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的中國寒假注定是出乎尋常的和紛亂的,參加完小孩學校家長會的第二天,我們就踏上了從上海去香港的火車,一路南行,開始回到國內後的第一次長途旅行。
一星期前,喬已經先行飛去香港參加一個項目,他會在那裏等我們。我也剛好在那時才搞清楚從上海有二趟火車去香港,一個是高鐵,一個是從97年就開通的到香港紅磡的動車,並且這趟動車車票在網上無法購買(也看不到),隻在火車站窗口出售。雖然坐動車要過夜,但到香港的時間是下午,比高鐵的晚上到達時間好,所以就特意去虹橋火車站買票,軟臥車票隻有上鋪票,(這是我第二次買軟臥,第一次是上個世紀90年代去烏魯木齊,結果因為所謂的‘介紹信’不讓上火車)。現在在中國買火車票已經很方便和透明了,有錢就可,無須特權和黃牛,還有這次去香港,要從上海火車站出境,想想也有意思 - 火車站裏的海關。
在網上查信息,不想再出什麽問題,上不了火車。曾經在上海的一個本地論壇好像看到過一個帖子,關於坐火車去香港的事,就輸入“香港”二字,想去找那個帖子研究一下,結果查無內容,‘香港’這二個字可能變成了敏感詞,因為近期香港的遊行示威活動,上海的網管是‘很敬業’的,甚至比在北京的網站更勝一籌。(就像以前上海的文化局把上海文藝界管的死氣沉沉一樣,‘獨立製片’,‘N代導演’,反而出在了政治中心的北京,而不是曾經的文化中心上海。)去百度搜索‘香港’二字,就有各種各樣的信息出來了。
從上海出發去香港的火車是晚上開,提前一個小時到達上海火車站,進口處還是那樣的人山人海。好不容易通過大門安檢,找到了第一候車室,一下子人少了很多。檢票後,推著行李箱走進海關,就沒有幾個人了,設在火車站裏的海關,是第一次見識,和機場裏相似,這樣又過了一次安檢。有意思的是,我用新申請到的‘港澳通行證’,很快就辦恰好了,反而小孩的國外護照,年輕的海關關員倒左看右看,不知可否。原來他質疑護照上的照片和本人變化太大(小孩護照是5年有效期,這是最後一年了),問有沒有別的證件上的近照?這下又麻煩了,心想,他的學生證忘在家裏了,怎麽證明他是護照裏的他呢?忽然想起,護照上不是有上海簽發的長期往返簽證嗎,上麵有新拍的照片。喔,原來他們看護照,沒有看簽證。站在海關人員旁邊的還有一個年紀大的,她好像是指導,他們二個又仔細審了一番,終於小心翼翼地在護照上蓋了章,我們過了海關。
進到裏麵的又一個候車室,看見一個免稅店,老式國營商店的裝修,全部是賣些煙和酒,好像回到90年代,櫥窗裏看似中國香煙高檔品牌大全,我不禁脫口而出:現在還有人要買香煙嗎?!“你什麽意思?” 一個店員反問道。哎呀,我馬上意識到自己的可能的不合時宜,覺得好像去錯了地方,就等趕快上火車吧。
在侯車室裏等候的人不多,我想可能車廂裏也會有很多空位吧。上了火車才發現,軟臥車廂幾乎是滿的,我們車廂裏的下鋪是二位男性老年人,我有些失望,這趟車全然不像我10多年前坐火車在中國旅行的樣子,可以碰到形形色色的背包客,真懷疑是上了一輛中老年專列了。一位著裝似空姐的列車員走過來,我調整了一下心情,突發奇想:這是一列出境的火車,列車員們看著也較舒服,那麽等會兒去餐廳坐坐,會不會有“north west by northwest” 電影裏火車餐廳的環境呢!
夜幕降臨,火車準時離開了上海站,沒多久,列車上的餐廳就開了,我把小孩從床頭上方的電視屏幕上硬拉下來,走過了另一節包廂,就是餐廳了。餐廳有一個小酒吧,和二排餐桌組成,還算幹淨,我們剛坐下,服務員就遞過來一個菜單,點了二個小菜和白飯,濃油赤醬的上海菜味道還是很合胃口的,用完簡單的晚餐,又坐了一會兒,看看明天早上的菜單上有什麽,這樣就又回到了車廂。
第二天早上,和下鋪的二位老人的交流也熱絡起來了。 這二位老人, 都是去香港探親和家人過春節的,也都是上海居民, 各自有兒子或者女兒定居在香港, 據他們說, 這大半年來的香港遊行示威,坐這趟火車的人已經很少了,以前的硬臥都是由旅行團包下來的,現在沒有旅行團了。前幾個月,一節軟臥車廂也沒有幾個人。現在是春節前,人多了一點,大多是趕去香港過年的。聽他們之間講家事:比如香港的菲傭一簽就二年的合同,不滿意的話也不能馬上換;一位老人,在香港的孩子有一個投資房,70坪的公寓,月租金達到3萬5千港幣,這在上海同樣麵積的房子是租不到這個價格的。
早上去餐廳吃早飯,昨晚在菜單上的西式早餐,因我們去的晚已經沒有了,點的咖啡是速溶的,不知道他們用的什麽牌子,非常難喝,給小孩點的一杯牛奶,是奶粉衝的,也難喝,他喝了一口,就不肯喝了,總之把我原來的美好設想變成了遺憾。餐廳裏的一位長者主動和我聊天,並告訴我,火車馬上要過風景極美的18彎,這把我的興致調動了起來。他很興奮地說道:在文革串聯時,發現這裏的美景… … 他也是孩子在香港生活,‘六個月前,那裏是很熱鬧的’,他輕描淡寫香港的遊行,說起廣東的自然風光,又是眉飛色舞。
看著窗外的風景,山,水,好似桂林山水的副本,真沒有想到原來廣東的地貌也這麽美,可以前的廣東人為什麽要背井離鄉去海外呢。但看到山,水中間的農民們的高達5層樓的住宅,窗戶對著窗戶,就一窗之距,一點隱私也沒有,這樣的居住環境,我又搖起頭來。這在國外可是‘million dollar view”的地方,房子怎麽可以這麽亂建,沒有規劃, '當地的規劃部門在作什麽呢?' 長者不以為然:‘ 規劃局,中國的官員隻對上負責,才不會在乎老百姓的事情。’ 這是我第一次聽到的新詞組 - '向上負責',並不意會其中的意思。在我看來,當地規劃局沒有製定建築code , 是毀了眼前的美好風光,真是太可惜一片大好山河!
火車一路經過東莞市,穿過深圳市中心,邊界地帶,終於進入香港境內。在香港入境口,一個身穿保護服,戴口罩的工作人員,走過來就測量小孩的體溫,我們通過後,另一個再大聲追問一句:' 有沒有去過武漢!?' 'we from Shanghai ', 我很奇怪: 我們的車不是從上海來的嗎? 武漢到底發生了什麽,那麽嚴重,他們如臨大敵的樣式。還好,他們沒有量我的體溫,我當時正好有點冬天的感冒呢,可不想搞出什麽事情來。
我們終於坐火車到達了香港, 這也是我和孩子第二次來香港,第一次是他坐嬰兒車的時候。
真驚險正好開始疫情時你去香港,好在那時的疫情應該還沒有擴展蔓延,相對就方便很多,不需要隔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