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麥禾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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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沒見過麵的外公，我懷有一份特殊的好奇。深究其因，大約是緣於母親的講述方式，每每母親提及外公，多半會夾雜著如此這般的描述：他身材魁梧，總是將腰板挺得筆直。穿著做工考究的中式長衫，從人們身邊經過，長衫的下擺會發出“刷、刷、刷”的聲響。有人恭敬地迎上去問候：“萬亭（諧音）老板”、“萬亭老板來了”，這使得他的麵孔愈加煥然勃發。
外公出生在浙江紹興的一家殷實小戶，上過幾年私塾，去店鋪當過學徒，寫得一手灑脫的毛筆字。據說，他的第一桶金是靠腦筋活絡善結義友賺到的，具體如何，已無從查考，反正待到我母親玉兒記事的時候，外公已是當地頗負名望的鹽商，擁有自己的船隊，經營著木材鋪和米店。
大抵有能耐的人，子嗣都較其遜色，幾個兒子皆不喜讀書。老爺子對此倒不介意，他一向認定讀書無用，具備做生意的眼光魄力是最要緊的，遺憾的是兒子們在賺錢經營方麵也不賞光。大兒子是招女孩子青睞的那一款，整日身陷花叢。一個丫鬟懷孕了，老爺子死活也不準迎娶，正房必須是大家閨秀，他自己從未有過外室，當然也不許兒子們有三房四妾。談妥了條件，姑娘拿了一大筆錢，回鄉了。她的哥哥是個終日遊閑的小混混，仍是三番五次上門來鬧。老爺子衝著大兒子咆哮：都是你作的孽！他還想要多少錢？我給那個混帳的金戒指串起來都能做褲腰帶了！二兒子寡言倔強。一次因生意上的經營和父親爭吵，竟掀翻滿桌子酒菜，拂袖而去。他將自己反鎖在房中數日不露麵。一天深夜，悄悄尋來兩隻筐簍，下裝銀元，上蓋吃食，雇了個挑夫，去天台山做和尚了。三兒子倒是維諾恭謹，可惜木納了一些，做生意欠缺靈氣。
家中七個孩子，四男，三女，玉兒是二女兒。男孩兒們出生後，請奶媽到家裏來喂養。女孩子的待遇不同，都被送至外麵的人家帶大，一般長到五歲、六歲方能回來。
玉兒的奶媽喚作阿珠。阿珠是個強勢的女人，利落善言，軟性子的丈夫全由著她差遣拿捏。夫妻倆的頭胎，一歲病亡。二胎剛落地，又夭折了。若按阿珠家殷實的經濟境況，她是不會給別人做奶媽的，把玉兒接來，完全是巴望著這個有錢人家的二小姐能給自己轉運。二小姐果然是福星，連續為奶爸奶媽招來兩個兒子，一個女兒。這使得兩口子對玉兒嬌寵備至，視為瑰寶。
玉兒六歲了，不得不回家了。上有哥姐，下有弟妹，做為大家庭裏中間的孩子，尤其是女孩子，是最容易被忽視的。父母從不打罵責罰，也似乎從未正眼看過她。生性高傲的玉兒不會討巧，隻能遠遠地躲開喧鬧，像一棵無人顧暇的小草，在孤寂的沙海裏掙紮。
她錐心刺骨地思戀逝去的時光：騎在奶爸寬厚的肩膀上去趕集的興奮；鑽進奶媽懷裏撒嬌的溫馨；夏日的夜晚，和奶爸奶媽坐在院子裏，搖著蒲扇數星星的快樂……玉兒逃跑了！通往奶媽家的路，她早已熟記於心。父親得知，便命哥哥們騎自行車追趕。被抓到的玉兒豈肯就範，牙咬腳踢，滿地翻滾。哥哥們隻得把她捆在車上綁回來，鎖進後院池塘邊的小茅屋裏。玉兒拚命地哭叫，喊啞了嗓子。家人視其可憐，將她放出。一旦獲得自由，她伺機便又逃了。如此反複，惹得父親甚為惱怒，對她愈發冷淡。
