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牛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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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個地方叫西塬(8)- 生病

(2018-08-12 06:08:56) 下一個

出門在外,最怕的就是生病,所以來的時候我們各自都帶了不少藥。史鐵勝在北京受過幾天赤腳醫生訓練,因此帶的藥品比較專業化,除了阿司匹林、黃連素之類,還帶了針灸用的針,打針用的針頭針管和盤尼西林等。有一次,張女士病了,高燒不退,吃阿司匹林不管用,史鐵勝就建議打一針。一般打盤尼西林要在屁股上打,史鐵勝怎麽都抹不開麵子在張女士屁股上打,就在胳膊上打了一針,疼得張女士哎喲哎喲地大叫。

幾年後,史鐵勝坦白說,他忘了一道程序,打盤尼西林以前一定要先在手腕上作過敏試驗,如果過敏可能會引起休克甚至出人命。他這一說我也出了一身後怕的冷汗。有一次邢之泉發燒,直說胡話,史鐵勝不在,我們就決定給邢之泉打一針。在開水中把針頭消了毒,幾個人就大眼瞪小眼,誰來打呢?不知怎麽推來推去,最後針管落到了我手中。把藥瓶裏的盤尼西林吸到針管裏,學著史鐵勝的做法用手指頭彈了兩下,然後讓邢之泉趴著把屁股露出來。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想起醫院裏護士打針的動作,跟小時候玩剁刀的動作差不多,手腕練了兩下,一針就下去了。隻覺得針頭“咚”的一聲,紮到了盆骨,等推完藥把針頭拔出來一看,針尖彎了個鉤 - 也沒做過敏試驗。

西塬有位郎中,跟瓦罐一樣遠近聞名。他平時住在村裏,偶爾也下地幹點活兒,僅為舒筋活骨而已。外村有人生病,就趕著毛驢來請,一去就是大半個月。不記得老鄉怎麽稱呼他,好像是叔啊伯啊地稱呼。由於他歲數較大,白發白髯,我們尊稱他為老先生。有一次,邢之泉頭疼得厲害,正好老先生沒出門,就請來看病。老先生問了問邢頭兒情況,說放放血就好了。於是開始在太陽穴不斷推擠,擠出一個蠶豆大小的血疙瘩,然後拿出一根大號的納鞋底的針,在嘴裏抿了抿,算是消了毒,就往那個血疙瘩上一紮,一股鮮血就噴了出來,濺在窯壁上。我們在一旁看得心驚肉跳,再問邢之泉感覺怎麽樣,隻見他臉色發白,嘴唇緊閉,說不出話。

老先生還有什麽高招我們再也沒敢去領教。在這自生自滅的原始生活環境,老鄉們自然有他們幾百年積累下來的治病經驗,比如傷口流血,抓一把爐灰捂上;牙疼就咬住一個燒燙的杏仁,在嘴裏一陣滋啦啦的聲響後,用水漱漱口,水裏的小白絲就是殺死的牙蟲。有個奇怪的節日,叫磨牙節,忘了是在是什麽節氣,家家戶戶烤黃豆和玉米豆,咬得嘎嘣嘎嘣響,大概也是為了口腔健康吧。有個女娃生重病,老先生也沒轍了,就請來神婆滿村叫嚷,“你是害人鬼,我是河東神,我要掐死你,還不快快跑”。過段時辰,見效果不大,就拖長音改呼喚“女子回來吧”,夜裏聽著挺瘮人的。

有一種知青病,老先生也好,神婆也好都沒見過–皮膚起泡發癢,抓破了就發炎流黃水,傷口長久不能愈合,而且越來越大,露出鮮肉,最後留下傷疤。有人說是水土不服,有人說是長期缺菜引起的營養不良甚至敗血症,有人說就是跳蚤咬了以後感染發炎。也有可能是農藥中毒,因為炕上跳蚤太多了,我們就用敵百蟲在褥子四周畫個框框,都把自己當唐僧了,以為跳蚤就不會夜裏侵犯了。腿上胳膊上到處流黃水,每天晚上睡覺前就在小煤油燈下用橡皮膏和棉花團貼在傷口上,一貼就是十幾處。帶來的棉花團用完了就從被子褥子裏往外揪,最後橡皮膏用完了,被子褥子不能再往外揪了,早上起床被子粘在身上,要小心翼翼才能掀開,被子床單上全是膿斑血跡。不巧,左手拇指打柴時紮了個刺,正好在指甲下麵,指甲根也開始發炎流膿,疼痛難忍。回北京的時候,大夫看了指甲的情況,說不能挽救了,隻能拔掉。有別的知青也專門回北京看皮膚的問題,北醫三院特地發明了一種黃色的藥膏,叫“知青一號”,抹了還真靈,傷口很快就愈合了。可是虱子、跳蚤還是照樣咬,癢起來又不敢用手撓,後來發明了用玉米芯撓癢,即解癢,又衛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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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illyZ 回複 悄悄話 形象的知青生活。是當過知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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