁頭很足,腳步挺快,不時回望著來時的路。雲層似乎又開始重了,太陽基本看不到了。
走了一段後,開始覺得行裝不得勁。當時的造型是,身後背著大包,前麵抱著小包,睡袋包栓在大包上,帳篷扛在大包上部,小包中有相機包和三角架,想著照相方便。但是,這樣低頭看路明顯不行。前一段時間的雨雪,使得道路許多地方很泥濘,使我不得不多加點小心。隻能停下來,做調整,終極造型是,身背大包,大包背著小包,小包裏裝著帳篷和三角架,大包上還是掛著睡袋,相機包掛在胸前。路上讓一位驢友給我拍了一張側影,哈哈。
以往參加的都是當天往返的輕裝徒步,在Chalten的兩天hiking就是。現在,我身上負重約20公斤左右,這是頭一次玩Backpacking。在部隊裏,這叫負重行軍,野營拉練。早上離開Rod的旅店前,我刷了一條微信:走紅軍路,讓他們坐車,與世隔絕,自我流放,充滿變數,七天之後見。
十三、風搖心搖
剛開始的路相對平緩,等到達一個小湖Laguna Los Patos附近,就開始有些爬升。調整後的行裝,拉扯著我的肩部、頸部及背部,所造成的疼痛感很快就出現了。因為行裝的重心,離我身體較遠,一時也沒有好的辦法,隻能稍微弓下身形。這是我在國內旅遊時,經常看到的,那些辛勞的山民負重上山的樣子。我繼續向前。
一個又一個的驢友從我後麵趕上來,超過去;也看到很多的驢友,麵帶輕鬆地從對麵返回。而我,卻頻繁地坐下休息、喘息、喝水,天空還是時陰時晴,偶爾還飄著小雨,風不算太大。開始時,身上出的汗基本已經幹了,所以不覺得寒冷。
我就這樣,邊走邊歇,心中開始產生許多反省與疑問。反省的是:現實中的我不如想象中的強大;行程上的紕漏,C圈變W圈,也許一個幸運的錯誤,我的狀態,可能還真走不了C圈;我的速度比絕大多數人慢。疑問的是:我能在天黑前走到嗎?今晚會累倒嗎?明天能起得來嗎?後麵幾天我能堅持下去嗎?如果體力不支怎麽辦?半路放棄嗎?
這時的我,除了和自己說話,就隻能聽點歌曲,排解一下心中些許的鬱悶。許巍的歌,是出發之前開始聽的,那其中許多流浪、飄蕩、向往、思索,我覺得很對我當時心境。前記中也曾經提及那首“藍蓮花”,它多少寄托了一種我對自由的期待。
這時,回響在耳邊是“彩雲之巔”:
靜默地望著雪山,時間在這一刻停止,為何我在此刻流下眼淚,我的心就在這一刻起飛,如雄鷹飛翔在藍天裏,翱翔在世界的頂端,穿行在高山白雲之巔。
此時並沒有彩雲,我卻又見雄鷹,這些詞句,給我帶來一種鼓舞。雖心情有些許鬱悶,但我沒有就此言敗,也更不至於流淚。
看著身邊的山水風光,其實還是相當優美,盡管天空中陰雲密布。我想,如果我沒有身上的負重,如果不必急行軍,我一定會多駐留,多選擇一些視角,留下更多燦爛的笑容,讓自己能融進這山水間。
今天的景點主要是看這Lago Grey的冰川與湖水分界處,冰川被兩處岩石分成三部分。能見度很差。想想,明天還要再走回頭路,美景留到明日不遲,現在趕路要緊。
天空中的雲,終究堆積成雨,在通過觀景台後,開始淅淅瀝瀝地下起來。越向前走,就離冰川更近,從那邊吹來的風也越寒冷,雨中的道路也更泥濘。我開始覺得雙腿有些發軟,尤其是下坡時覺得膝蓋疼,肩頸與後背的疼痛感也沒有減輕。我隻能這樣繼續走走停停。
在這前後不靠的地方,沒有人能幫我,隻有自己的毅力和堅持。路上又碰到一個背大包的女子,她也是走走停停,我們就這樣互相超越,打了幾次招呼。後來,她停下吃午飯,我問她怎麽不走了,她說過了剛才那座橋,就隻剩下半個小時了。看看表,已經是下午四點了,我說我得繼續前進,一會兒見。繼續穿行在這淒風冷雨中,保持著一份鬥誌,無論如何,今天要完成。
結果,我又走了一個小時才終於到達營地。走到屋簷下,放下身上的背包,我 想這時我的輕功一定很好吧,要是能飛起來多好呀,哈哈。我終於到了,雖然多用1個小時完成3.5小時的路程,畢竟頭一次,所以還是相當心滿意足。
營地在山穀中的一個相對背風的地方,風比較小,隻覺得有些微寒,可能成功的興奮,讓我不很在乎這寒意。入園教育中特別強調了明火控製,因為公園曾幾次被遊客釀成的大火,毀掉了很多植被。所以,我現在才拿出香煙,點上一支。沒多久,前麵碰到的那女子也到了,我們便聊起來,她也點上一支煙,她叫Sylvia來自德國,是一名老師,因為算是聯邦工作人員,有帶薪(75%)休假一年的福利。這待遇太爽啊,我連連稱讚。
抽完煙,我請她進去Refugio內喝杯熱咖啡,盡管隻是那種速溶的雀巢咖啡,也覺得相當溫暖。在大廳內烤了一會兒火,我們就一起,去露營地搭帳篷,找到一片林中空地,地麵還不算潮濕。