在抗爭和淚水中，玉兒苦熬了一年。
七歲，玉兒到了上私塾的年齡。教私塾的謝先生五十開外，慈眉善目。也許是因為他來自奶媽阿珠住的村子，玉兒見到先生就覺得親。學堂設在後院的一座兩層小樓裏，學生是家裏的兄弟姐妹和親戚的孩子們。玉兒是先生的得意門徒，課餘時光，玉兒幾乎全部消磨在先生的書房裏。在滿腹經綸的謝先生身邊，她漸漸地快樂起來。
父親偶爾會詢問孩子們的功課，謝先生便會呈上玉兒的作文做為範例。這個時候，父親瞥向她的目光是和往日不同的，玉兒渴望這種目光，父親隻會對一個人投去這種目光。
那個人就是比玉兒年長十二歲的大姐琪兒。母親心心念念的是小兒子，而父親鍾愛矚目的卻是長女琪兒。琪兒皮膚白皙，朱唇明眸，身材修長綽約，容貌與父親頗似。處事膽大利落，心細如發，撐起家業的擔子，老爺子曾寄希望於她。可歎琪兒十七歲那年，患上了肺結核，百般求醫無果，老爺子選擇了給愛女衝喜，做最後一博。琪兒的夫婿姓孫，在黃埔軍校讀書，是當地另一家大戶的長子。孫公子來相親時，軍服筆挺，戴著雪白的手套，配掛在腰間的長軍刀鋥亮晃眼。完婚數日，孫公子即返回軍校。父親怕琪兒一人獨守空房寂寞，便接她回了娘家，自此一直住在西廂房臥床養病。大約兩年後，琪兒撒手人寰。
除了琪兒，每一個孩子都懼怕父親，隻要他一進宅子大門，孩子們說話的音量都會自覺地調低。傭人們也明顯勤快起來：即使是剛掃過了的地麵，也要拿起掃帚再過一遍；平日忽略的邊角旮旯，仔細清理；大水缸個個被添得盈盈滿溢；油燈罩子擦了又拭……其實，老爺子從不責罵傭人，也不打孩子，在家裏，挨他經常訓斥的隻有玉兒的母親。
母親的脾氣溫潤懦弱，遇事拿不準主意。父親會當眾對她突發雷霆，甚至摔砸物件。玉兒清楚地記得，三嫂新婚之後要回門，臨走那天早上，母親還沒把給三嫂娘家的禮物置備齊全，父親即刻就光火了……在場的人紛紛溜走，玉兒嚇得躲入自己房內。
在這個親情疏漠的家裏，玉兒唯一能獲得慰籍的地方是祖母的懷抱。祖母一年四季在三個兒子家輪流住。父親是長子，創業之初，資金微博，他想帶著兩個弟弟一起幹，把資金合在一處做生意，但弟弟們不肯，害怕精明強幹的大哥吞並了他們的錢財。後來大哥發跡了，他們看著又眼熱。
父親極為孝順，所以老太太過來住的時候多些。祖母一來，玉兒就跑到祖母的房裏去睡了。老太太酷愛幹淨，頭發梳得溜光齊整，褲褂內衣全是自己親手漿洗。宅子裏上上下下都盼著她來，一則她識大體，善於處理家中各類矛盾瑣碎。二則有祖母在，父親的脾氣就收斂了。
祖母不識字，卻頗通繪畫。翠竹掩映的庭院裏栽種了眾多花草果木，有高傲貴氣的茶花，嬌滴豔靚的雞冠花，繡團簇錦的菊花，還有桃樹、石榴樹、枇杷樹，種植最多的當屬桂花樹。央求祖母給她畫各類花朵，是玉兒撒嬌的方式之一。祖母善繪桃花，玉兒偏愛的欲是片瓣小巧的桂花。桂花樹的葉子寬大厚重，墨綠油亮似塗了蠟一般。金黃色的小花朵藏躲在綠葉叢中，令人很難相信，那不起眼的柔嫩的四瓣小片兒所發出的陣陣幽香，會飄逸縈繞整座庭院。
