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故事 -- 四、嘉年華

四、嘉年華

 

樹枝間的鳥兒已經不安份地嘰嘰喳喳起來。何其豔一驚醒來，卻被透過沙簾的晨曦刺得睜不開眼睛。起身坐起，又被項圈上的鏈子給扯住。她轉身拽了兩下鏈子說道：“起床了，該上班了！”

 

身旁的黃金龍也睜開了眼睛，卻仍是躺著不動，隻是靜靜地看著眼前的何其豔，似乎在欣賞一幅永遠也欣賞不夠的名畫。

 

何其豔被看得不好意思了，柔聲說道：“你連睡覺都要拴著人家，幹脆就跟人家結婚好啦。”

 

“不急，還不到時候。”黃金龍清了清嗓子：“等這二期都賣出去，資金都回來了，我給你建一座皇宮。”

“野心不小啊，你還要當皇上？”

“不是我要當皇上，是你要當女王。到那時，你就是我的女王。”

“呸，有被栓著的女王嗎？”

“那時就是你牽著我了，要打要罵都是你說了算。”

“我不想當什麽女王，隻想當你的老婆。你就不能當一個普通人嗎？”

“不能，黃金龍生來就不是普通人！”黃金龍說著跳下床，摘下何其豔項圈上的鏈子：“今天我還要去工地，你去嘉年華盯著點，昨天說是有人鬧事。”

 

嘉年華來到這座小城，可以說是嵐穀這個夏天最大的盛事。盡管嵐穀的人口不多，可每天嘉年華的園子裏，還是擠滿了人。

 

駱圓三人一連玩了幾個項目，雖然項目很刺激，可是每個都要排隊，興致大減。這時樂樂喊著要吃冰冰激淩，駱圓心想，自己身上錢不多，但總得有所表現，這種花小錢的地方是個好機會，當即答道：“好，自己挑，我請客。”

 

三人各自選了一種，駱圓一邊掏錢，一邊喊道：“請問這裏誰收錢？”

 

“我--”，冰櫃後麵一位老大爺放下手裏的報紙，從花鏡上邊望了望三人手裏的東西，說：“三十六。”

 

駱圓抽出一張五元和一張一元的遞過去。老大爺沒伸手接。

 

駱圓說：“老大爺，給你錢。”

 

“三十六。”老大爺重複了一遍。

 

“什麽，三十六？”駱圓驚道：“我沒聽錯？”

 

“沒聽錯。”老大爺道。

 

“我從初中就是奧數冠軍。”駱圓道：“你可別想糊弄我。”

 

“是啊，你麵前的可是著名的數學神童！”樂樂笑嘻嘻地幫腔：“老大爺，你可得算好。”

 

“三十六。”老大爺又重複了一遍。

 

駱圓指著自己手裏的“大布丁”問：“我這個多少？”

 

“兩塊。”

 

駱圓又指著曹孟猛選的“老冰棍”問：“他這個呢？”

 

“一塊。”

 

“就是嘛。”駱圓看了看樂樂手裏拿著的小圓盒，感覺老頭糊塗的可能性比較大，問：“她這個呢？”

 

“三十三。”老大爺答道。

 

“什麽？”駱圓吃驚地瞪大了雙眼：“她的就算多個盒子，可比我們的還少根棍，怎麽可能就多出十倍？”

 

老大爺指了指牆上的價目表道：“那是哈根達斯。”

 

駱圓盯著價目表，簡直不敢相信。曹猛上前道：“還是我來吧。”將早就準備好的錢遞給老大爺。

 

駱圓不服氣，衝著老大爺喊道：“你知道嗎，基尼係數達到6就動蕩不安了，你竟然把基尼係數抬高到9，你這是在破壞世界和平!”

