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吃法國大餐

40年前，跟一個同學逛街。中午時分，饑腸轆轆，路過一家法國餐館，不知天高地厚，對他說“吃頓法國飯去。”不料，剛進門，就被帶位攔住了，說我們不能在這裏用餐（記得帶位說This is a formal place）。偷偷往裏麵張望了一眼，用餐者都西裝革履，而我們衣冠不整，隻是汗衫、球鞋。我們灰溜溜地出來，在街頭小攤買熱狗充饑。

從那天起，法國餐館就成了窮學生的禁地，令人望而生畏。以後工作了，也沒想著回去“報複”一下，有點“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的心理作用。後來又對法國餐館價位高昂有所耳聞，雖然囊中不那麽羞澀了，但要養家糊口，沒有勇氣去挑戰法國餐館，就再也沒有光顧過。

光陰荏苒，日月如梭，孩子們都長大成人了。一天，兒子和兒媳婦回家，要帶我們老兩口出去吃晚飯，預定了一家法國餐館。這讓我頗有些興奮，這輩子還從來沒正經吃過法國飯呢。

出門前，想起40年前的教訓，心有餘悸地問是不是得穿的很正式。兒子上網查詢，說他們的服裝要求是smart casual。於是上身套了件西裝，下身還是牛仔褲和球鞋。一路上，給孩子們講自己那次在法國餐館的經曆，兒媳婦說，他們也有類似的經曆，但沒有被飯館拒之門外。

和其他的高檔餐館相比，那家餐館算不上豪華，還感覺有些擁擠。裝飾倒是很精致，有複古的格調。桌子上擺放著彩色玻璃雕塑，花瓶裏插著鮮花。服務非常周到，到了意想不到的程度。坐下來後，前前後後有四位服務員來侍候，倒水倒酒，換盤子換刀叉，提出要求馬上辦到。不小心勺子掉在地上“叮啷”一聲，服務員聽到，主動換新。可是之間的配合有點欠缺，已經點過飲料了，又來了一位服務員問要點什麽飲料。不過這樣總比被冷落好多了，也沒有人頻繁地來問“怎麽樣，一切都好吧？”。他們十分有把握，菜肴和服務絕佳。

菜肴都十分精美好吃，每一盤都經過精心擺置點綴，包括沙拉，端上來都像是一件藝術品。以前隻聽說蝸牛是法國名菜，這次吃到了，果然味道很不錯。自己點了一碗蟹肉奶油湯（lobster bisque），服務員端來一個湯盤，裏麵放著烤麵包顆粒，放在桌子上，當麵倒入蟹肉湯，再倒入奶油汁。這種上湯的方式是第一次享受到。

牛肉烤的非常嫩，配菜是胡羅卜和土豆，覺得胡羅卜有點半生半熟。這讓我想起意大利麵，有一次好像也沒煮透，有點半生半熟。同桌的同事告訴我，這是地道意大利的做法，叫al dente。大概法國人的胡羅卜就是這個吃法，這個檔次的餐館不會犯低級錯誤，所以也沒吭氣。

從開胃菜、紅酒到飯後甜點，四個人吃了四百多塊，在我的生活中算是超高消費。兒子要結賬，我跟兒子協調，由我來付費，他把四百塊存入孩子的教育基金裏。

第一次吃法國大餐，是人生的一次經曆。吃的是美食，享受的是情調，半截子入土，美食和情調都不重要。唯獨和家人一起度過美好的時光才是值得回味的記憶。不過以後在華人圈子裏，有人神侃法國飯菜，自己就沒有局外人的感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