采集桂花是件蠻有意思的事情。桂花是不宜用手采摘的，在桂花樹下，鋪上幾塊大白布，用一根長竹竿輕輕地敲打枝椏，黃燦燦的小花朵便像雨點一般洋洋灑灑地繽紛飄落。采集起來的鮮桂花不能用水清洗，傭人們挑除雜質後，放入陶瓷罐中，用糖醃上。醃製好的桂花調成餡，可做桂花糖、桂花蛋糕、桂花糯米團子等甜食。
最誘人的是桂花蛋糕：用兩根長筷子將幾個雞蛋的蛋清不停地用力攪打，一邊打一邊加糖，直至蛋清變得像豆腐塊似的嫩白起泡。這是力氣活兒，一定要挑選強壯的男傭人來做。然後在蛋清裏加入麵粉，調成雞蛋糊狀。將豬油均勻地塗抹在籠屜的蒸布上，擺上一層紅綠果脯，再鋪上薄薄的一層桂花餡，倒入雞蛋麵糊，上鍋蒸熟。剛出鍋的桂花蛋糕，升騰著熱氣，一刀切下去，顫悠悠的鬆軟，香味兒撲鼻，引得圍觀的人直咽口水。
廚房裏，還有一樣東西，是玉兒感興趣的，那就是燕窩。燕子築巢時，燕窩裏殘留著許多極其細碎微小的羽毛，食用前必須將之清洗挑除，家裏每年都專門請眼睛尖手指靈的女孩兒來做這個活計。
念完私塾，玉兒去杭州讀初中。原本很喜歡讀書的她，大概是因為發育青春期的緣故，時常心緒煩亂。她原以為對那個家，除了祖母，不會有任何留戀，但事實並非如此。令她奇怪的是，她想念的竟是一些瑣碎的小事，是之前不曾在意的細節：看到屋簷下滴答的水珠，她會記起天井裏那些方形的水泥砌成的大水缸；坐在廊下讀書，腦子裏會冒出後院池塘邊叫不上名字的小樹叢，樹葉片尖尖長長的，厚實潤澤，摘回來揉碎了，放水裏泡，用泡出來的汁洗發，光滑柔軟，是肥皂無法比擬的；街上小販的叫賣聲，會讓她想到家中灶台上剛燉出來的燕窩......既然沒心思讀書，就回家吧。讀了一年初中，玉兒綴學了。
玉兒綴學了兩年，這兩年間，家裏發生了巨大的變故。玉兒失去了親愛的祖母，她是在三叔家裏，在睡夢中走的。那天早上，三叔沒看見祖母起床，以為老太太想多睡會兒，便沒介意。快中午的時候，傭人進去打掃房間，才發現出事了。祖母去世後的許多年裏，玉兒都固執地堅信自己的設想：倘若那天祖母是睡在父親的老宅裏，一定會沒事兒的，玉兒會守在她身邊，會照顧好她的。祖母去世後的許多年裏，玉兒一直做著同樣的夢，夢裏，她依偎在祖母懷中。夢醒，淚濕枕邊。
土改、公私合營開始了。父親錯誤地估計了形勢，他以為把店鋪、船隊、土地、房屋、槍支全部交上去，就可以保全自己。他對家人說：沒關係，我就是什麽都不做，你們也一輩子有吃有喝。但當他看到一些認識的朋友，被叫去參加“學習班”洗腦筋，然後一個接著一個地“失蹤”了，他知道再呆下去，或許下一個就是自己。
父親在鎮上的酒樓訂了一桌飯菜，把三個未成年的孩子找了來。玉兒十四歲，妹妹十三歲，小弟十一歲。父親的話很少，隻是簡單地叮囑他們認真學習，照顧好自己。孩子們心裏清楚，吃過這頓飯，父親就要亡命天涯了。
席間，父親叫人拿來三隻箱子，說是在上海專門訂製的，每人一隻。箱子是桔紅色優質牛皮，大約兩尺長，一尺寬，四個角包著結實的銅片。內襯是上等的細亞麻布，乳白的底色，淺藍的條紋，做工十分精致。玉兒望著父親，心中第一次生出了一股憐憫：這麽驕傲的一個人，如今隻能送給還不能自立的孩子們三隻空箱子，不能也不敢給他們更多。他心裏該是怎樣的滋味？這種突然湧起的溫柔情愫，把她和父親之間的距離陡然拉近了。