以前,從來沒有搭過帳篷,當時租帳篷時拍了張照片,還算順利地弄好了。已經快7點了,我簡單地在帳篷中做了個三明治吃完。本想四處轉轉,無奈天空中雨還在下著,烏雲依舊很重。我去Refugio餐廳中要了一碗熱湯,坐在那裏的沙發上享受了一下。想想,今天很勞累,還是早點睡吧,希望睡個好覺。明天要走比今天更長的路,而且我的腳程又比較慢,需要早起早出發。晚安,鳥人。
十四、鋪天蓋地
2014年1月4日,從晚上八點半一直睡到早上六點半,半夜醒來幾次,聽風吹樹葉之聲,意識到自己躺在地上,有種異樣的感覺,不過很快又睡著了。帳篷比較遮風、睡袋也很暖和,還是睡得不錯。
坐起身,舒展一下四肢,狀況還算不錯。趕快刷牙洗臉,回帳篷吃了早餐。天上能看到朝霞映在那雲上的光芒。
開始收拾帳篷,打包準備今天的行程。並且調整行裝,把小包騰空放進大包內,三角架也放進大包,把帳篷包和睡袋包分別掛在大包的一側,相機包繼續掛在身前。這時,Sylvia也起來了,我和她說,我走得慢,所以必須先出發。
八點過,我就上路了。今天的計劃是從Lago Grey返回昨天出發地Lago Pehoe,11公裏,3.5小時,然後,前往Camp Italiano, 7公裏,2.5小時。
天空中,依舊飄浮、流動著各種姿態的雲,也能看到一些藍天。在山穀中能聽風在山間刮過,樹葉被吹拂發出聲音。感覺應該是一個好天氣。路上應該有比昨天更好的景致。
在山穀中的行進,起初的感覺沒有多少異常,隻顧埋頭前行。但是身上行裝給我的重負感很快還是回來了,背部的不適,頸部和肩部依然有吃力感。下坡時,膝蓋逐漸又出現了疼痛感,兩邊掛著包偶爾也會,因為行進時的甩動而影響我的重心。昨天,心中那動搖的心念又一次浮現,但是,這返程之路還是要走的,估計中午能到,到時候再看狀態,隻能繼續我的走走停停。
當走出山穀,接近昨天的觀景台時,我能感覺今天的風力明顯強過昨天,甚至有種推著我向進的能力。遠處的冰川依舊有著很厚重的雲,不過偶爾有太陽光投射於雲隙之間。並不覺得好過昨天,尤其當我回頭想拍照,那風吹得像機拿捏不穩,還是隻能繼續前行。倒是前麵湖麵的一些浮冰,很出彩。越向前越覺背後的風之強勁,我也盡量讓自己乘著這風而前行。路上能看到一些樹被這經年的風所形塑的樣子。倒是有一株鮮豔的野花,能找到風中屹立的挺直與絕秀,讓人有種欽佩感。
最後看一眼這冰川,風開始愈加剛猛,當看到那些與我相向而行的驢友,頂著狂風前行時,不由得慶幸自己昨天的運勢不太壞。今天的風力對我是一種助益,也讓湖麵的水波被吹起層層水霧,幾次我都能看到湖麵的彩虹。當我仰頭看那高山之巔,雲層的飛揚與流轉,竟是這樣的氣勢如虹,實在令人驚歎不已。
後來,Sylvia和一個大個子,一前一後地趕了上來,我讓他們先過去,約好到前麵的營地碰麵。我繼續邊走邊休息,不停地調整著大包的肩帶,環扣,希望能讓自己的身體各部能分擔一定重量。
中午12左右,我疲憊地到達Lago Pehoe Refugio。見到Sylvia和大個子,他叫Christoper也來自德國,還有另一對高大的荷蘭夫婦,坐在一起聊天。我先去餐廳買了一個大漢堡充饑。這時,風力沒有絲毫減弱,反而愈加猛烈。
我也坐下休整,和他們聊著天。Sylvia請我喝了一杯她煮的咖啡。說起,下午的計劃,他們基本都打算繼續向前到Camp Italiano。我此時還有些猶豫自己的狀態,和這大風天氣。不過,放下行裝休息的這段時間,覺得體力有所恢複。心裏就想著這2.5小時行程不算長,有一個下午的充裕時間來走,索性就多休整一下。
我便靜靜地,坐在大風中看著那天空風起雲湧的壯闊,欣賞著身旁那溫潤的湖水波濤洶湧,聽著旌旗的烈烈鼓動之聲,似乎在為我呐喊助威。準備上路,即使是逆風更要有一種飛揚的激情,開始收拾行裝,準備出發。我決定提前出發,同夥伴們道別,讓我們相逢在路上吧。
下午2點左右,我出發了。似乎多了一種異樣的堅定,放下了那層層的猶豫和懷疑。我依然會走走停停,調整行裝,身體姿勢,隻是心中強烈的信念,讓這腳底的步伐變得更激越而堅實。最終,於5點左右到達Camp Italiano。這是一片深幽而安靜的營地,希望今晚也有一個好夢時節。
此種在狂風中的前行,已變得暢通無阻,無論順風還是逆風,哪怕是鋪天蓋地。沿途的風景壯美、明麗、遼遠、悠深,無一不映入眼簾,穿透我心。還有和我一樣行在路上的朋友們,相識或不相識,大家輕鬆愉快地互相鼓勵著。今天的旅程,讓我體驗了一種無與倫比的清爽暢快之情。
十五、當舍無滯
2014年1月5日,在Camp Italiano的一夜,是聽狂風漫舞於枝頭,夜雨灑落於衾帳的一夜,怎奈何,不曾好夢。7點左右起來,簡單地洗漱,吃完早餐。今天的行程計劃是,8點左右出發,輕裝往返French Valley,11公裏5小時,下午1點回來,再收拾帳篷,搬家前往Los Cuernos營地,5.5公裏2.5小時。
