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22日我到了廣州,在法蘭克福登機的時候已經感覺不對了。近十年我年年春節回廣州,每回離登機口八丈遠的時候已經可以聽到哇啦哇啦的各種鄉音,除了回程的旅行團就是西班牙,意大利幾個南歐國家經轉,再就是德國本土的華人。這次靜悄悄,幾個巴掌數得過來的人。十來分鍾就全登機了,坐在飛機裏除了幾個興奮的說俄語的人外,其中一些人都很肅穆。我心裏也開始有點發毛。這是幾個意思? 趕緊跟八戒爹打個電話報告這情況。八戒爹指示:你走一圈看什麽人多。俺老老實實走了一圈告訴他,什麽人都不多,看上去像德國人的基本沒有,像出公差的德國人更沒有。八戒爹說,考慮5分鍾,每關艙門前都可以下機。 俺告訴他,你拉倒吧,就是下刀子俺都回去,你明天甭飛了。
到香港後,從深圳灣過關進大陸,關口人也是很少,往年這時候至少需要1個多小時排隊。沒20分鍾我就過去了。總之,一切都很反常。不過我心大,加上惦記著家裏和小白牛牛他們,隻要不停航我怎麽都會回去的。
到廣州後,因為臨近年關,本來人也走得七七八八的了,從人流上並看不出什麽問題。不過見到醫生後,醫生大吃一驚問我怎麽逆向行車,說你趕緊走,趕緊走。然後又看我戴的是一般的口罩,馬上掏出一個外科口罩給我,說這是她今天剛發的,每天隻發一個,她戴的是昨天的。讓我戴上,說沒這個千萬別出門。我問她有這麽嚴重嗎? 她左右看看沒人,拉我到一旁說,非常嚴重,廣州僅次於 W H。能走就趕緊走,別到時候走不了了。 護士們見到我,也覺得我智商嚴重下降,降到了要測一下的狀況。
我從醫院出來就趕緊趕去接小白,葉醫生那裏就剩下兩個助理在等我,其他人都放假回家了。小白自己在籠子裏歪著腦袋瞪著我,好像說,咋回事?把我忘了?不想混了?
打開籠子門,小白沒有往我身上撲,而是擠出門要往外跑。我知道孩子是憋壞了,馬上套上繩子帶他出去,一出門就是一泡尿,長得他都站不住,往前踮幾踮。最要緊的解決了,跟兩個助理告別,我就帶著走往路口走。多走走,讓小白拉幹淨。通常關 籠子的孩子,他們盡量憋著不在籠子裏拉,所以一出來有時拉上四五次才拉幹淨。
我們等了有半個小時,平時三部車裏有兩部不願意搭我們,但這次等了二十幾部車過去都擺手表示不搭。看來冠 狀 真的是非常恐怖。終於有位河 南的司機讓我們上車了,他直誇小白漂亮,說他家的狗也是小 土 狗,很聰明。 一路上小白兩手緊摟著我的左胳膊唯恐我跑了。
到了院門口,小白熟門熟道地往家跑,還知道跟保 安打個招呼。 在家時我多數時間讓他在廚房待著,廚房連個陽台,他最喜歡坐陽台望著外麵,可以一個小時不動。我做飯時他就坐廚房裏看著,不吵不鬧地等著。晚上,當當結的妹妹送牛牛過來,牛牛見到我也高興壞了。小白一看老朋友也回來了,更高興,圍著牛牛蹦來蹦去地要玩。 牛牛想先跟我玩一會兒,所以根本不搭理小白,小白急了就用右手去扒拉牛牛,牛牛急了,衝小白喊了一嗓子,那意思是:瞎扒拉啥?!一邊兒稍著去!