那隻桔紅色的皮箱，玉兒一直帶在身邊，非常小心地使用著。經曆了幾十年的風雨，箱子的表麵雖然早已黯然褪色，仍無任何破裂斑損。
1952年的秋天來了，玉兒離開了老宅。又是桂花飄香的季節，金黃色的落英散滿地麵。
清風吹過，細碎的花片隨之盤旋低回，幽然淒美，在記憶深處飄零成揮灑不去的鄉愁。
十四歲的少女，帶著簡單的行囊，提著那隻桔紅色的小皮箱，踏上漂泊的人生之旅。
（後記：1965年夏，在醫學院執教的母親收到了外公的一封信，信是從一所勞改農場寄來的。外公整日都在水稻田裏插秧，稻田裏的水太涼，想買一雙水靴，但沒有錢。母親馬上把錢寄了過去。寫信封的時候，母親為了名字後麵的稱呼，糾結不已，“同誌”是斷斷不能用的，什麽都不寫吧，也似乎不妥。最後，她寫上了“先生”兩個字。
不久收到外公的回信，信的內容歸納起來有三點：一是買水靴隻需幾元，以後不要多寄錢，你自己也不寬裕。二是你的來信被監管貼在牆報上做典型宣傳了。三是信封上不要稱呼“先生”。外公的這封回信很短，但多少年過去了，信裏的內容，母親仍清晰地記得。
1966年，由於長期在水稻田裏勞作，外公患上了嚴重的疾病，三舅舅為他辦理了保外就醫。不久，外公病逝於寧波。）
初中畢業時的玉兒
媽媽種的蟹爪蘭，謝謝朋友們的厚愛！
謝謝山山兩次光臨寒舍和不吝讚美！是啊，山山家裏也是大家族啊，真應該寫出來，寫出來是對家族的交代，也是對自己的交代。山山寫完了發博文時，一定記得告訴禾兒哈。:-)
在水沫那裏看到過山山留言，知道山山是杭州人。我媽媽在杭州讀的中學，我爸爸在杭州讀的大學，我有兩個好朋友是杭州人，我會幾句杭州話呢，比如，“騰頭絲”、“抖科”、“62”
、“搞搞兒”、“一等拿摩溫”、“罪菇香”。:-)
謝謝彩煙老師臨博點讚！拜讀了彩煙老師的大作《2019 美國政壇惡鬥的六大看點》，收益非淺。我平時經常看新聞，對政治時事挺感興趣的。:-)
禾兒告訴你個笑話，我的姑姑說的話跟你一模一樣，她說我媽媽:"不知道她哪輩子修來的福氣!"，意思是找到了我爸爸。這就是姐弟感情---我姑都有點吃醋了，哈哈哈!
我和弟弟的關係好，是因為弟弟脾氣特別好，我雖然脾氣也不錯，但有時也會發急，都是他讓著我。他脾氣好，又特別能幹，領導著1500 多人的公司呢。我弟妹前世修來的福氣，嫁了這麽好的老公。我很想寫寫我的弟弟，感謝我的媽媽給了我這麽好的弟弟。
很羨慕你和弟弟的感情。在所有的手足組合中，數姐弟情最深，兄弟和姐妹都比不上姐弟，真是很奇妙，我見過好多了。你媽媽晚年這麽幸福，真是上天的彌補，我祝她老人家健康快樂長壽！
禾兒的家族篇一鳴驚人，別說你的朋友們都躍躍欲試，連寫過家庭故事的我都又開始懷舊，試圖挖掘了呢！逝去的歲月都是財富啊！禾兒寫文，不急不躁，篇篇出彩，讓人起敬。加油，禾兒!
好啊，邊邊，一定提前捎信。計劃改變了，也會捎信的。:-)謝謝邊邊再次光臨小院。
一凡，見到禾兒的ID,眼前應該出現的是，在一望無際的麥田裏勞作的身影。:-)謝謝小甜心！希望看到禾兒的照片，不會失望哈。:-)
其實，我第一次見到禾兒的ID，就知道那是一個飄飄欲仙的美女子！ ：）
再讀一次，有更深的感慨，一時語塞，不知道該說什麽。大時代的變遷，小家庭的興衰，怎麽是一聲歎息所能表達得了的無可奈何.....
