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木
假作真時真亦假
三、直播
賈博士衝瘦猴點了下頭，示意可以開始了。瘦猴會意，轉頭對大寶說道：“寶哥，準備了多少硬幣，這就開始吧。”大寶拍了拍褲子上的口袋，發出硬幣互相碰撞的聲響。疼得昏昏沉沉的露露這時卻清晰地聽到了這個聲響，那是至少十枚硬幣才能發出的聲響：“這是要把我玩到死呀！”不容露露多想，二枚硬幣已經落入了電動木馬，隨著“喜羊羊、美羊羊、懶羊羊”的音樂，電動木馬搖晃起來。
雲層越來越厚，天色也越來越暗。賈博士盯著電腦屏幕，衝瘦猴喊道：“燈光。”瘦猴手忙腳亂架起攝影燈，一道白色的亮光正好打在露露和電動木馬上麵。真是一幅絕美的畫麵：朦朧的雨幕前，一位身材曼妙的美女在起伏的木馬上麵搖曳生姿，隨風擺動的長裙飄飄若仙，被汗水濕透的絲綢襯衫包裹著高聳的胸部，有韻律地散發著激情。圍觀的人群發出陣陣的喝彩，幾乎所有人都舉著手機，生怕漏掉任何一個片段。與這浪漫而且歡快的畫麵截然相反的正是木馬上麵的露露的感受，撕心裂肺的疼痛令她無法思考，被堵住的嘴已經使她窒息，她閉上雙眼，任憑自己進入麻木。麻木就是克服一切痛苦的法寶。正是依靠這種麻木，讓她度過了那些不知道名字的男人在她身上百般蹂躪的一個又一個長夜。
音樂慢了下來，木馬緩緩停住了，第一支曲子終於結束了。
“咦！大姐姐的口罩上麵還有字。媽媽，那是電影的名字嗎？寒、露--後麵兩個字念什麽？”人群裏的孩子有了新發現，好奇地問媽媽。
“寒--露--直--播。不是電影，是在做直播。”媽媽回答道。
這對母子的輕聲對話，就像過電一樣喚醒了麻木中的露露。直播？怎麽是在直播？而且還是寒露直播！一種深深的恐懼猛然間壓倒了身體的痛苦，讓露露睜開眼睛望向大寶。這時大寶正躲在瘦猴的身後，對著手裏的手機，用極低的聲音喊著話，語調中充滿興奮：“快，再有十個打賞就投第二輪硬幣。著名美女企業家親自上陣，快呀！寒露直播，給你驚喜！”
本來這麽低的聲音，露露是聽不見的，可是看著大寶的嘴型，這些話卻一字字聽得真真切切。寒露公司，那是露露用了近十年青春打下的輝煌，雖然已經是很遠很遠的過去，埋藏在露露自己都找不見的地方。但那份驕傲，那份自豪，卻從未消失。然而這一切，現今都成了一個特大的笑話，一個可以拿來賣錢的笑話！
“別看我隻是一隻羊--”音樂再次響起，木馬又搖晃起來，劇烈的疼痛更猛烈的衝擊著露露的身體，可這時她卻麻木不起來了，思緒反倒越發清晰：“寒露直播”被印在了口罩上，而這種熟悉的黑色皮口罩，可以牽出多少不堪回首的往事。
那是去年的夏天，露露為了躲避債主們的追討，讓大寶帶著四處躲藏，最後住進了郊區的一家小賓館。晚飯時露露已經是身心俱疲，在大寶的勸誘下多喝了兩杯紅酒。事業上的挫敗，讓露露陷入了頹廢的漩渦，好在還有大寶陪在身邊。當醉意十足的露露被大寶抱上床時，她攬著大寶的脖子撒嬌道：“我要--”大寶答應著，將露露的衣服脫光，卻拿出了一支黑色的口罩要給露露戴上。露露笑道：“這時候你還不忘防疫，真該讓你去做大白。”大寶答道：“我要讓你體會一次更刺激的感覺。”說著將口罩係到露露的頭上，卻不是捂住嘴，而是捂住了眼睛。昏沉沉的露露喃喃道：“刺激好，越刺激越好！”
