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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問我從哪裏來?

(2021-06-29 02:31:48) 下一個

阿泰走路三條腿一蹦一蹦的,為了平衡,跑得越快,頭就越努力朝左邊伸。也許時間很久了,他的脖子都格外粗和有力。看他一臉的風塵和疲憊,令我想起’’海霞’’ 裏的那個瘸腿阿泰,電影裏他說:我是你哥哥阿泰啊!

誰也說不清阿泰是什麽時候出現的,出現了多久? 反正就是有那麽一天阿泰開始在棠下那裏晃悠,不吵不鬧。即使有人賤手賤腳踢他打他,他也僅僅是小跑幾步躲開,盡量不惹人注意。也許是多年的街頭生活給了他生存的智慧,也許是他媽媽跟他分開前最後的囑咐。

阿泰在廣州棠下吃百家飯的時候。

阿泰就這樣靠百家飯過了一年又一年,誰也不知道什麽時候阿泰受的傷,怎麽受的傷,又是怎麽熬過來,總之阿泰開始靠三條腿一蹦一蹦地在周邊熟悉的地方找東西吃。好在那裏到處是排檔,填飽肚子不是太難的事。就是右前腿受傷痊愈後變得僵直而且短了一截,腳掌翻過來完全變形。蹦著走路時總是杵到地,把著地那麵的腳趾皮磨破感染。阿泰肯定是感覺到不舒服,經常去舔那裏,結果就更嚴重,變得整個變形的腳掌連同腳腕那裏都血淋淋。日子一天天過去,磨破的傷口開始感染化膿腫起來。好在有人拍照轉發在救助群裏,救助爛頭仔的幾個人去把他抓住送去了醫院。 醫院拍片檢查說,肩膀那裏粉碎性骨折後錯位長上,膝蓋也是粉碎性骨折,腳掌骨折........聽得不由地心都糾緊了,好像有人象幾世仇人那樣死死地攥住我地心,那份心痛遠遠比不上阿泰受傷時所經曆地傷痛和無助。廣州的兩個醫生都認為隻能截肢沒有其它辦法,如果腳總是磨破,會有破傷風危險。截肢是從肩膀那裏截掉。 想想阿泰的傷處沒有補救的辦法,他已經習慣三條腿,截肢未免太殘忍。而且術後的疼痛和傷口愈合也是一關。我不在國內,阿泰術後隻能在醫院的籠子裏熬。無論如何,決定不截肢。阿泰在醫院觀察了一段時間後就絕育打全疫苗,轉到一個很小的寄養小院。那裏雖然貴一些,規模小,隻有三十幾隻狗,照顧得會好一些。

到了小院幾天後,小院主人反應同樣的問題,就是白天阿泰跑的時候同樣是把腳磨爛,關在房間裏不放他出來又不忍心。我把阿泰的照片給德國救助群看,他們說他們曾有過類似問題,給狗穿上鞋就行了。

到了小院,我說穿鞋,小院的師傅不知道有毛孩專用的鞋,就去街邊買了幾雙嬰兒鞋給阿泰。看見照片,很不厚道地笑抽了。 阿泰愁得眉毛抽筋,想著能不能省點心啊?!這鞋都穿不正!再說這一身顏色不把額當小夥兒嗎?!

脫了粉色衣服,阿泰終於鬆口氣,開懷大笑。

阿泰穿上鞋幾天後,小院的反饋又來了。白天阿泰一瘋起來,經常把鞋跑掉了。等發現時經常是腳已經磨破了。 一來二去,我想了想決定提前安排阿泰出來。

就這樣阿泰跟大白和元寶一起,從上海到巴黎,從巴黎到布魯塞爾。幸虧咱們壇子的心在途中請她朋友幫我接機送到布魯塞爾。布魯塞爾火車站見到他們時,阿泰和大白怯生生地一聲不吭。元寶見到我哇啦哇啦一頓吵,好像是說,咋回事,又渴又餓,快給口吃的吧!