謝謝師傅慧眼賞識徒兒的小文，並給予精彩點評，禾兒感激著呢。無論這篇文章寫得怎麽樣，內容總是會引起大家共鳴的。我給幾個朋友看了，就有人想開始寫家族故事了，這也算是寫這篇文章的另一個意外收獲吧。謝謝師傅再次光臨。
你的文章如此撥動人們的心弦，拍成電影會成為經典之作。如此細膩流暢的文筆，電影再美，也無法完全表現出純粹的原汁原味。若真拍成電影，我看了後，一定要讀原著的。
期待你更多的大作！
看到了那個蟹爪蘭的gif file。謝禾兒。祝你今天和每一天都有一個好心情。
同意暖冬說的“就在想啊，有這樣的父母，燕兒該有多漂亮啊。
這是由家族的基因決定的啊。我估計禾兒一定是美若天仙，傾國傾城般的的美女。：）：）
禾兒不必回我的留言。
你說“請看博文最後麵，我加上了一個小視頻，是我母親對大家的感謝。” 我沒有看到啊？ 你隨意，別勉強。
星期六跳完舞，累得星期天什麽都做不了，隻有上文學城來玩的力氣了。：））
親愛的迪兒，謝謝你誠懇的建議，這的確是個很好的建議，如果我有“深厚”的文字基礎。可惜，我的文字功底很差，真的不是謙虛，讀過的名著屈指可數。如果在文學上，非要說我有什麽，那可能就是有一點點“悟性”吧。:-)這篇文章，大家這麽看好，出乎我的意料，我知道，朋友們的讚揚是出自真心，所以，我很感激，我就把這些讚揚當做以後寫博的動力吧。:-)謝謝你，親愛的。
“禾兒的性格有像媽媽的地方，但禾兒比媽媽溫柔”，我想這主要是因為你生活在和平的年代，在你爸爸媽媽的愛撫下長大。如果你也生長在社會大動蕩的年代，我相信你也一定會像你媽媽一樣堅強和獨立的。——————完全同意！人在逆境中，為了求生存而爆發的潛力，連自己都會被嚇到的。溫柔的人，有時候更有韌性。:-)
Bounty好！沒有遠見啊，要不怎麽說是土豪呢。:-)我外公為什麽沒去台灣美國，我媽媽那時候比較小，不知道原因。但是媽媽告訴過我這樣一件事：外公的一個朋友，全家坐海船去台灣，海船沉掉了。原因是船上超載，逃難的人帶了太多的金子，金子太沉了。
特別欣賞王妃這句：“這個樣子是歲月不能征服的美好。”
這句話夠霸氣，隻有帶者“王者風範”的人才能說得出來呀！:-)
“采集桂花是件蠻有意思的事情。桂花是不宜用手采摘的，在桂花樹下，鋪上幾塊大白布，用一根長竹竿輕輕地敲打枝椏，黃燦燦的小花朵便像雨點一般洋洋灑灑地繽紛飄落。采集起來的鮮桂花不能用水清洗，傭人們挑除雜質後，放入陶瓷罐中，用糖醃上。醃製好的桂花調成餡，可做桂花糖、桂花蛋糕、桂花糯米團子等甜食。。。”這一段的精致，堪比曹雪芹寫的冷香丸。。。
對不起我來晚了，其實一早就看到你的文，一天忙在外麵惦記著回來讚你！這篇是可以得滿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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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王妃娘娘美意！王妃娘娘下旨了，禾兒就跪接吧， 如果推三阻四，恐有抗旨不尊的嫌疑。:-)
“這篇散文承轉啟合流暢，行文自如” 王妃不愧是大記者出身，一下子就點出了寫好這篇文章的關鍵。:-) 禾兒的這點小心思如何能瞞得住王妃的慧眼？:-)不過，王妃呀，“淑女文人”的帽子，和禾兒可不沾邊，曹雪芹的“冷香丸”是啥，禾兒都不知道呢。:-)
謝謝杜鵑臨博點讚！杜鵑有顆溫柔善良的心。前不久，讀過杜鵑的散文《劍橋偶遇》，喜歡那婉約清旎的文筆和新穎獨特的視角。
謝謝helloworld 1000對我母親的讚美。新朋友，香茶一杯奉上。請看博文最後麵，我加上了一個小視頻，是我母親對大家的感謝。
謝謝桉椏精彩點評！浙江外公的老宅還在，我有時候會癡癡地坐著，想象著外公走進老宅宅門的樣子，仿佛聽得見他的長衫下擺發出“刷、刷、刷”的聲響。。。一直以來，我都想為外公寫點什麽，為他發出一個聲音。
