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談邂逅（23） 君子之交淡如水

笑談邂逅（23）        君子之交淡如水

        大約在1992年快到年關時吧，我老伴的一位黃梅同鄉邀請我們去參加“黃岡同鄉會”。聚餐時，會議組織者安排一位與我們年齡相仿的黃梅同鄉在同一桌，還特地介紹說他是省政府的廳級官員，他看了報到名冊後，一定要與你們兩位當中學老師的坐在一起聚一聚、聊一聊。

       第一次見麵，無非是相互自報姓名，留下聯係電話，隨意聊聊。現在也記不清當時說了些什麽，感覺蠻投緣，談得來，他沒有一點點廳官的架子，印象不錯。

       後來，幾次在與朋友聚餐時，與他不期而遇，越來越熟悉了。當他聽說我當了教導主任還堅持教一個班的高中語文課，還兼當班主任，非常讚賞。然後，就談他兒子正在海南中學讀高中，學習怎麽怎麽的。我當時就表示，讓我見見他兒子，談談怎麽學語文吧。於是，以後每周日上午去他們家，輔導他兒子學語文，然後大家一起吃飯、聊天。

        他與我是同齡人，1965年高中畢業，參加“十年文革”前最後一屆高考。不同的是他當年被大學錄取了，我名落孫山後，被武漢市教育局直接錄用為中學語文教師。他大學學的是飛機製造專業，畢業後一直在工業戰線工作，卻不是他所學的專業，加之他後來當了官，且逐步逐級被提升，也就隻有大學專業學曆，沒有專業工作經曆了。

        其實，我看當官也蠻累的，尤其是當秘書長什麽的。當然，也有人說“秘書不帶長，放屁都不響”。如果“放屁”都響，那不更累嗎？我一生教書沒當過官，稍知“書中三味”，不知官中有幾味。

       記得是我們兩家的孩子都上大學去了，我們都成了“空巢”家庭，他們夫婦兩人到周末，吃了早餐，偶爾就來我們家打麻將玩。我們四個人那是真的玩麻將，雖然也帶彩，不過玩幾圈下來，輸贏就隻有幾元人民幣硬幣。然後，他開車，帶我們去郊外走一走，去農家樂吃點新鮮果菜。每一次來玩，他們都是關閉了手機，留給自己一天休閑時間。有一次周末上午十點多，我們正在玩麻將。我的手機呼叫不停，我隻好接聽。原來是他在湖北H市當市長時的秘書、時任海南省政府事務管理局負責人找他，說省長找他有急事。

       “李老師，我的老首長在你們家吧？”

        秘書長聽到是他原來在家鄉工作時的秘書找他，用手勢讓我說不在。

       “李老師，省長有非常緊急的事情到處在找他，不是開玩笑的事情，趕快請首長接電話！”

       我趕忙讓他接聽，他聽完電話說了一句“我馬上到”。說完就把麻將推倒後，拉著他的夫人，急急忙忙下樓開車去省政府。沒有想到，大約個把小時後，他們夫婦又回來了，說：“緊急會議開完了，沒事了！繼續玩一會，再一起去吃飯吧！”

        我們坐下來繼續玩麻將，他不說，但我知道不該問的不要問。

        秘書長那麽急急忙忙去開會，會一開完又來玩麻將。那是什麽重要的事情，必須在法定休息時間處理呢？

        大約一周後，在與海航一位高管朋友聚餐時，席間，不知哪位朋友問那位高管：“你們海航最近是不是差點被劫機了啊？”

      “是啊！非常驚險！”

       我問那位高管：“是不是上個周末上午發生的啊！”

       他說：“李老師消息靈通、時間準確啊！”

       我笑著說：“開玩笑，瞎猜的！”

        原來，那個劫機犯當時想劫持飛機去台灣。從大陸飛海口和台北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方向。劫機犯開始可能還明白，迫使飛回海口機場的飛行員，左轉飛向台灣。他沒有想到沉著冷靜機智的飛行員，在天上轉了幾圈後，轉到海邊，右轉飛向珠海機場，並非常及時、機智地向海航總部報告了。

       大約個把小時後，飛機成功降落在珠海機場。據說當時飛機降落那一瞬間，機上一個不知是不是劫機犯的同夥，高叫一聲：“這是珠海啊！”