French Valley是一個冰川河穀,由於地質地理的變化,使這開始一段中上滿是大大小小的碎石,好在道路的方向很清楚,就是一路向高處進發。荷蘭的兩口子比我先出發,很快就把我遠遠地拋下了。我則是走走停停,一邊欣賞著兩邊四周的風景,一邊照著相。回頭望著穀外的風光也是那樣開闊而秀美,不禁感歎這天底下竟有如此聖境,此行不虛,又同意了那足慰平生的說法。
French Valley左側的山巒間有很多冰川,由於這夏日的陽光照耀下,開始融化,形成很多溪流,由於冰川的滑動擠壓,經常會造成冰崩,經年月累也造成很多山體的滑落,從而形成許多碎石。
一路行進,就能聽到前方傳來如雷鳴般的崩塌聲。穀中的水霧很大,加之今天的陽光很充沛。穀中出現了一道很長的彩虹,很是幻美的曲線。山間的空氣也很清新,林木相當茂盛。在樹間看到一種黃色的球狀物,起初,我還以為是果實。細看才明白是一種真菌寄生於樹木之上,相當奇特。
山風很大,開始還在林間穿行,隻聽得嗚嗚之聲掠過林梢。當我走出樹林中進入一片開闊地,這風再次讓我體會到力量,不僅行進有些困難,還能看到冰川融化的水流被吹得向上空飛舞。
藍天是那樣的清澄,白雲幻化出各種造型,飄蕩於山間天際。穀的左側是昨日經到的疊嶂的峰巒,厚重的雲層讓山峰隱於其間。右側能看到著名的三塔的背影,還有羊角峰,在陽光下峻朗、挺拔地聳立著。令我癡迷不已,不由得多拍了幾張她們的身姿。
這滿眼的潺潺溪流、絕秀雪山、林木鬱鬱、仙山雲海,讓我的心情,流連在這一切美妙中。我不竟放慢了腳步,想坐下來吹著這剛猛的山風,體會這自然純樸的感覺,不去想身後任何的喧囂。
轟隆隆,好像是身後經過的山穀中傳來一次冰崩,我又錯過了。看看時間已經是10點了,自己出來2個小時了,還是繼續前行吧,如果11點還不能到達前麵的觀景點,就隻能返回了。
山間不時還會飄灑細雨,陽光很明媚,所以不覺寒冷。看這溪水讓我感到,清泉石上流的意境,隻是無有明月鬆間照相映襯,當年王維那是寫的秋意,這卻是初夏。哈哈,差得有點遠,繼續走吧。
快到11點了,似乎我還沒看到荷蘭夫婦返回。大約,他們留在那裏欣賞景致了吧。Sylvia和Christopher他們已經超過我,繼續前進了。我想還是按照原定計劃返回宿營地。
就讓我遠遠地留下一些這絕美境地的記錄吧。回去到穀口處看能不能等到一次冰崩,聽聞一次雷鳴般的動靜。
山穀中的風力沒有絲毫的減弱,太陽雨也沒有停歇,天空中的陽光依舊明媚如始。
當我走回剛才那片開闊地處,看到不少驢友們在些停歇,留影,凝望著山穀。我便請一位似曾相識的女孩為我照相,哈哈,原來她也是當時在渡船上為我照相的,她叫Chalsea竟然也來自加拿大。一聊之下,她和另一個女驢友Misty也計劃返回營地,前往下一站。當我試圖站著照相時,大風幾乎兩次把我吹倒在地,有點狼狽。
我們又坐在那裏等了一會兒,還真趕上了一次小型的冰川崩塌。
回到營地,已經是1點過了,我簡單地填飽了肚子,稍適休息後,收拾完營帳,打包就上路了。這是一段比較平緩的路程,沒有什麽難度,或許是,身體狀況經過兩天來的調整,已經基本適應了這行裝,也或許是沒有了心中的疑慮,這行進也就不再成為一種痛苦,而變成了一種愉悅。
一路上,也能放鬆地欣賞風景,適時地調整節奏。這午後的陽光,似乎更多地給我曝曬感。風力沒有減退,天際的白雲更加地變幻而仙意深厚。
中途,我來到一個小湖畔,此時離Los Cuernos營地已經相當近了。於是選擇在湖畔休息一下,曬著太陽,吹著風,點上一隻煙,那種愜意的味道難於言表。想著今天看到了三塔背影,美啊。我的行程已經過半了,明天就要向三塔正麵前進了。今天陽光如此明媚,明天也是晴朗的可能很大,或許還能去看三塔的日落或日出。
今天沒有走完全程的French Valley,半程後的放棄,並未有何遺憾之處。這即是計劃中的考量,也是按計劃實施。想來,隻要在這一路感受了愉悅,就是此行的收獲。所以,在需要割舍之時,不能有過多的遲滯,這是成全今後的行程。
大概5點左右,我到達露營地,先把營帳所好,選址於一棵樹下。我簡單的吃過飯,四處走走看看。
抬頭仰望那高山,藍天白雲映襯下,清秀身姿;在白雪覆蓋下,冷峻麵龐;在山澗穿流中,爽朗笑聲。
營地後麵,有些工作人員在忙碌著。看見我拿著相機,他們會鏡頭感很好地衝我招著手。湖麵和山巔的雲層在積聚著,天色有些暗下來了。
坐在Refugio外麵,欣賞著這周圍美麗的風景,和身旁來往的各地驢友,不時搭訕一兩句。能看到有些上了歲數的大爺,大娘級驢友,無論他們是如何走到這裏的,都讓我欽佩。不禁有個念想,當我到他們那個年齡時,我又會行走在何處?又會經曆著怎樣的風景?還會感於悲傷或歡喜嗎?還是皆幻化如雲煙,任憑過眼而逝?