思韻, 你咋那麽有本事呢？每次讀了你的留言，我都滔滔不絕，感覺要說的話很多。:-) 非常同意你說的，那時的男人，看著在大家族裏一言九鼎，其實也是孤獨的。我寫給園姐姐的小故事，就是一個印證。
我媽媽喜歡講過去的事情的原因，我在給迪兒的回複中解釋了，記得小時候，我最喜歡的事情之一就是：一邊吃著浙江老家帶來的蠶豆，一邊聽媽媽講那過去的事情。:-)她在做衣服做被子的時候，尤其喜歡講。思韻，你知道嗎，我媽媽有三本厚厚的大影集，貼著很多她各個時代的照片，有很多同學朋友的照片。她在每張照片旁邊，都用工整的毛筆小楷寫上幽默的評語，比如，一個戴著紗巾的同學，拿了把扇子，她就在旁邊題字：打扮得像個少奶奶。:-)我婆婆就粗心，她的照片都丟在抽屜裏，都打成了“小卷卷”。:-)思韻，我把媽媽爸爸婆婆的照片放在文章後麵了，有空去看哈。
溪姐姐，你的留言，讓禾兒非常感動，禾兒心領了。我知道溪姐姐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發自肺腑，但禾兒實在是不敢當啊。我的文學功底很差，人又懶惰，來文學城就是找樂的。文學城以後很可能會出名作家，六六不就是從這裏走出去的嗎，但絕對絕對不會是禾兒。:-)謝謝姐姐精彩美評。
溪姐姐的新篇《丫丫和送給圓導的禮物》，非常喜歡，但姐姐關閉了評論。愛極了下麵這一段文字：“在有著紅磨坊，綠風車的Amsterdam，我和AE在這個熙熙攘攘，華燈初上，秋意正濃的傍晚裏，扶著運河橋欄，抬頭張望著運河兩岸“丫丫”所描述的那些，沿街綴滿鮮花的窗口，和一窗窗溫馨瀉下的光輝。。想像著“丫丫”會在哪個窗內柔和的燈光下，正在電腦鍵盤上輕快地敲打著她優美如花的文字，她的小狗娜娜在她書桌的一角，卷成了一團絨球打著瞌睡，突然小鼻子微嗅了幾下，捕捉著精致廚房裏飄出來的晚餐香氣。。。”期待姐姐的精彩下篇！
繆讚了！我知道大家的讚揚都是發自內心的，但我自己幾斤幾兩，很清楚。:-)讀了蘭芯的《辦公室故事》，蘭芯的性格蠻可愛的。:-)
謝謝葉子如此熱情的鼓勵，不吝讚美。老早就讀過葉子的《我家老太太》，被葉子鮮活細膩的深情回憶所感動，你們一家人相親相愛的場景，給我印象深刻
邊邊，謝謝美言！我媽媽拍這張初中畢業照，是和幾個同學一去的，大家都按照一個姿勢拍的，都是側麵投影照片，我媽媽這張被放在櫥窗裏了。:-)我媽媽年輕的時候，曾經有個問過我爸爸，你愛人是混血嗎？:-)
邊邊，我把我爸爸媽媽婆婆的照片放在文章後麵了，24 小時後會撤掉。邊邊看看，是我媽媽漂亮？還是我婆婆漂亮？邊邊最講實話了，我最相信邊邊。:-)
暖兒好！暖兒要回國了，很忙的，還跑過來讀這麽長的文章，感動ing。暖兒說“燕兒的文筆悠遠古樸，把人帶入那個年代”，好高興聽到這樣的評語，燕兒的筆，如能把暖兒心中的江南勾勒出一些朦朧的線條，就非常滿足了。
江南，一提起江南，暖兒就倍感親切，我也是啊。我父親也是浙江人，我的祖父、外公，還有一個孫家是當地的三個大戶。祖父相當封建，家裏的女人們是不可以上桌和男人一起吃飯的。我的外公是商人，就很開明了。大戶之間喜歡聯姻，我母親的大姐琪兒嫁給了孫家的長子，我父親的姐姐嫁給了我母親的小叔叔，我父親和我母親從小訂的是娃娃親。哈，這輩份夠亂的。
豆豆，親，你怎麽剛剛比賽完畢，就到處跑著留言了，真是心疼你呀！雖然我是那麽地想見到你。:-)這篇文章用心是極其用心了的，一方麵是為了對得起我那從未謀過麵的外公, 另一方麵也是因為我對這個題材非常感興趣。素材的收集是從去年就開始了的，雖然很多細節都是我從小就反反複複聽到的（請看給迪兒的回複），但要真用文字寫出來，就會發現有好多細節需要核實準確。比如，後院池塘邊上用來洗發的樹葉片片是什麽形狀的？有名字嗎？燕窩的清洗方法是什麽？桂花到底是怎麽采集的？桂花蛋糕具體是怎麽做的？為此，我專門和媽媽長聊了幾次。素材收集完了之後，是選材。素材的取舍，也花了不少心思。豆豆，你是學畫畫的，你知道取舍的重要性。:-) 然後轉到十個人物身上，承轉啟合，也是要花心思的。寫完後給媽媽看，她說，我嘮嘮叨叨，你竟然記住了這麽多。她挺滿意的，隻提了一條意見，不要用外公的真名，用諧音。玉兒是我媽媽的真名字。