到家後,跟先來的青光眼,偉仔,麗莉和花妞自我介紹了一番後,很自然偉仔跟元寶和阿泰融洽起來,也許都是講廣州話的老鄉吧。

頭兩天,阿泰束手束腳,出去遛彎時走幾步就停下來張望一下,好像不敢相信這一馬平川的大草坪可以自由奔跑。過了三四天,發現天天都這樣,膽子就變大了,每次看見有狗過來,或者有鳥在附近都先看看我,意思好像是問,我能去跟他們玩會兒嗎? 看見我鼓勵地點點頭,他高興壞了,裂開大嘴,笑嗬嗬地跑過去找人家玩。那份熱情,真不象亞洲來地,倒象是拉美地熱情奔放。

第一天在德國草坪上,琢磨著這草有點紮人哈

側麵相親照,小夥兒很正常嘛!

這張雖然顯得腿不長,但是相親夠用了。

阿泰性格很好,跟誰都不爭不搶,分零食吃時總是安安靜靜地站在後排等著,而不是象偉仔元寶他倆連蹦帶跳從我手裏搶。看見我看他,他才往前伸伸脖子,夠一下我給他的肉幹。叼到了就跑去一邊吃,吃完了再回來看看有沒有。有一次他叼著一根骨頭,我手裏一根準備給青光眼的掉在地方,還沒等我反應過來,他低頭就撈到嘴裏,看都不看我蹦到航空箱裏,而且還縮在最裏麵,我要想要回來得鑽進去才行。我蹲下去喊他,他裝聽不見。 低頭卡卡卡地啃,第二根骨頭按在左腳腳下。啊?!我太低估阿泰了!

阿泰還是蠻漂亮滴。

就這樣,阿泰在我家安頓了下來。這兩個星期我們這裏很熱,早上九點出去就已經是身汗了。阿泰每次都是一頓狂奔,解決問題後背朝著太陽,眯縫著雙眼,半仰著頭似笑非笑地斜著臉看我。開始我不明白,拉他走又不舍得用力拉,就扽一扽繩子意思一下,三下不走兩下不走,再拽他一屁股就坐地上。 好吧,這是要抱的節奏。 我跟他說,就抱一段哈。抄起他抱在懷裏,吆喝著青光眼和偉仔跟緊不要掉隊。一低頭,發現阿泰一臉壞笑,得意洋洋張著大嘴享受坐轎子的待遇。

 

帶阿泰去看醫生,阿泰一進診所就開始緊張,不停地東張西望,任何動靜都能讓他嚇一跳,平時一臉的壞笑無影無蹤。其實醫生就是例行檢查,打上疫苗。從台子上下來後阿泰明白沒什麽不安定因素,開始熱情了。蹦到護士那裏蹭蹭臉,然後蹦到醫生那裏用頭頂頂,表示我表現那麽勇敢,打針時不暈不喊,是不是適當地表揚一下啊?醫生什麽人沒見過,馬上明白阿泰的意思,一邊胡嚕他的大腦袋,一邊說,你就是個漂亮寶貝。阿泰還是接著頂醫生,那意思的是,來點實惠的唄? 醫生沒理會,護士明白了,從瓶子裏拿出一塊肉幹給阿泰,阿泰滿意地吧嗒吧嗒地吃了。

 

每次接毛孩到家,看見毛孩在航空箱裏探頭探腦小心翼翼地出來,抱起他們時緊緊地依偎著我,那瞬間覺得再難也不能辜負毛孩的信任。毛孩很被動地把自己托付給我,我所作的一切都影響著他們後麵的生活,無論男女老少,無論殘疾還是四肢健全的。任何生命都有求生的本能,對死亡的恐懼。人作為強勢團體,用各種冠冕堂皇的理由把生死決定強加給小動物,希望能盡所有的力量幫助他們,給他們第二次機會也是給我一個更加機會,看到他們幸福生活時,那份快樂和滿足不是一個包,一雙鞋,一頓三星晚餐能夠替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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