        劫機犯與這個高聲喊話的人，被全副武裝的“特警”押下去了。

       我瞎猜的目的，是猜想那天秘書長被省長找去開的“緊急會議”，是不是因為海航飛機被劫持了。

       海航那位高管的酒後言談，果然證實，省長召開的“緊急會議”，就是為了反劫機。

        不知道，這算不算在那次海航反劫機成功時刻，我就已經耳聞，但我至今難以忘記那天的情景卻是實實在在的！

        最難忘記秘書長那一句“沒事了”的輕鬆感歎！

        他和我一樣，也是一個助人為樂的熱心人。我一生的經曆，讓我始終認為“人以群分”是不論出身貴賤、職位高低的。他當官，我為民，但是，我們在一起沒有一點違和感。

        有一次，周末，他夫婦兩一定要請我們和已經在海口工作的大女兒吃飯。恭謹不如從命，我們一家三口如約趕到海甸島徽菜館吃“臭鮭魚”，喝他自帶的茅台酒。邊吃邊喝邊聊，酒足飯飽之後，他一定要開車送我回農墾中學。當車行至海甸島下橋準備往海口濱海大道方向去時，一位交警示意停車。秘書長好擔心被查酒駕，就對坐在副駕駛位上的我說：“待會開車窗後，你跟他說話吧！”

       沒有想到，那位交警行禮之後，對他說：“你們的車左後輪沒氣了，您沒有感覺嗎？”

      “啊！謝謝你！我馬上打電話讓我的司機來換輪胎吧！”

      “您有後備胎就不用打電話了。我來幫您換吧！”

       他說完，立即從後備箱取出後備胎和工具，非常熟練、順速地換好了，並再三囑咐以後行車時，一定要注意行車狀況，及時發現問題，以免發生不測。也難怪，當時我們幾個人在車裏談笑風生，哪裏感覺得到車子的左後輪胎癟了、即將出問題呢！

       我們感謝那位交警後，繼續前行。秘書長回頭對我女兒說：“你不是學中文的嗎？晚上回去寫一封感謝信，明天早上就寄給《海南日報》，好好表揚一下這位認真負責、熱心快腸的交警！”

       大女兒寫的感謝信寄出後第二天就見報了，秘書長打電話給我說：“我們的大女兒文筆不錯嘛！”他隻有一個兒子，非常喜歡我的兩個女兒！

       記得，我的大女兒大學畢業時麵臨分配，我找他谘詢。他問我們的想法，我們的意思是讓孩子回到我們身邊，就在海南工作，但是找工作不容易，想到銀行工作就更難了。他想了一會，打電話給一位銀行行長，約他下班以後去喝酒。然後，他讓我去那個銀行旁邊的川菜館預訂一個小包廂，說：“就我們三個人，我帶酒，你點幾個喝酒的菜就夠了。”

       下午下班後，他開車帶著我去川菜館。我們在包廂坐下不一會，隻見進來一位與我們年齡相仿的人，看著他說：“老市長！找我有什麽事呀？”，原來，他是那位行長的老上級。

      “坐下來，先喝酒吧！邊喝邊說。”

        那位行長看了看我說：“還是先說有什麽事吧。”

        他就向行長介紹我說：“他是農墾中學的語文特級教師，女兒今年大學畢業，想去你那裏工作，可以嗎？”

        “你女兒學什麽專業的呀？”

        “中文。”

        “好！喝酒吧！老市長！”

        “現在請你說清楚再喝也不遲。”

        行長就說，他從湖北調來一二年了，最頭疼的是辦公室文員的寫作水平低，工作能力也差。所以，今年下決心進兩個大學中文係的畢業生。

        三個人，幾碟下酒菜，一瓶茅台。在恰當的時機，有熱心助人的朋友幫忙，女兒的工作問題就這樣敲定了。

        這對於我們平民來說是天大的事，他熱情相助，而且順利辦成了。平時，哪怕一些小事，他隻要知道了，也是 熱心快腸，及時相助。

        有一次朋友聚會，他打不通我的電話，就讓別人轉告我屆時去參加。晚餐見麵時，他問我怎麽電話一直打不通。我告訴他，昨天晚上坐出租車時，下車把大哥大忘在車上了。那個司機訛詐我，要五千塊錢才還給我。他聽完後，馬上打電話，請來一位民警，請那位民警一起坐下來吃飯，請他飯後去幫我要回大哥大。我們吃完飯後，跟著那位民警，很快就找到出租車司機，拿回大哥大了。

       退休以後，每次我們離開海口來紐約，他要為我們餞行；回到海口，他還要為我們接風。而且，他一直堅持親自為宴請我們買單，盡管每次都有其它朋友要搶著去買單。他在任時，每次買單後，總是笑著說：“現在國家有領導人發話了，要讓你們教師的工資跟我們公務員的工資一樣，等真的一樣了，你再買單吧！”退休後的他，在一次買完單後，悄悄告訴我：“老李呀！告訴你吧！我現在比上班時錢多多了啊！按照國家政策規定，我是一個上市公司的‘獨董’，當‘獨董’是有年薪的，你知道嗎？”

