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談邂逅（33）難忘與羅教授的兩次相見

笑談邂逅（33）難忘與羅教授的兩次相見

 

       （左一羅聲雄教授、左三遊麗昭老師1984年在大連）

 

  我和遊麗昭與中國科學院數學所數學家羅聲雄教授都是是華中師大一附中的校友。    

羅教授1958年以優異成績考入華中師大一附中高中，而我當年被保送讀初中，我們雖然同在母校三年，但是，他讀高中，我讀初中，真是“參商不相見”。

  他高中畢業，以門門功課滿分的優異成績被評為“最優等生”，保送北京大學數學係。北大畢業，因數學成績特別突出，分到中科院數學所工作。

 1979年恢複全國數學競賽後，數學家華羅庚先生委托羅聲雄校友主持全國數學競賽命題小組工作。   

   1990年國際數學奧林匹克在中國舉行，羅聲雄校友擔任組委會辦公室主任。

   校友羅聲雄教授一生從事數學研究，頗有建樹。   

   而我，1965年在華師一附中高中畢業時，因“不宜錄取”，上不了大學，被武漢市教育局直接錄用為中學語文教師。一生在中學教語文。

  然而，世事難料，看似完全不可能在人生活動軌跡有交集的兩個人，卻有緣見過兩次。

  1983月10月29日上午，中國科學院數學研究所的陳景潤先生在我們的校友羅聲雄的陪同下來到華中師大一附中。

  那天華師一附中正在開秋季運動會，當陳景潤和羅聲雄兩位教授在學校領導陪同下，走上運動場邊的主席台時，廣播中傳出播音員無比激動的聲音，告訴同學們一個特大喜訊，著名數學家陳景潤教授到我們學校來啦！請大家到主席台前麵集合，聽陳教授講話。

  自從著名作家徐遲1978年發表了報告文學《哥德巴赫猜想》之後，陳景潤就是天下莘莘學子的偶像，尤其是像華師一附中這樣的省重點中學的學生更是崇拜他。聽到廣播後，大家立即停下各項活動，迅速跑到了主席台前一睹著名數學家的風采。

陳景潤先生那天身著藍色中山裝，就像當時華師一附中所有男老師的穿著一樣，隻有那副深度眼鏡最能展現他數學家的風貌了。在大家的熱烈掌聲中，他開始即席講話了。

  陳教授講話條理分明，首先讚揚華師一附中是一所非常好的學校，華師一附中的學生都是非常出色的學生，比如說像同事羅聲雄。接著講同學們能在這樣好的學校學習是非常幸福的，此時他回顧了自己的中學生活，無限感慨，當他講到那時生活的艱辛時說，有一次躲日寇飛機空襲跑防空洞時，他把自己的一雙“空前絕後”的鞋子跑掉了。當大家正在疑惑是什麽“空前絕後”時，他解釋所謂“空前”，就是鞋子的前麵已經露出了腳趾頭；而“絕後”呢，就是鞋子的後跟已經磨得沒有了。大家在笑聲中明白了數學家成長的艱難，更懂得了今天幸福的生活來之不易了。大家還在笑聲中領略了數學家的灰色幽默！最後他鼓勵大家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陳景潤先生的即席講話條理分明，風趣幽默。雖然已經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往事並不如煙!羅聲雄陪同陳景潤在主席台上的形象曆曆在目、栩栩如生！

  更難忘的那一天，就是1991 年4月18日。

  1991年4月中旬，我陪賴瑞光校長到北京，準備找語文高考命題負責人章熊先生了解“三南試卷”（1991年教育部決定進行高考改革，在海南、雲南和湖南試行新的高考命題方案，簡稱“三南試卷”）有關情況。    

  我們到北京後，與我一起調到農墾中學的遊麗昭給我來電話說，著名數學家陳景潤教授，可能來海南參加中國數學界高規格會議。請賴校長和我去中國科學院數學所找羅聲雄教授。遊麗昭當年在華師一附中執教項武義數學實驗教材時，經常到北京參加羅聲雄教授主持的項武義數學實驗教材工作會議，與羅聲雄老校友非常熟悉。她建議通過羅教授請陳景潤到農墾中學與師生見一麵。電話聯係，羅教授非常高興地表示要促成這件好事。

  4月18日 那天下午，羅教授帶賴校長和我去陳景潤教授家，遺憾的是沒有預約，陳教授外出開會了。但聽由昆女士談她的先生生活中的趣事，讓我們大開眼界！原來大數學家陳景潤生活中是一個非常風趣的人。

  告別由昆女士後，羅教授一定要請我們吃完晚飯再走，我們隻好實言相告：“我們還要去北大附中拜訪時任副校長、著名語文特級教師章熊先生”。羅教授聽說章先生是當年高考語文命題組負責人，表示要跟我們一起去聽一聽，因為他的孩子要參加當年高考，他非常需要了解有關語文高考的信息。