我像媽媽，還是像爸爸，這要看是誰說了。:-)有一次在機場的洗手間，一個陌生人突然大聲對我說，你真像你媽媽。但熟悉我的人會說，我還是比較像爸爸。我覺得是兩個人的綜合吧。謝謝親愛的豆豆，謝謝你對我母親的褒獎。我把我父母的照片放在文章後麵了，24 小時後會收起來。你看看，我爸爸是不是也很帥呀？:-)
謝謝茶兒又回來再讀這篇文章並點評。還要再說一下，你真應該在歌唱上用些心思，資質很不錯的。：-）
我表妹的老公是中國社科院上海分院的研究員，有一次，他聽了我舅舅講的部分家史，就有計劃要記錄下來。為此，他和我表妹還專門去看我舅舅。可見，這段曆史需要有記錄。
那麽多史實已經在你腦子裏了，有什麽需要確認，隨時可以問媽媽。近水樓台先得月，你有這麽好的資源，又有如此深厚的文字功底，把它記錄下來，是順水推舟的事。
我祖父的家原來是在東北開礦的，他通曉英文（能讀報紙），日文。我爸爸小時候也有奶媽。以後日本人占領了東北，家裏就破落了。我祖父和祖母解放前就去世了。我爸爸隻好帶兩個妹妹生活，他沒上過學，解放後當兵，當工人，一直生活在社會的最底層。但小時候見識過富裕人家和書香門第的生活。鄧小平重開大學校門的時候，我和我弟弟沒有懸念地考上了大學。我外祖父也是識文斷字的，在當地是比較富裕的人家。但幸運的是他在解放前就去世了，所以沒有遭過土改的罪。但是隔一代的後人也有幾個有出息的人。
“禾兒的性格有像媽媽的地方，但禾兒比媽媽溫柔”，我想這主要是因為你生活在和平的年代，在你爸爸媽媽的愛撫下長大。如果你也生長在社會大動蕩的年代，我相信你也一定會像你媽媽一樣堅強和獨立的。祝福禾兒！
謝謝聞香詩一樣的精彩點評！
碎了一地的往事，
多少無奈，令人腸斷。
血脈汨汨，親情幽幽。
往事如煙，往事又怎能如煙？！
水沫，你的文學造詣很深，禾兒佩服之極，所以你給出這樣的評語，我真的好高興。
我把你的評語給我先生念了呢。謝謝水沫！
哎呀，丫丫來了，稀客啊，抱抱！:-) 能得到丫丫的肯定，高興啊。剛剛知道丫丫出書了，是為了給90歲的母親祝壽，好孝順的女兒呀。:-) 還驚喜地看到丫丫的照片，溫婉知性，沒讀文章之前，還以為是哪個電視台的主持人呢。:-) 恭喜丫丫！春節快到了，給丫丫拜個早年。
謝謝喬兄臨博點讚肯定！這麽長的文章，這麽多的人物，搞不好，讀著就厭煩了呢。:-)
非常榮幸，在這次接龍活動中結識了喬兄。:-)
謝謝疏影臨博點評！我比較喜歡靜水深流，給讀者留出充分想象空間的寫作方式。謝謝疏影感受到了，謝謝疏影讀懂了我。
迪兒好！這些家族史，講一遍是不可能記住的。文章裏麵的那些細節，我從小就聽媽媽反反複複地講，很多細節倒背如流。從十四歲起，我媽媽就沒有家了。讀初中高中大學，寒暑假時，別人都走了，隻有她孤零零一個人留在學校。這就是為什麽，幾十年來，關於家的一切，即使是那些瑣碎的、毫不起眼的物和事，她講起來總是津津有味，她把對家的愛和渴望都寄托在這絮絮叨叨的講述裏。
我祖父的遭遇更為悲慘，那才是真正的人間煉獄！因為太心痛了，我從不願直麵。
每次想到我的祖父和外公，心裏都是幽幽的痛，那痛是一絲絲慢慢滲透出來的。
清靜啊，這篇文章，每讀一遍，我都會流淚。我忍不住會去想象，我外公在最後的日子裏，是怎樣的心境。真正的悲，是沒有聲音的。如人生的大喜，淚落在心裏，也隻有自己知道。
謝謝子喬的慷慨誇讚。縱觀中國社會曆史，不由感歎，萬千人的命運，都是時代大浪裏的一粒沙，被無情地席卷而去。