       他也算得上是一位高官了，而我是一介草民。我們相識、相交二十多年來，他給予我的太多太多了，不僅僅是經常請我們吃飯，還幫我解決一些具體困難，而且讓我認識了許多朋友，大家都說他是一個好人，好人一生平安！

【附錄】大哥大失而複得

        上世紀九十年代初，一對湖北夫婦朋友一家到海口旅遊，一定要請我們兩口子吃飯，我們就打的去小洞天酒店吃川菜。當時，海口的的士都是“夏利”牌的車，比較小。我的個子比較大，就坐副駕駛位，抱著他們的小兒子。順手就把像磚頭一樣的大哥大放在車前麵。下車時，抱著孩子，轉身關車門，把孩子交給他爸爸後，發現忘了拿大哥大，正準備回頭去拿。那司機已經開車一溜煙跑了，瞬間就無影無蹤。

        到了酒店後打電話，那的士司機一直沒有開機。晚上十點左右，終於打通了。我說，明天早上請他喝早茶。他說：“不用了，你拿五千元給我，明天就把大哥大還給你。”無論怎麽說，他一定要五千元才行。真是可惡又無奈。隻好答應，約定明天晚上再聯係。

        我的大哥大是我的高中同學買的，她是美籍華人，當時在海口做電腦生意，為了讓我能幫她及時聯係客戶，花了一萬多元才買到的。一不小心丟了，而且遇到一個存心敲詐的家夥，還能怎麽辦？

        沒有想到，轉機還是請吃飯。

        第二天晚上，一位老鄉，時任省廳級領導請我們夫婦吃飯。見麵後，他說你那大哥大不好用嗎？一直關機呀？我就把昨天晚上的經過告訴了他。他說，不著急。我馬上叫個人去幫你要回來。他馬上打電話叫來一位警察，對他說：“小C，你先坐下來吃飯，今天在座的都是老鄉。你旁邊坐的是李老師，我們省的首批語文特級教師，農墾中學的教導主任。你以後孩子上學可以去找他。今天，你吃完飯要去幫他找一個的士司機，那個司機撿到李老師掉在車上的電話，一定要五千塊才還。你去把他的大哥大拿回來！沒有問題吧？”他說：“隻要找到了那位司機，應該沒有什麽大問題。”

        飯後，我打電話聯係上了那位司機，他仍然堅持要五千塊錢才見麵。我答應了，並約定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的地點。對方還要求我一個人去見麵，我也答應了。然後，我坐一輛的士在前麵，小Ｃ和我老伴坐一輛的士在後麵緊跟著，去約定見麵的地點。等我們到了約定地點，對方突然決定改換見麵地點，不得已，隻有同意。沒有想到對方做賊心虛，連著換了三次地點，最後他居然讓我們趕到濱海大道邊防派出所門前去了，他見我一個人下車，就讓我去他的車上交易。我剛上車，小Ｃ雙手握著手槍，迅速趕過來，命令司機打開車門，都舉起手來下車。接著，他把我們兩人都帶到了近在咫尺的邊防派出所。進了派出所就把我與那位司機隔離開了，不費吹灰之力就把大哥大給拿回來了。而且，把那個想發不義之財的家夥，關在那個派出所教訓了一晚上。原來，那個司機是從下麵農場剛到海口幫別人開的士，對海口市的交通非常不熟悉，陰差陽錯，自己把自己送到了派出所門口了還不知道。小C後來對我們說：“幸虧他幫忙，否則還不知道結果會怎樣呢！”

        大哥大失而複得，看似偶然，其實偶然中也有必然。

        俗話說，“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我們從武漢舉家南下，來到舉目無親的海南島，不論是工作還是生活中，難免會遇到這樣或那樣的困難或問題，多一個朋友就多一條路，就多一種排除困難或解決問題的方法。交朋結友，無疑是一個社會人非常必要的能力，而這種能力又是非常需要“以誠待人”的人品才可以具備的。你可以有這樣或那樣的缺點，但是不能沒有待人的誠心！隻要你總是誠心待人，那些朋友不論職位高低、也不論貴賤，在你遇到困難時都會伸出援手幫你一把！我與那位廳級領導相識於海南建省之初，他是政府高官，我是一介草民，我們就是淡如水的君子之交，但是我如果有事找他幫忙，他總是熱心相助，隻要在政策允許範圍之內，沒有辦不成的事。正因為他辦事，大事堅持原則，小事熱心相助，所以朋友多多，離休之後幸福多多！

        大哥大失而複得，是廳級領導在飯桌上幫我找回的，也是在那次飯桌上，他不僅讓我結識了這位警察朋友，還讓我認識了好幾位在海南軍界的老鄉朋友，他們後來都幫我解決過很多我不能解決的問題。於是，我想起了古訓：“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古之人，不餘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