  章熊先生是我國當代著名的語文教育家。自1951年大學畢業後,從事語文教學與研究工作半個多世紀,畢生致力於探尋語文教學的規律,探求語文教學的藝術,教學成效與研究成果顯著,形成了自己係統的語文教學思想。上世紀八十年代初受命參加高考語文命題以來，多年主持語文高考命題工作，與許多語文專家學者一起探索、研究高考語文命題，逐步形成當今中國高考語文試卷的基本模式和試題的編製樣式，以及高考語文作文評分的等級標準。

  我們先到章先生家拜訪，然後請章先生和我們一起到飯店包廂吃飯，邊吃邊談。為了方便交流溝通，我請章熊老師入座主賓位，他的右邊是賴校長，左邊是羅教授，賴校長旁邊是北京市著名語文老師張必錕先生，我坐在羅教授和張老師之間。

  談話主題圍繞當年的高考，因為從1991年起，海南、雲南和湖南三省不參加全國高考統一考試，先行實施高考改革，時稱“三南試題”。關於“三南試題”問題，章老師非常幽默地說，根據小平同誌“讓少部分人先富起來”的改革總政策，國家不會讓參加高考改革的三個地區的學生吃虧的。

  章老師是國家高考語文命題組負責人，他當然不會在考試前“泄密”。自從國家在1988年開始實施《國家保密法》後，所有參加命題的專家學者不再像以前那樣，集中所有參與命題的工作人員到某地酒店全封閉管理，直到高考結束那天才讓命題人出來。現在命題工作結束後，每人發一本《國家保密法》，各自返回本單位該做什麽就做什麽。

  當時在座的有章熊先生、張必琨先生和我是教語文的，賴瑞光校長是中山大學生物係畢業的，羅教授是數學家。我們也不敢要求章熊先生回答關於語文考試題的具體問題。倒是羅教授作為家長，特別關心這個問題，他一問，章老師就做原則性的回答。可以毫不誇張地說，那就是國家高考命題專家答高考學生家長問的“新聞發布會”。作為現場聽眾，我們是近水樓台，受益非淺。

  章熊先生強調，考試是人類社會特有的現象，是測量人的德、學、才、識、體個別差異的一種社會活動。它產生於社會生產和社會生活的客觀需要，並隨社會發展需求的變化而不斷改變其內容、性質和模式，形成與其社會相適應的結構，以發揮不同社會或時代所期求的功能。考試和教育是一對孿生子，在人類社會的母係統中，它們始終是彼此獨立而又密切關聯的兩個子係統，始終是開發智力資源和人力資源的基本手段，始終是社會進化的重要機製。

  章熊先生指出，高考是一種選拔考試。選拔考試的宗旨與合格考試（學校的期中、期末考試）的宗旨相反，不是判定學生的實際水平是否合格或達標，而是在學生中選拔優秀者。因此，測試內容不限於學生已學過的知識範圍。考試成績是按學生成績的高低序列依次擇優，以錄滿高一級學校招生預定數額為限。這是選拔考試的基本原則。所以，高考不講及格率，隻講淘汰率。

  章熊先生明確指出，考試命題的依據是教育部頒布的各科課程標準。試題要在考查課程標準規定的核心知識的同時，關注情感、態度、價值觀的考查，注重知識獲得的過程、方法和知識的應用，並鼓勵學生質疑和創新，考查學生發現問題、提出問題、分析問題和解決問題的能力。
   古人說，與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那就是說，與專家學者座談，要學會聽話，用現代網絡語言來說，就是要善於篩選、提取和整合信息。唯此，才能具備前瞻性的思維能力。

  關於“三南試卷”問題，當然不可能在章老師那裏得到具體答案，但是，章老師講這一次高考的命題原則，兩套試卷的不同特點，既不違規更沒有違法。章老師還接受了賴校長的盛情相邀，有機會就去海南農墾中學講學。也就在這次飯桌上，章熊先生建議賴校長請張必琨先生去海南農墾中學當顧問，賴校長當即盛情邀請，張老師欣然接受。

  羅教授與章老師就北京孩子學語文、考語文必須掌握的方法交談甚歡。我們與兩位語文教育前輩章熊先生和張必錕先生分別之後，一生從事數學研究工作的羅教授說，今天我們都收獲滿滿，不虛此行。

  確實如羅教授所言，我們都收獲滿滿。章先生一句“國家不會讓參加高考改革的學生吃虧的”，言外之意非常明確，“三南試題”的難度一定低於全國試題。那麽，我們在指導學生各科備考複習時，就不必追求高難度了，一定要以“集中精力，夯實基礎，抓住重點，反複錘煉”為指導，製定計劃。果然，農墾中學當年的高考成績在全省名列前茅。

  三十多年了，我們都難忘不虛此行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