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故事 -- 二、火車站

二、火車站

 

雖然已經是高鐵時代了，不過白芸還是對這種老式的綠皮列車情有獨鍾，可以透過半開的車窗，吹著清涼的山風，瀏覽綿延不絕的青山綠水。不過，再好的美景看多了也會審美疲勞。這時的白芸，眼皮已經開始不停地打架了。

 

白芸坐直身子，轉過身一看，原本人滿為患的車箱內，現在反倒顯得冷清了，自己這排座位上的人已經走了，隻有對麵坐著位大男生，低頭看著手機。白芸也拿出手機看了幾眼，沒什麽意思又放下，又抬頭看著對麵的大男生。

 

大男生除了個子挺高好象也沒什麽其他特點，不過臉上的表情，時而興奮，時而氣惱，時而沮喪，倒讓白芸看得頗有興致。突然大男生將手機狠狠地摔到旁邊的座位上，仰頭喘著粗氣，那種氣急敗壞的樣子竟看得白芸好心疼。

 

一會兒大男生重又拾回手機，兩隻手開始在手機屏幕上忙碌起來。從始自終，對眼前一位盯著他看的大美女，竟是沒看一眼，這種透明人的感覺讓白芸大為沒趣，進而升級到懊惱，最後實在忍不住了，抬腳在他的腿上踢了一下。

 

大男生轉頭看了一下，見一個雪白的小腳，上麵掛了隻高跟拖鞋，正帖在自己的腿上。忙說了聲：“對不起。”將腿向一邊移開了。

 

大男生的反應讓白芸更為氣惱，她對自己腳上的魅力向來很有自信，光是在指甲上就花了她不少的錢。她開始不停地將腿搖來擺去，有意無意地讓腳尖撞到大男生的腿。可大男生眼鏡都沒有離開手機的屏幕，隻是不停地把腳往遠處移。

 

白芸見這招不好使，幹脆站起來，一下坐到了大男生的旁邊。

大男生吃驚地看了一眼坐過來的白芸，又說了聲音“對不起”，起身坐到對麵的位置去了。

 

這可把白芸氣樂了，笑著問：“哎，為什麽又說對不起？”

大男生抬頭說道：“是我不好，早該把那邊讓給你，我不怕曬。”

 

白芸這才發現，車窗外的陽光正好照在大男生的臉上，幾顆不易發現的青春痘，現在也能看清楚了。越發感覺他十分有趣，這時見他又掉進了手機裏，提高了聲音說道：“哎，我說，你能不能把手機放下！”

 

大男生似乎也被激怒了，抬頭說道：“你們當醫生的都是這樣命令別人的嗎？”

 

白芸一怔：“等等，你怎麽知道我是醫生？”

大男生動了動鼻子：“一身消毒藥水的味，還怕人不知道。”

“那也不對，醫院裏有醫生有護士，為什麽就說我是醫生？啊--是不是在說我年齡太大了？”

“不是不是。”大男生怕把矛盾激化，隻好解釋道：“因為你的手。”

“我的手？我的手怎麽了？”白芸更加奇怪了，自己為了在車窗前吹風，特意罩了件寬大的蝙蝠衫，一雙手一直插在身前的口袋裏。

“護士平時都端著盤子，隻有醫生才會這樣手插在口袋裏發號施令。”大男生說著，自己也笑了。

這下氣氛一緩和，兩人總算可以交談了。這位大男生名叫駱圓，還是大三的學生，這次是放暑假回家。

白芸問：“你是學偵探的吧？”

駱圓回答道：“不是，我學的是數學。”

“可惜了。你在手機上是玩遊戲嗎？”

“是。”

“你剛才為什麽把手機摔了，是被別人打輸了？”

“不是，我的手機太慢了。”

“試試我的。”白芸把自己的手機遞給他。

駱圓接過去看了看，臉露驚喜：“哇，姐，你也玩遊戲！”

“你叫我姐？”白芸道：“我有幾關總是過不去，你幫我過去吧。”

“沒問題。”駱圓一邊操作著手機，一邊感慨道：“這個快多了！”

白芸看著駱圓一臉的興奮，大感失落，說道：“姐累了，想把腳搭在你的腿上，可以嗎？”

“哦，全是汗。”駱圓用手在大腿上擦了兩把，往前伸了伸表示同意。

白芸抿著嘴，踢掉腳上的鞋，赤著腳擔在駱圓的大腿上。

 

有這麽一雙冰涼的小腳搭在腿上，駱圓再也無法專注於遊戲了，不時地瞥上一眼，要命的是這雙腳美到無可挑剔，點點桃花疏落有致地落在晶瑩剔透的指甲上，雪白的肌膚之下清楚地看見血液在流動，讓人情不自禁地想去撫摸，又怕不小心戳破。