子喬的家裏也有這樣一隻裝著家族曆史的箱子呀，有空也寫寫你的家族史呀。我媽媽的箱子還有個小故事：因我媽媽現在不常去蘇州，在福建那邊住，我小姨幫忙照顧蘇州的房子。我小姨是個粗心的人，外公給她的箱子，早就不翼而飛了。去年，她發現我媽媽的箱子還在，就問，你還要不要？你如果不要了，我就拿走了。媽媽對我說，你看看，兩姐妹還因為一隻箱子搶起來了。:-)
園姐姐的媽媽和我媽媽這麽相似啊，抱抱！家裏排行老二的好像大多不受父母待見。:-)我媽媽脾氣是特別倔的，我外公生氣的時候，就叫她“野山神仙”。:-)給園姐姐講一個小故事：有一年過春節，外公說他要去上海辦理生意上的事情，春節就不回來了，上上下下歡天喜地。誰知他事情辦得極其順利，趕回來過年了，大家都很沮喪。外公氣得大叫：你們都不喜歡我呀？你們都希望我呆在外麵永遠不回來！那時的男人，真的像思韻說的，看著在大家族裏一言九鼎，其實是非常孤獨的，他們心裏的苦，隻有他們自己知道。
謝謝一凡的鼓勵。因為篇幅關係，人物眾多，景物場麵的描寫必須具備，所以給每個人物的筆墨就很吝嗇，本來還有些擔心人物形象符號化，一凡的肯定讓我鬆了口氣。:-)
謝謝一凡對母親的祝福。她在國內，生活得很好。我弟弟在福州一家外資企業當總經理, 弟妹帶著兩個小孩兒和保姆在廈門住, 我媽媽平時陪我弟弟在福州, 周末和兒子回廈門團聚。尤其讓我們高興的是，她身體特別好，各方麵指標都合格，從沒有“三高”之類的健康問題。
“采集桂花是件蠻有意思的事情。桂花是不宜用手采摘的，在桂花樹下，鋪上幾塊大白布，用一根長竹竿輕輕地敲打枝椏，黃燦燦的小花朵便像雨點一般洋洋灑灑地繽紛飄落。采集起來的鮮桂花不能用水清洗，傭人們挑除雜質後，放入陶瓷罐中，用糖醃上。醃製好的桂花調成餡，可做桂花糖、桂花蛋糕、桂花糯米團子等甜食。。。”這一段的精致，堪比曹雪芹寫的冷香丸。。。
對不起我來晚了，其實一早就看到你的文，一天忙在外麵惦記著回來讚你！這篇是可以得滿分的！
從禾兒在各博主家高水平的評論，早就感受到禾兒的睿智和修養。又細細欣賞了你開博以來的三篇佳作，果然好文筆，很喜歡！這文學城真是藏龍臥虎之地，讀到不少文筆非常之好，很有深度的佳作（大都並沒有上到城頭，或者點擊率也平平），感覺到像巴金，老舍，三毛那樣的作家出現在文學城也是大有可能的。禾兒也許會是其中一位吧？有寫作天賦的人，也是上帝賜與的厚禮，千萬不要辜負了，禾兒一定要多寫啊，等著讀你更多的好文。
期待禾兒更多作品，為你點贊，加油！
“大抵有能耐的人，子嗣都較其遜色”， 這話說得還真對。
文章裏有許多處令我感動，其中你寫到你母親玉兒去杭州讀中學的那一段，你說“她想念的竟是一些瑣碎的小事”，然後你描寫了她所想念的，撇開文筆好不說，我想你一定與母親有過許多交心的交流才寫得出這樣的文字啊！
玉兒初中畢業照是那麽清純可人，她的笑容和略略仰著的頭，還有那閃爍著的眼神，美極了！禾兒是不是與母親非常相像，難怪在那麽年輕時，你先生遇見你便認定了今生的情緣！：）
這麽好的故事，不要刪減。會有讀者群的。
周末快樂！
我媽媽家也是大戶人家，解放後的遭遇也是令人唏噓。我媽媽是理工女思維，加上離家早，家裏好多事情都記不太清。兩年前陪媽媽回鄉，兩個舅舅講起家史，還有土改期間的發生的故事和受到的屈辱，讓我震驚不已。
真後悔沒有錄下來，這些曆史不該被遺忘。謝謝禾兒。
沾徒兒的光，高徒出名師～～
“箱子是桔紅色優質牛皮，大約兩尺長，一尺寬，四個角包著結實的銅片。內襯是上等的細亞麻布，乳白的底色，淺藍的條紋，做工十分精致。”——我們家好像也有一個一樣的箱子。也裝載著家族的故事。
能看到禾兒的文章感到非常親切。還有下篇嗎？期待你更多的美文，但也不希望你太累。：）
禾兒寫得真好，故事裏的每個人物都被你描繪得栩栩如生，有那麽一刻竟讓我動了擱筆的念頭。
美麗的玉兒是那麽地讓人憐惜，讓人愛。真想去抱抱她！衷心地祝她晚年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