幾波強烈的快感襲過，露露嬌喘著喊道：“大寶，你今天真厲害！”“爽嗎？”大寶帖著露露的耳朵問道。猛然間露露意識到有些不對勁，驚呼道：“誰？那人是誰？”抬手想摘掉眼睛上的口罩，可手卻被大寶靠靠地按在床上。
“他是來幫忙的。”大寶解釋著。
“誰要幫忙？”
“你今天需求太大了，我滿足不了，就請他來幫個忙。小哥，再加把勁。”
露露的雙腿被高高架起，身體的撞擊聲“劈啪”地響起來。這時再掙紮已經無效，身體不由自主地在迎合起來。當著丈夫的麵，自己毫無保留地交給了另外的男人，而自己的身體又毫不爭氣地達到興奮的頂點，這種刺激簡直使露露癲狂。
第二天早晨醒來，露露發現自己已經被大寶收拾得幹幹淨淨，穿著整潔的睡衣躺在大寶的懷裏。抬頭看見大寶正溫柔地看著自己，一時間竟然忘了埋怨大寶，反倒象是自己做了虧心事一樣，輕聲說了句：“對不起。”大寶低下頭柔聲道：“沒關係。隻要你快樂，我就快樂。”
“你還愛我嗎？”露露問。“愛，更加愛了！”大寶回答得斬釘截鐵。
自那之後，這種來幫忙的就成為常態。很快露露就知道，這些來幫忙的不僅幫忙幹活，還幫忙給錢，隻是已經深陷其中，無法自拔。所以當幫忙的從每次一個，發展到一次好幾個，露露也都聽之任之。在露露內心裏，隻要還有大寶的愛，其他的就隨他去吧。好在大寶每次都體貼地用口罩遮住露露的眼睛，露露看不見那些貪婪的嘴臉，倒可以總是把大寶想象成超人，不管身上多少雙手在活動，持續多長的時間，那都是大寶一個人給自己的愛。
然而這一切美好的幻想，都被這“寒露直播”四個字給粉碎了。直播的不隻是現在，這種訂製的口罩已經說明，從第一次自己用身體去迎接陌生人的時候，就開始直播了。自己身上的每一個部位，早已被全世界的網民放大幾十倍在屏幕上探究過，就象現在的自己，每一聲音呻吟、哀嚎，不知牽動著多少人的手在劇烈運動著，噴射出來的液體早就可以把自己淹沒了。而美女企業家的身份，這種巨大的反差，就是其中的最大的賣點。
原來這一切，都是一個騙局！世界上哪有什麽超乎尋常的愛，這麽簡單的道理，隻是自己一直不願醒來而已。最不幸的是此刻終於醒了，卻是在這種身不由己的尷尬境地。
萬念俱灰的心境，難以承受的痛處，露露竟然又不爭氣地高潮了。一股涓涓細流，順著馬鞍流了下來，一直流到了地麵上。
突然，街道邊上的樹葉“嘩”“嘩”地一陣抖動，一股急風吹來，將露露的長裙掀了起來，裙下的風光，驚呆了在場眾人。
沒等眾人弄清是怎麽回事，一道刺眼的閃電劃過，附近的一塊巨大的廣告牌被擊斷，和著震耳欲聾的雷聲，砸在頭頂上的玻璃雨打上，這突如其來的巨大聲勢，嚇得眾人都趴在了地上。眾人剛要爬起來時，又被接踵而來的狂風吹倒。現在，唯一高高聳立著的，隻有木馬上的露露了。
天色暗了下來，如同黑夜一般，街道上的路燈自動亮了。露露望了眼餐桌下麵的大寶，低著頭在尋找著什麽，大概剛才把手機丟掉了吧。又轉頭看了看趴在牆角處的賈博士，還在對著電腦一五一十地打著手勢。猛地瞥見吳導扶著欄杆站了起來，艱難地向自己走了兩步，又被吹倒了。露露高高昂起頭，冰涼的雨點砸在她臉上，任憑長裙在風中飄擺。這時的她，沒有羞澀，沒有了恐懼，也感覺不到撕心裂肺的痛苦，心中回蕩的隻有那句勵誌的名言：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
又一道閃電從天而降，一個明亮的火球，沿著電線，衝向電動木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