 

駱圓放下手機，吐了口氣：“姐--”

白芸帶者勝利者的微笑：“怎麽？”

“我可有女朋友了，她還會到車站來接我。”

“你在哪一站下車？”

“就下一站，嵐穀。”

“這麽巧，我也是嵐穀下。正好見見你那個女朋友。”

 

嵐穀的火車站並不大，平常人也不多，隻有在火車到站的時候能聚點人氣。駱圓的女朋友名叫李樂樂，正跺著腳催促著蹲在地上的曹猛：“快點，別吃了，都有人出來了。”

曹猛說著：“最後一口，最後一口。”可還是把手裏的西瓜啃得隻剩下皮，才站起來對西瓜攤主道：“給過錢了。”轉身見李樂樂已經走出好遠了，趕緊追過來。卻見李樂樂呆呆地站著不動了，感覺奇怪，順著她視線的方向看去，隻見駱圓拉著行李箱正隨著人流往外走，身後竟跟著一位年輕的女子，長發披肩，一隻手分明是挎著駱圓的胳膊。

曹猛看見李樂樂眼圈發紅，兩顆大淚珠馬上就要掉下來，趕緊安慰道：“誤會，一定是誤會。”

李樂樂一跺腳：“什麽誤會，才不是誤會！”轉身就走。曹猛伸手抓住，同時大喊：“圓子，圓子，在這兒！”

 

駱圓和白芸一起走了過來，駱圓老遠就介紹道：“這個是曹猛，我的好哥們，那個就是樂樂。”

曹猛笑臉相迎，樂樂卻低頭不語。

駱圓道：“她是白芸姐。”

“芸姐好！”曹猛點頭道，又回頭對樂樂說：“聽見了，是白芸姐！”把一個姐字特別強化了一下。

白芸見樂樂咬著嘴唇瞪著自己，上前道：“這就是樂樂了，駱圓在車上就說起你了，我剛才是在逗你呢。”說著上下打量，見樂樂上身是件黑色的T恤衫，腿上是條破了好幾個洞的牛仔褲，腳上蹬著雙運動鞋，可以說是活力四射。嫣然一笑道：“好了，不打攪你們了，我先走了。”邊走邊說：“以後對他好點，不然我真把他搶嘍。”咯咯笑著，消失在人群之中。

 

李樂樂衝著駱圓怒目而視，正抬腿欲踢，突然響起兩聲汽車的喇叭聲，一輛桃紅色的跑車停到路邊。轉頭看時，卻是何其豔推開車門，走了過來。

 

駱圓隻知道父母不久前離了婚，卻不成想再次見到母親竟與印象中的反差巨大，嬌豔程度與白芸相比也不遑多讓，這讓他呆在當地不知如何麵對。

 

何其豔輕聲喊了句“圓圓”，將駱圓摟在了懷裏，一時之間也不知說什麽好，隻是兩行熱淚滾了下來。過了好一會兒，才抬頭道：“給你帶了禮物。”將一個小盒子塞到駱圓手裏。回頭對曹猛笑著點點頭，接著看著李樂樂：“以後對他好點！”說完，走回跑車。

 

李樂樂衝著駱圓，咬著牙說道：“今天我是怎麽了？你好牛啊。”說著抬腿又要踢，卻瞅見何其豔坐在跑車裏看著，隻好訕訕地把腿放下：“沒事，沒事。”

 

何其豔道：“有空來找我，帶你去買幾條裙子。現在都穿成什麽樣子了。”說完開車走了。

 

樂樂跺著腳原地轉圈，曹猛趕緊說：“上車吧，快上車。”先將行李放進經他一手改裝過的小汽車裏。樂樂道：“我來開！”

 

一腳油門，小車在原地就揚起了滿天塵土，接著呼嘯著衝上了道路，幾個彎道漂移，已經把桃紅色的跑車遠遠地落在後麵。

 

“慢點吧，排氣管子要掉了！”曹猛擔心道。

“你不是說改裝得很過硬嗎？”

“那也不能這樣開法呀。”

 

一個急刹車，車停在了路邊。樂樂對曹猛說了句：“你來開。”自己爬到後排，坐到駱圓身邊。駱圓真不知她會有什麽出格的舉動，乖乖地坐著不動。

 

樂樂望著駱圓，仔仔細細地看了一會兒，輕輕地將頭靠在駱圓的胸前，聽著他咚咚的心跳聲，拉過他的一條胳膊搭在自己身上......突然抬腳踢了下駕駛座的後背：“開慢點！”

“要多慢？”曹猛問道。

“要永遠也到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