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裏斯四歲大的時候,到哪都帶著一塊藍色布料,名字叫“步步”。現在克裏斯六十了,退休教師,三個孩子都已長大成人,但他還是能輕易記起那塊布料在手指和臉頰之間磨動的纖維質感,柔軟而踏實。這事很難言傳,“我那時缺的是舒適和安全感,而這些步步都能給。我希望有它一直陪在身邊,這感情有點像幼時希望我媽能一直留在自己附近。”(史努比裏那條藍毯子原文有單獨談)
上學沒幾天,母親就告訴克裏斯不能再帶那塊藍布,而且應該把它扔進壁爐裏。“我現在還能看到那時的客廳,和那個含著火的爐口。媽媽說我一定要把步步丟進去。她說我不能再帶著步步,我要長大。我不記得自己有沒有哭,隻記得心裏苦。我記得那種喪失寶貴事物的空虛感,但當時還不理解那是什麽。”
克裏斯不認為自己母親有錯(老太太再過不久就要九十歲嘍):“那是人生進入下一個階段的儀式。我隱約感覺到那是對我有益的,所以我沒有怨恨,也沒有留下什麽童年陰影。實際上我很少想起這事。”但老大叔也承認每次提取出這段記憶時,它都特別清晰。他對那塊藍布的依戀之情還是鮮豔的。
步步在心理學上是種“過渡客體”,往往在人出生的頭六個月裏由嬰兒選定,自此到哪都不會忘記帶上。這些過渡物的性質,跟“母親”的特征會有重疊:柔軟,可以撫摸,可以擁抱,可以咬。在母親不在身邊時,它們的存在能疏解幼兒的不安。
隨著嬰兒成長,母親漸漸能抽身去做別的事,母子之間的空隙便日漸擴大,而填補這感情真空的就是過渡物——對母親的沉重依戀,有一部分轉由它們承擔,孩子也是在這個時期(頭九個月)開始理解到自己跟媽媽不是某個一體相連的“東西”,而是互相獨立的兩個“什麽”。
這通常也是幼兒擁有的第一個“非我”之物,但這裏頭兩者界線相當含糊。72歲的格拉漢姆也是個退休老師,兼職彩繪玻璃和政治顧問,跟老婆一起住在坎比裏亞(英格蘭西部),家裏保存著一隻泰——“說了不是泰迪熊,是隻綠色的熊貓!”他糾正。
“我出生那會兒剛停戰,萬事凋敝,熊玩偶我媽是買不起的。可她有個醫護同事能用碎料湊合出娃娃來,剛巧那時手頭又有點綠色的麻布和沒用的黑眼罩。”用現在的眼光看,即使洗幹淨也隻是個很寒酸的綠熊貓,可這娃娃已經陪著老頭七十多年了。“有段日子它就是我的一部分。”
直到八歲,每晚格拉漢姆都摟著綠熊聊天到睡著。“我記得自己是真的把它當成一個說話的對象。它是個完美的聆聽者。”小孩會把當天發生的大事告訴綠熊,在回憶過程裏,事情被歸納調理,被講述者自己真正地吸收和領悟。想起設計師談自己定案hello kitty時為什麽沒有畫嘴
自然,這綠熊漸漸退入格拉漢姆人生的幕後,但也沒有再退隱得更遠。很多年前,他發現自己第一任老婆出軌後,立刻就動手收拾行李走人。“我那時很傷心,收拾了一下行李...我的東西連那箱子都裝不滿,然後我沒忘記帶上了它。”對他來說這玩偶並非身外之物,就算全世界都遠去,這綠熊還是會留在原地靜靜地聽他說完。
在理論上,這種過渡物對人的心智健康發育來說也是個重要的客體。它們填補了母子之間日漸拉開的空虛距離,扶植起兒童的想象和創造力,還能療愈孤獨和悲苦。無論那過渡物還是否留存,或人們成年後對此有無明確意識,其實它們都會以某種形式伴隨我們走到一生的盡頭。
原文:《Still have your childhood teddy? The psychological power of the toys we keep》;原文內容更多,非完整翻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