許巍有首叫“晴朗”的歌,裏麵唱到“一切就像是電影,比電影還要精彩,如此真實的場景,讓我分不出悲喜。這是初次的感覺,我想了解這世界,充滿懸念的生活,他擊打我的心。。。我愛這精彩的世界,交織著太多的悲喜,我愛這精彩的電影,如夢幻如空花。我那總沉默的朋友,你讓我感覺到力量,曾在我心中的傷口,如過眼的雲煙。。。”
十六、踏雪尋蹤
2014年1月6日,一整夜、狂風呼嘯、淒雨飄灑。半夜多次被風雨聲吵醒,查看帳篷是否漏雨,所幸僅小麵積受災,多虧選址在一棵樹下。後來實在睡不著,6點就起來了,簡單洗漱,吃過早餐,躲進Refugio旁為Camp提供的廚房裏取暖。
這幾天來同行的朋友們命運各異。Sylvia很不幸,帳篷嚴重灌水,睡袋打濕,大半夜未眠;Chalsea和Misty幸免,因為也紮營樹下;荷蘭夫婦裝備精良,基本無恙,Christopher幸免,Cristy和Pabelo兩口子打濕小部分。Sylvia因為大半夜沒有休息,加上裝備全濕,已經無法繼續露營,她決定下山返回Pt. Natales。大家隻好向她表示惋惜,互相道別,她先出發了。後來,荷蘭夫婦也決定下山去住,此時天氣糟糕,山頂在下雪。
本來,今天的計劃是從Los Cuernos前往Camp Chileno,大約6個小時間,距離16公裏左右。其他朋友,都準備待雨小些再出發。天空曾有短暫放晴,還出現彩虹,我一度以為可以出發了,可是轉眼就消失。這樣一直等待,8點半左右,雨點變得稀疏些了,我選擇出發,至於是上山還是下山,準備到岔路處再決定。
露營裝備,睡袋外部半濕,帳篷的墊子也是大半濕了。身上的行裝明顯變得沉重,我在行裝內加了一些大塑料袋做防雨保護。出發後,天氣並沒有太多好轉。霧氣厚重,相機基本沒有拿出來。休息時看到身旁的煙雨霧蒙,籠罩在遠山和湖麵上。有種水墨山水畫的意境,更有種江南三月之情境,前段時間寫過一個關於雨天的小段。
“前天,卡城像樣地下了一場春雨,這雨雖然顯得粗礪些,倒也無妨礙地,把我送進了對江南初春的回憶中.時值五月中旬,想來江南已是初夏.記憶中,江南初春的雨大約在三月間,滿眼輕曼,細膩,綿密,煙氳,那樹枝間黃綠的嫩芽,在細雨綿綿中,無聲地滋長著,身心也有一種隨之溶浸而潤澤.這些時日裏,隨手寫了些小段落,還有一點陳年的,聊致這久違的春天,與心中的甘霖。”
在風雨交加,飛雪紛紛中一路前行著,行裝在雨雪中被打濕,由於身體保持著運動,因此並不覺很寒冷。後來Chalsea和Misty超過了我,Cristy和Pabelo兩口子也超過了我,聽他們說Christopher也下山去了。這一路上的坡度並不算太大,隻是過了三岔路口開始轉向Camp Chileno前進,才進入上行線。
進入上行線後,就能看到兩山相夾的山澗,也能感到爬升的艱辛,山風也一陣陣眾裏向外吹來,這就是網友們說逆風而上,總體風力並不太大。繼續著走走停停,路上還結識了幾個巴西來的驢友,我們一路分享著行裝中的餅幹,有說有笑,很是愉快。
下午2點半左右,我到達了山脊拐彎的高處,已經能遠遠地看見營地,這裏前後看到的景色都很開闊。我停下拍些山澗與河穀的照片。一對老年夫婦也在此休息,還站到道邊,背身河穀,讓導遊給他們照相。然後就下山去了,望著他們的背影,我由衷地欽佩了一下。
沿著山邊小道前進,能看到山體滑坡是比較嚴重的,植被衝刷的痕跡很明顯。想來這段路,如果遇上惡劣天氣應該封閉的。能漸漸感到山風的加強,帶著雨雪不時吹打著臉龐,身上的寒意也加重了,於是加快腳步繼續向前進。
終於在下午3點左右,拖著一身泥水,滿身寒冷地到達了Refugio Chileno。先把行李放在門外,進去避寒。屋內有個大爐子裏,熊熊燃燒的火,算是為這屋內增加些許暖意,屋內的驢友不少。
我想,今晚應該是借宿Refugio了,如果還有空位的話。今早的營帳就被打濕,加上一天的風吹雨打,應該情況更糟,加上天氣和營地的情況也不樂觀。所以便問工作人員是否還有鋪位,結果還好。後來碰上了前麵先到的幾位驢友,一問他們也全是改住Refugio,湊巧的是我們還全在一間大屋內。
走出門外,去遙望三塔,隻見三塔影影綽綽,風霧飄浮,煙雨迷蒙。門外,公園的工作人員正在為馬匹裝卸輜重。