 

“我還是希特勒呢！”老大爺針鋒相對道：“你就是給我剃頭的卓別林！”

 

這下可把駱圓搞蒙了，本想拿基尼係數虎虎老頭，不想人家甩出來個卓別林，這卓別林是誰？

 

“這個我知道。”樂樂解釋道：“老人家是說，他不一定破壞世界和平，但你一定是個小醜！”說完笑得直不起腰來。老大爺衝著她翹起大拇指表示讚同。

 

突聽得不遠處傳來“退錢！退錢！”的吆喝聲，各人都是一驚，樂樂最好事，先說道：“快過去看看。”拉著兩人就走。駱圓回頭對著老大爺喊：“聽見了吧，世界不再和平了！”

 

三人擠進人群，隻見中間有十幾個年輕人，有的彎著腰，有的爬在欄杆上，有的幹脆蹲在地上，一副狼狽不堪的樣子，但都滿臉的怒容，嘴裏嚷嚷著：“退錢！”

幾個身穿製服的工作人員在一邊解釋：“這個我們說了不算，我們已經請示領導了，領導馬上就到。”

說話間，人群邊上就傳來：“請讓一讓，領導來了。”人群讓出一條小道，何其豔在幾個工作人員的簇擁下走進人群，其中，還有兩個外國工程師。

 

何其豔進來，先問這裏的工作人員是什麽情況，一名工作人員指著一堆垃圾桶說道：“這裏是時空穿梭項目，這些人乘坐完之後，全都嘔吐不止，所以喊著退錢。”

 

何其豔一皺眉，轉頭詢問外國的工程師，工程師肯定地回答：“安裝沒有問題，我們在全世界各地都是這樣的。”

 

何其豔無奈，隻好提高嗓門道：“各位，你們也都聽到了，不是技術上的問題，隻能說你們自身體質上還不能適應這種刺激，以後多鍛煉幾次就好了。”

 

“不對，這根本不是刺激，這是折磨！”

“那能有這樣刺激的，簡直是變態嗎！”

 

何其豔聽到“變態”兩字，臉不由得一紅，扯了扯脖子上的絲巾，說道：“具體情況我們還要進行調查，一定會給大家一個滿意的答複，請各位先散了吧。”

 

“不行，我連昨天吃的都吐沒了，那能就這麽算了？”這位說完，又抱著桶吐了起來。另一個大個子站起來大聲道：“你說是我們身體素質不行，那好，隻要這裏有誰能坐這玩意兒下來不吐，我馬上就走。”

 

“對，讓那兩個老外上去坐坐！”人群鼓噪起來。

兩個外國工程師麵麵相覷，卻不敢一試。

 

何其豔正在為難之際，突聽人群中一人高喊：“讓我來試試。”忙轉頭看，卻是兒子駱圓分開眾人，走了出來，後麵還跟著李樂樂和曹猛。這三人一下場，人群中竟叫起好來。何其豔卻萬分擔心，低聲吩咐工程師：“把速度調慢點。”工程師回道：“已經是最慢了。”

 

這“時空穿梭”，其實就是一款大型的過山車，這時三人都已經坐進了小車，駱圓坐在第一排，衝著工作人員打了個手式。工作人員則看著何其豔。何其豔狠了狠心，點點頭。

 

小車呼嘯著衝上半天空，沿著蛇型軌道，旋轉攀爬，忽高忽低。開始時，是三個人在尖聲大叫，後來隻能隱隱聽見李樂樂一個人的叫聲了。好大一圈，小車終於轉回來停下，李樂樂先跳了下來，大呼過癮，笑著說：“真是刺激好玩，你們是該鍛煉鍛煉了。”

 

那個大個子見人家小姑娘下來啥事沒有，臉上無光，轉身就走，人群也跟著散了。何其豔擔心兒子，過去找時卻不見人啦。繞了一圈，總算在一棵大樹後麵找到駱圓和曹猛，兩人各抱著個大垃圾桶，正吐得死去活來。何其豔鼻子一酸，就要落淚，可是身後好幾個工作人員跟著，隻好忍住。一把拽過李樂樂道：“給我照顧好！”樂樂點頭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