等我把牛牛的床也擺在廚房另外一邊,關上廚房門時,小白蹦過去就撞牛牛一個跟頭,然後一點沒客氣地開始擠兌牛牛。牛牛沒辦法這好應付一會兒小白。
就這樣我們開始了春節假期。 隨著時間的推移,大家談論的更多的是冠 狀。年三十的花市提前結束。我和幾個朋友電話聯係時,誰都不說 聚聚吃飯喝茶這幾個詞。心照不宣地打算過個節儉的革命的春節。我也樂得不用出去吃飯,更多的時間和小白牛牛在一起。局勢一天天緊張起來,我出門不但口罩,也戴上了手套。在外麵絕對不摸臉,到家第一件事是換下出門的衣服掛在太陽低下暴曬,然後就是認真洗手,把外麵帶回來的東西分門別類,消毒的消毒,洗的洗。都整理好了才和小白牛牛打招呼玩一會兒。
他倆的碗也是每次用前都再用熱水燙一遍,水是涼白開,每天換四五次。
下樓遛他們回家都趕緊用消毒水 噴一下腳,等幾分鍾,然後再用溫水洗掉,免得傷皮膚。 因為小白每天晚上都要上床睡覺,而且一定要鑽到被子裏麵,跟德仔一樣。牛牛不太願意上床,他睡我床邊,兩個窩摞在一起,再蓋個厚毛巾,傍邊是暖氣,開到中檔。牛牛很喜歡暖洋洋的,總是把身子歪在有暖氣那邊。
中午,我讓他倆在我臥室待著,那邊的大陽台有太陽,他倆多數就躺在曬太陽。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風聲一天天緊了起來。德國這邊天天喊 我回 家,我就是不回,葉醫生他們還沒上班,本來國家 部門1月31日上班,後來推到3日,寵 物出國手續之前辦不出來,而且春節期間中國境內的寵 物運輸也停了。我走了小白他們怎麽辦。所以就這麽一天天耗著。我把回程從11日改到5日,想著那是可以帶小白他們走,至少也可以把他們移北京小院去。人算不如天算。沒等到5日,漢莎宣布停航到9日,不過看局勢9日後也未必能飛。 我想那從香港走,漢莎還開著,從新買票定寵 物倉位。辦寵 物過境香港,需要5個工作日,我就買了13日的機票。上午買,下午香港宣布凡是大陸下去香港的全部要隔離14天,而且寵 物過境手續也停止。一切從頭來過,國內 寵 物運輸全國範圍內停止,葉醫生上班了,國航北京飛德國還開著。最後訂了13日國航北京飛法蘭克福。小白隻好再次回葉醫生那裏蹲籠子。 當當結的妹妹非常好心,再次接收牛牛。
12日下午,當當結的妹妹全家來車接我們的時候,牛牛高興壞了,連我也不理了,隻想讓當當結的妹妹抱。看到牛牛和當當結一家這麽有緣分,我都替牛牛高興。隻有小白可憐兮兮地一個人孤零零回到籠 子裏。好在葉醫生那裏很空,小白可以占一個大籠 子,放了一個墊子他不用臥在鐵篦子上。
13日早上5點多我往廣州機場趕,一路空蕩蕩,機場裏也是沒有幾個人,中午到了北京。北京到底是首都啊,人還是挺多的。 一路上都很有序。到登機口時看見也不過三四十人,除了兩三個西 人麵孔,全部都是我這樣的。飛機裏很幹,不知道是我想像還是確實刻意調得很幹燥,而且熱。我請空姐幾次調低溫度,他們都是半度半度得調。
到法蘭克福下飛機,一切歲月安好的樣子,隻有機口的一個地勤人員戴著口 罩。我有一點咳嗽,趕緊低頭快走。為了趕飛機,我帶了一個隨身小包,其他的都扔在廣州家裏了。 進關時人也很少,海關的那些人也都沒戴口罩。我三步並兩步趕到火車站搭上火車。我沒敢往裏走,就在車門口那裏站著,戴著口 罩手套,盡量不摸任何地方。
到了科隆火車站,八 戒 爹把車鑰匙放在地上,等他走開了我才過去,他打的回家。我開上車直接奔科隆大學醫院,他們有病 毒 研究所,24小時值班。 到了醫院急診窗口我才摘掉手套,告訴他們我來自首的,剛從中國回來,有咳嗽。他們馬上拿出一張A4紙,指著那幾個地名問我是不是那些地區來的,不是的話要等第二天家庭醫生那裏看。我一聽就急了,我在廣州三個星期了,廣州僅次於武 漢,因為沒封 城所以不著名,但是不意味著小 強不強啊。 我跟他們解釋,我整整3個星期出入指定接收冠 狀的醫院,我自己現在又咳 嗽,我不擔心我自己,因為也許是疲勞或者感冒,但是我擔心我帶著小 強回來,傳染給別人。科隆至今還沒有一例,馬上就是狂歡節了,萬一因為我出現病例,報紙登出來,肯定會影響狂歡節的正常舉行。放我走,等我第二天去家庭醫生那裏等於是放我去禍害別人。我是特意來自首的。在家隔 離非常不現實,空氣傳染,接觸傳染。國內很多發病都是一窩一窩的,就是因為所謂的在家自我隔 離,那意思在我看來就是肉爛在鍋裏,要禍害就禍害自己家裏人,別出去禍害別人。 可是還是間接禍害別人啊。
因為我強調我三個星期來出入醫院,再就是狂歡節。當時是晚上,到處都下班了,隻有醫院急診,而且大學醫院設備齊全。 他們討論了一下,一會兒就請我到了一個診室待著,而且義正嚴辭地告訴我不許離開這間診室。俺心想,N N D, 這會兒你們回過味了?! 再進來的就是全副武裝的護士了,把我戴的外科口罩扔了,戴上3 M的。然後抽血,取唾 液,血壓,體溫,血氧,還連上了監護儀。這時候我也精疲力盡了,到頭就迷迷糊糊睡著了。從早上4點起床,一路趕回來,心裏終於定了。