按導遊圖上,從這裏到三塔觀景台隻有1.5小時路程。聽工作人員說,由於天氣原因,下一個營地今天,已經封閉了。看來今天基本無望了,隻好重新回到Refugio中烤火取暖。我把身上的衣服換了一下,也換了一雙幹的鞋子。
坐在餐廳,與身邊的驢友們及工作人員聊天。有一個意大利的小夥,還是準備繼續前進,夜宿下個營地,和另一位智利人準備明早等日出。大家都祝他們好運,也希望他們能保重,畢竟這山裏的天氣太難測。
雖然,無法享受自然風光,但這許多或相識或不相識的人們,聚集到這樣一個狹小的空間,為了或相同或不同的目的,在此盤桓交流著經曆,這種情景讓我覺得一種從心底升起的溫暖。
後來,我們幾個基本一路同行的夥伴,Chalsea, Misty, Cristy, Pabelo和我決定來一個舉杯儀式,慶祝我們的W圈之行圓滿。不過,大家似乎,對明天的天氣都不大樂觀。我的打算是,如果明天早上天氣好轉,就輕裝進山去尋訪三塔,如果不好就隻能下山。回Pt. Natales的班車是下午兩點離開的,必須早去早回,如果趕不上還得山下再住一晚。心想,但願天隨人願吧,隻是這一路走來,已經太明白,這可遇不可求的情境了。
十七、禦風欲傾
2014年1月7日,又是一夜聽窗外,狂風呼嘯、淒雨飄灑,隻是我躺在Refugio的屋子裏。早上5點半,預設的鬧鍾響起,在窗外風聲伴隨下,再調到8點,便又繼續睡去。這一覺睡得安心、舒適、了無牽掛。。。
再次被鬧鍾叫醒,窗外依舊風未歇、雨未停,起床簡單洗漱,吃早飯。今天的行程如前所說,是從Camp Chileno下山前往Hoseria Las Torres,導遊圖上標的是2個小時多些,沒有標明距離長短,大約在5公裏左右。
一幫朋友們商量好9點半出發,12點在山下旅館前,乘中轉巴士前往公園大門。下午2點坐大巴返回Pt. Natales。還有一點時間才出發,所以也就在Refugio內盤桓,閑聊。後來看到昨晚的意大利小夥和他的智利同伴,便問他們運氣如何。他用不大熟練的英語和我們講述著,昨晚的天氣風雪交加,今早稍好,隻是雲層厚重,山風強大,基本隻能看到三塔的輪廓之類的。後來,另有兩個美國人,從山上營地返回,他們清早冒雨上去的,也說上麵的風雨都很大,與三塔的景色無緣。
聽完這些講述,基本打消了我們心中的遺憾。既然計劃已定,且天公不作美,也就沒有強求的必要了。安心地收拾行裝,按時下山吧,我接受三塔無法近距觀賞的這個現實,便不再停留,繼續我這路上的前行。
雖然,第一天來時天空算是清朗,當時沒有選擇上到這裏來。現在,倒也沒必要悔不當初,既已錯過也就承認錯過。隻因我們永遠再回不到從前,重新找到當時的岔路,踏上另一條路。其實,即使現在也不可能知道,那另一個選擇,又會帶來何種際遇,或許我們隻因為那是個不曾的實現,而覺得它應是個美好的可能。
9點半,我們一群朋友分別上路了。我依然逐漸被拉到了後麵,風雨交加,我也沒想再拍這來時的路。開始,我還能看到其他朋友在前麵的身影,隨著,我的路邊休息,他們越走越遠。山風還是一陣陣地從山穀內向外吹送著。我漸漸能摸到一點規律,山穀中的樹在風聲中做響。
我一路向上爬升著,眼看快要到達昨天的山脊的轉角處,那對老夫婦拍照的地方。覺得身後一陣山風,狂猛地吹來,山間的樹葉聲響也強烈無比。這時,忽然見到有三個背包的防雨罩,被風吹到山澗上空飛舞。我想趕快繞過這個拐角處,不想迎麵上來三個驢友,一時把路堵住。此處路窄,不大適合並行錯身過,便想著讓他們先過去。
但是山風的強度似乎更加剛猛地從身後席卷而來,那力道是平生從未體驗過的。我不敢托大,連忙低下身形,用雙手的登山杖支撐身體背向山穀。對麵上來的三個驢友也迅速應對,手拉手一起俯身趴到地上。
我覺得不應該就如他們那般趴下,所以就繼續支撐著,但這風是如此的綿綿不絕,沒有絲毫停歇甚至減弱,連路邊的小石子也被吹得亂滾。漸漸地,我的心中升起了一絲恐懼,手上感覺也開始出汗,雙腳也有些乏力感出現,一種距離死亡無比接近的感覺出現了。眼前,再次出現剛才防雨罩的幻象,紅色,黃色和藍色,清新、鮮活而又明麗、妖豔,飛舞在山澗上空的姿態優美而灑脫。這不再與背包的相伴,是自由的飛行,是別無選擇?還是如釋重負?莫不是為我指引去向的引導,自己如果吹落山穀,會是何種的飛行,是就此解脫?還是心有不甘?昨天的大爺與大娘站在這路邊合影的情景也同時浮現。。。
最終,我還是決定,小心地調整身姿,緩緩地背靠斜坡坐下。讓這風從我身前吹過,手上依舊用登山杖撐地,多些平衡點。用眼睛看著風吹來的方向,心中對自己說著,我不是來送出自己生命,而是來辭舊迎新,尋找一個不同以往的自己,或是那個迷途知返的自己。
就這樣在那坐了不知多久,後來想應該有兩三分鍾吧。這狂風終於有所減弱下來,對麵的三位驢友,站起身來繼續他們前行的路。良久,我才深深地出了一口氣,也站起身,開始繼續走向山下,帶著些許的餘悸,未定的驚魂。。。到了山下,給這三塔來個回望,那雲霧濃密也就算是安慰自己的選擇了。
在旅館處,我沒有看到其他先下來的朋友們。我想他們大約在別處停歇,或是已經前往公園大門了吧。等了一會兒,中轉巴士來了,坐上去,心中的感覺很是複雜,回想這些天的際遇與感悟,似乎比在Chalten更多、更複雜、更難以言表。很快到了大門處,臨下車時,司機把他們公司的帽子送給我留念,上麵有三塔,大約知道我未盡興吧,我連聲表示感謝。
離2點還有一段時間,我便四處轉著和其他等車的驢友搭訕著。有一行意大利來的幾位中年人,這是他們第二次來此徒步。還有一對愛爾蘭來的夫婦,他們是遊曆去一地、打工賺錢,繼續遊曆、再打工,已經是第四個年頭了。還碰到了之前的那一隊巴西兄弟。。。
大巴來了,到了要告別的時候,不住地向百內回望,多想再留住,這短暫而美好的回憶,充滿驚喜與苦痛的時刻,隻是路在腳下,我們還是要繼續走上這條伸向遠方的路。
車開動了,我隻是用相機,繼續回望著這一片山川、河流、藍天、白雲、草木、生靈。。。
大巴到了中途停下,有個小的紀念品商店,也有點小吃,有些人下去采購或喝咖啡。此時此地的天空很晴朗,風依然很大。我四顧尋找鏡頭下獵物。不遠處一隻紅嘴鷗的出現,引起了我的興趣。起初,它隻是在地上悠然自在的行走,當一陣風吹起之時,它稍適轉身展翅,便借助這風力的吹送,而飛進空中,變換著身姿,乘禦著風,時如流星、又如流水般地,翱翔在這美妙的晴朗、湛藍的天空、如煙的白雲,是一種自在如意的穿行。我的心也在此刻,隨著鏡頭中的鳥兒,自在如意地在這廣闊的天地間,享受這風的吹送。
後來,碰到Cristy和Pabelo兩口子,他們還說當時也遇到那陣狂風的情景,還為我擔心來著,說後來一直沒見著我。聽著我心中很是感動。他們明天也回去El Calafate。我說,我因為提前完成W圈,隻能繼續在Pt. Natales多逗留兩天。我們互道珍重後就此別過。
回到大巴,繼續前行,我依然不想放棄多看看這沿途風光的機會,沒有太多地回味,隻想更多地記錄這路上的風光,還有一個大約是走在歸鄉路上的背影。
由於提前完成行程,回到小鎮,我得首先,安排這兩天的住宿。後天的旅館(We are Patagonia)是提前預訂的,問詢之下明天也可以住,隻是今天得另找住處。首先,我把露營設備還回George的小店,雖然提前退還,並沒有現金返還,想想也無所謂了,畢竟,這套裝備在百內的惡劣氣候下,帶給我了應有的庇護和相應的溫暖。
然後,又在附近臨時,找了一家旅店住下(Casa Lucy),很喜歡,條件相當不錯,好好地洗了一個熱水澡解乏。幾番折騰後,天色暗下來,想著要早些將息了。睡前,在微信上向親朋好友報了個平安,是夜,鳥人睡了一個好覺,安然無夢。
十八、隨心隨性
2014年1月8日,一大早起來,在小旅店裏,吃了一頓異常豐盛可口的早餐。然後,就把我的行裝搬到We are Patagonia,這是一間相對簡陋些的B&B,不過倒也幹淨、舒適,陳設與色彩風格還是比較有特點的。男主人,是一個24歲的智利小夥,Brian做平麵設計的,女主人,Carola,看不出年齡。起初,還鬧了一個誤會,以為他們是母子關係,後來我也就不再打聽了。Carola為我介紹了小鎮上比較好的餐飲,和一些特色小店之類的。
從百內出來的大巴上,我就基本打算好了,這兩天是放鬆式的閑逛,能逛出特色就好,沒有也不必掛懷。想去哪裏就去哪裏,玩的是臨時起意。
出門,帶著相機,聽著音樂,戴著墨鏡,走在藍天白雲下,陽光燦爛裏,陌生寂聊中。任自己在路上徜徉著,任雙眼與身體一同流浪,任思緒輕靈著,保有一種被動接受的空白。感受經行處,各式實體景物的投射,體會或連續或斷續的演化。天光雲影的流轉、交錯,帶來的感覺更是時而跳躍,時而平滑,這一切都給我一絲恍惚感。在不知覺之間,當我開始找回意識後,卻已是另一番景象。