趕腳著俺是個倒黴 蛋。甲肝趕上了,薩斯時也在國內,火山灰停航時在北京掛住了十天,東京大地震也在現場。當然冠 狀也不能拉下。 其實我並不擔心這個病 毒,相信我十幾年連冒都不感的體質,能抗過冠 狀。 但是我憂慮的是無序和混亂,和對生命的蔑視。
不知道睡了幾分鍾,護士搖醒我說15層的負壓隔離病房準備好了,馬上有護士過來用床推我上去,我一聽趕緊說沒那麽嚴重,我自己上去就行。護士說他們急診這邊沒防護服了,所以要樓上護士來接。我說,不用,這些全套裝備俺全有,然後掏出防護鏡,手套,頭套和最後一套防護服。護士都樂了,問我怎麽這麽專業,我告訴我三個星期以來我基本都是這樣的。臨走前,那麽緊缺的情況下,醫生護士還是湊了幾套給我,說窮家富路。現在家底按口 罩算,啥包啊,石頭啊都是煙雲。
進了負壓病房,是個套間。外間擺著所有防護用具,口罩是3 M的,這對國內目前來說,是最奢侈的,排隊都買不到,屬於硬通貨。立馬拍照顯擺了一番,然後跟護士擺乎,護士很感動送了五個口罩五個防護服兩副防護鏡讓我快遞給國內醫生。Pi pi娘說,俺要是多住幾天,醫院口罩肯定告急。
負壓病房是什麽原理,俺這個文科生弄不明白,反正一個抽風的24小時嗡嗡地轉。浴室流水好像飛機上一樣是嘬出去的,不是流。馬桶水顯示著63度。倆道門,一個門必須是關著的。進房間時必須全套裝備,鞋套頭套口罩手套防護服,而且一次性的。看著一個個3 M的口罩就這麽犧牲了,真是心痛。 因為咳嗽他們要我霧化。霧化的那個瓶子也必須每天換,我平時每天服用的藥他們讓我扔了,給我新的。看著3 M口罩實在心痛,我跟送餐的說,他們不用進來,把餐擺在外屋,隔門喊我一下,等他們關門出去了,我再出去取。吃完了我再擺到外屋。這樣至少每天節省三套裝備。
14日上午三位醫生全副武裝進來,跟我談了一遍,其實還是我在急診那裏說的。他們高度讚揚俺的專業知識,雖然皮毛之皮毛但是有效避免傳播。說核酸檢測結果還沒出,另外同時要取樣驗第二次,讓我耐心等待。俺說耐心耐心,你們就扣住俺,千萬被放俺出去禍禍去,不能因小失大。 醫生說,俺是第一個來報到的,一般人怕別人說盡量偷著藏著。俺說那不行,萬一我沒事但是傳染給別人,那 良 心過不去。再說生活在這裏那麽多年了,受益於社會,不能這時候掉鏈子。
15日上午,醫生來通知我,所有檢測結果 都是陰 性。咳嗽的問題,也許是普通 感冒,繼續霧 化就行了。但是要等17日健康 局上班了,才能決定怎麽處理,感謝俺的公 + 民+.精.神。我馬上表示 百分之 125x2的配合。醫生走了沒五分鍾,我就開始 頭 痛,那種集中在腦門的 劇痛。感覺是悶 在封 閉的負 壓 房間裏的問題。這時候大 話放出去了,隻能扛著了。然後就是噁 心 胸 悶,想著吃了幾天醫院的飯了。就電話給八. 戒. 爹,麻煩他把家裏存的Cup 麵送來。唉,鬱悶啊,八.戒.爹送了兩包 龍..口 粉 . 絲給我!我又電話問他,送粉x 絲幹嘛,涼拌還是火鍋?!他說他沒想到我說 英文,所以沒明白,還說那也是noodle啊。 唉,家門不幸啊,再不明白你也不能送兩包 粉 絲到負 壓 隔 離 病 房 吧。
今天是16日,接著熬。
廣州比較有序,供應也很好,就是武 漢剛 宣布封 城時,超市搶空了,但是第三天就一切恢複正常。菜場基本都開著,什麽都有,雖然比平時貴了一點點,但是也不是讓人想罵 人的狀態。 如果壇子裏有廣州的,請放寬心。我走時,老城區那邊比較熱鬧一些,菜場有點擁擠,中山四路起,往中山七路,荔灣那邊很多店鋪都開門。 天河這邊比較冷清,關門的多,街上也冷冷清清的。
感謝壇子裏的網友牽掛,感謝Bearlover。 毛孩們都還好,按原計劃要出來的10個毛孩都滯 留了,新 疆 那個癱 瘓的小比熊,在小院一個愛心工人的護理下,褥瘡 傷口就縮小的趨勢,照片我就不放了,非常殘 忍。其他毛孩有一個得了急性胰腺炎,搶救過來了,但是因為傷著了腎 功能,雙目失明了。 還有一個得急性角膜炎,目前在好轉中。失明的毛 孩已經出院回到小院。其他的還算可以。他們是我最牽掛又束手無策的。但願早點複航,早點接他們出來。
我在醫院沒有Wi fi,用我的手機熱點,所以先不放小白牛牛圖片了,以後補。
希望所有的毛孩都有個溫暖的家。請關注美國網站,謝謝支持: http://www.nlanimalrescue.org
你們的每一分捐款都能幫到毛孩子們,小到一個水瓶,一餐飯,一針疫苗,大到一張出國機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