表麵上來看,這個小鎮呈現的是一種雜亂與無序,不規則的街道、淩亂多樣的房屋、紛亂各異的招牌、各式的樹木花草、頭上躥動的電線、街頭流動的人群、互相追逐咆哮的狗群。我一直拿著相機,想尋找一種清靜的感覺,為這裏的敲定一個基調,很有一陣子感覺很茫然。
後來,我才漸漸明白,我的這種想法過於單純而膚淺,或者太一廂情願了。其實,這裏的特色,就是在這無序中,不需要過多的規整,自然而然地,迎來送往各地的驢友。相反,倒是過多的規整,會讓這一切顯得做作,表象化。看看天空中的雲彩與吹拂的風,它們何曾橫豎成行,明暗錯落有致過,這山川、河流何曾有過完美的幾何造型,它們自在的存於天地間經年累月,與其它自然和諧而相融。
一瞬間裏,手中的相機,便感覺不再有任何羈絆,可以停留於任何景象而不需遲疑。而眼中的一切也開始變得有所條理,而別具風采,不再如初一般的那樣紛雜無采。我看到天鵝與海鷗之翱翔海天,再見七彩祥雲綻放藍天裏,街心鍾樓在陽光掩映下泛出的蒼桑,
閑逛著、體驗著、陌生著,忽然間,前麵走來一人,原來是Chalsea,她說準備去阿根廷看莫雷諾冰川,但是交納入境費的收據沒有打印。我說有剛才在路上看到有網吧,便帶她前去。她也提起昨天下山的情況,我和她說了我的經曆,還說曾經碰到了Cristy和Pabelo兩口子的事。她是今年剛大學畢業,準備用一年時間來窮遊。很羨慕西方的大學生有這樣的從容,想想國內的環境,真是無法相較。後來,帶她進了網吧,我就和她互道珍重,繼續我的閑逛。
時間接近中午時分,我便按Carola提供的餐飲指導圖找地方吃飯,這才發現,小鎮很多餐飲中午是不開門的,多是下午4、5點後開門至午夜,所以可選擇的餘地就隻有一些披薩店或小吃店。我找了一家披薩店簡單地吃了點,便想著回去睡個午覺,晚飯前再出來繼續逛。小鎮真的很小,走個來回不用30分鍾。
睡午覺,在我看來已經是一個多年來不再有的習慣。在城市裏學習工作的歲月中,我似乎總喜歡把自己身上的弦繃緊,隨時準備應對變化。因為,這午覺有雙重悖於此的特色,第一浪費時間,第二午睡影響晚上睡眠質量,便是我長久來所摒棄的。而此時此刻,打發時間是一個主基調,無需保持原來的節奏,出行期的節奏就是隨心隨性,沒有定式,少些計較。
這種情緒,這種心態,就讓我在小鎮的這兩天顯得輕鬆自由,無拘無束,我既不去回味過往的旅程,也不設想後麵的行程。記得當時出發前,就想著要有一個徹底放空自己的時刻,這閑淡的飄蕩正當其時。沒有計較,沒有追憶,在這裏隻有見到和聽到的,與自己不大相關的情境,我可以去花時間感受,也可以很從容地把這一切放下。
這身、心、神的遊走既是獨立自主的單獨行動,又是相互牽絆於某種聯係的。這心中了無牽掛,也覺得時間的流淌是如此的暢快無礙。
1月9日早上吃過早飯,繼續我在小鎮上的閑逛。午飯後,我還是回到旅店,小睡了一陣,到了下午,我選擇宅在旅店裏,聽聽音樂,看看書,和Brian閑聊一番。看到屋內有一塊黑板上,有來自世界各地驢友的留言,便饒有興致的看了起來。記得,當時在Camp Chileno有一張世界地圖,上麵也有來自各國的驢友寫的小便簽。
一時興起,我便也用粉筆寫上了一句詩“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這是出自唐代詩人王維的一首詩。
終南別業
中歲頗好道,晚家南山陲。
興來每獨往,勝事空自知。
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
偶然值林叟,談笑無還期。
下午,有一對來自瑞士的夫婦,要從旅店離去,我便和他們閑聊了幾句,談及他們對百內的印象與經曆,他們要返回瑞士了。我說,瑞士是一個美麗的國度,他們說,歡迎我去瑞士遊玩。我對他們提及,那天在Chalten出發去Cerro Torre前,我就想今天碰到遊客的國度,就是我下次旅遊的國度,結果當天是一隊在湖邊碰上的德國驢友與瑞士驢友Laurence。後來,在百內又連續碰上幾個德國人,今天又有他們夫婦。他們聽了笑著說,德國與瑞士可以一起遊玩的。
十九、天涯行盡?
2014年1月10日,6點多起來,Brian已經把早飯準備好了,我很快吃完,然後和他道別,回房把行裝拿上,出門向汽車站走去。
我很清楚,這獨行天涯的時光,行將結束。就要向小鎮告別,向百內告別,向Patagonia告別,向智利告別。心中有一番不舍之情,也有幾分膽怯之意,不願這夢之將醒嗎。
看著車站上排好的前往百內的大巴,一群群驢友,身背大小行裝陸續上車,心中對他們羨慕不已。
拿著Rod訂的汽車票,坐上了返回El Calafate的大巴,倚在窗旁,確知這就是生命的安排,旅程所有的一切,隻屬於這個時光,留在這裏無法帶走。唯有心中的感悟,是我此行的收獲,是我可以帶走的。
一路上,依舊不想睡去,仍想將這一切留存在腦海中時間長一點,盡管照片的記錄也總是殘缺的與瞬時的。
很快,我們就到達智利的出境口岸,也是原來進出百內的必經處,在些蓋章過關。海關人員很客氣,很快幫我辦理完。我對他說了聲謝謝,後來還真心地加上一句,希望下次再見,這與來時走的入境口岸不同。
今天的天氣算是晴好,大巴行進在高原的蒼穹下,四周環顧,依然是廣袤深邃、沿綿起伏。天空中的雲,在陽光下或呈白色、或呈灰色。被這高原上狂烈的風吹梳著,或如絲帶、或如飛船,特異又優雅著。那種線條的放射透視效果,愈發能體現出縱深與遼遠。我站在這大地之上,天空下下,開闊之中,內心深處,隻有一種敬畏與臣服之心。
很快,就進入了阿根廷境內,來到入境口岸,大家下車辦理手續,我能從鏡頭中遙望到雲霧籠罩的百內群峰,讓我再看一眼。
路在繼續延伸,大巴繼續奔駛,我的心,也奔馳在這蒼穹下的高原之上。
中間我們在一個加油站處做短暫停留,司機加油。看到一些騎摩托的驢友,想來那種馳騁的感覺又當是另一種風味。
大巴重新開始行進,不久就登上一個相對高的點,這開闊感更是撲麵而來。不僅如此,很快還在鏡頭中找到了遠處Chalten的仙山群峰,幾乎每座山峰的輪廓都是那麽的清晰,Cerro Torre和Fitz Roy。
此情此景,心中忽然有種莫可名狀的感覺。此時耳中的音樂,也出現了一段來自許巍的聲音,之後是一段宏偉的樂器合奏,吉它華彩般的Solo與鼓聲交相輝映。
一念淨心,花開遍世界
每臨絕境,峰回路又轉
但憑淨信,自在出乾坤
恰似如夢初醒,歸途在眼前
行盡天涯,靜默山水間
傾聽晚風,拂柳笛聲殘
踏破芒鞋,煙雨任平生
慧行堅勇,究暢恒無極
瞬時間,渾身熱血翻湧,眼中淚水奪眶而出。這次天涯行盡,足慰平生,不虛此行之感再次出現,一幕幕場景又湧上心頭。在Chalten的起初幾天裏,那種對美麗風景的無限期待與無奈現實之間的心理落差,及最後的心理調整,明白期與許之間,遇與求之間;那天在Chalten的誤入歧途,心理失落,重新上路,義無反顧,返回之路上,看彩霞滿天,坦蕩心情,與朋友歡慶新年;後來四天多百內負重徒步,艱苦跋涉,身體上經受的磨難與考驗,從意欲放棄到最終誌堅意滿,以及那天山口與死亡的無限接近時刻。這一路上的心裏感悟,似乎都被這歌詞唱得淋漓盡致,有種量身定做之感似的,而且是對這次旅程的點睛之筆。
歌名叫空穀幽蘭,前三段歌詞也寫得很美,隻是我更喜歡後麵兩段罷了。能聽出一些與弘一大師的關係,隻因那幾句“山外之山”“晚風拂柳笛聲殘”。。。
縱有紅顏,百生千劫
難消君心,萬古情愁
青峰之巔,山外之山
晚霞寂照,星夜無眠
如幻大千,驚鴻一瞥
一曲終了,悲欣交集
夕陽之間,天外之天
梅花清幽,獨立春寒
紅塵中,你的無上清涼
寂靜光明,默默照耀世界
行如風,如君一騎絕塵
空穀絕響,至今誰在傾聽
眼中的淚水,確有悲欣交集之感。隻是很快,我不再覺得傷痛,更多的是,歡欣於此行的收獲之感。自此後,吾當感念恩典、堅定信念、窮此生涯,勇往直前,大約也就與這歌曲中的境界相同吧。- - “踏破芒鞋,煙雨任平生。慧行堅勇,究暢恒無極。”
(2014-3-11結)
補記:幾年前第一次寫的遊記,回頭看看有不少文筆紕漏,不想修改了。畢竟當時一氣嗬成的感覺。初學乍練,情有可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