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靜流年(原創)

細品時光,輕撚歲月,慢煮光陰。
正文

折翼的繪畫夢

(2018-11-01 19:05:34) 下一個

一九八一年,妹妹與我在姥爺畫室裏的留念。左為妹妹,右為筆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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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姥爺生前是著名的山水國畫家,而我自幼生活在姥爺和姥姥身邊,長達十三年之久。日複一日的筆墨熏陶,讓我慢慢地對繪畫生情。但,終是情深緣淺。

在我修習國畫的生涯中,最美好和最燦爛的時期,應該是在我六歲的時候。童年時節,我就很喜歡塗鴉,與其他孩子不同的是,我很少畫鉛筆畫,而是喜好毛筆畫;我愛細研墨、聞墨香、調顏料、展宣紙、執小楷,沉醉於點點滴滴的細膩中。誠然,那時的我沒有任何繪畫功底,但在很多時候,藝術源於自然,源於純真,源於靈感。我常畫的是樹木、花草和動物。

四歲時,我畫了一幅荷花圖,碧葉悠悠地托著嬌花,繾綣在靜寧的湖水上。姥爺看了,建議我投稿,不久,我的小畫被刊登在《小朋友》期刊上,且得了稿費,這讓幼年的我喜出望外。於是,繼續畫畫,繼續娛樂,繼續期待。

六歲時,我的另一幅畫再次被《小朋友》期刊錄用。這次,我畫的是一幅鄉村圖,畫中有個騎牛的女孩,烏黑秀發紅頭繩,她俯首輕輕地靠著牛;而老牛則把頭向左側微微抬起;看上去,仿佛他們彼此在呢喃絮語。此次,我照例得到稿費,照例興高采烈,照例雄心勃勃。然而,我並不知道,這竟是我繪畫的高峰。八歲時,文革降臨,我的繪畫夢,便隨之擱淺在流年的古巷裏。

文革初期,姥爺曾受到非人的折磨。到了一九七四年,在江青的授意下,美術界掀起了批“黑畫”的運動,並舉辦了“黑畫展覽”,姥爺的《寒林暮鴉》和《入蜀途中即景》都被列入“黑畫”。《寒林暮鴉》畫的是林中飛翔的烏鴉群,原本隻是一幅山水畫,卻被扣上了“反黨”的罪名;而《入蜀途中即景》畫的是農村春耕小景,怎奈姥爺隻畫了一個耕作的農民,於是被說成是鼓吹單幹。姥爺覺得非常冤枉,但又無處申訴。

姥爺關鬆房的畫作《寒林暮鴉》,曾被列入“黑畫”。

雖然姥爺依舊不停地作畫,但他卻不主張我再學畫了,在他的理念裏,藝術往往會被人曲解。我讀高中時,文革已將結束,但仍麵臨著插隊的命運。我的同學中,有很多人拚命學樂器和繪畫,盼著能因一技之長而擺脫插隊的厄運。守著姥爺的我,可算是近水樓台,所以又續上了繪畫的前緣。這一次,姥爺重點教授我一些山水畫的基本功,比如:用筆要分輕、重、粗、細、急、緩;用墨要分深、淺、濃、淡、幹、濕;這樣才能畫出遠近和陰陽的反差。我在姥爺的指導下,不斷地練習筆法和臨摹古畫,有時也外出寫生,積攢素材。然後,便試著開始自我創作,畫數張書簽,作幾幅小畫。

日後,盡管我一如既往地喜愛繪畫,但終因專業訓練的起步較晚,自覺功底欠佳,而打消了報考美術學院的念頭。姥爺辭世之後,我很少動過筆墨。後來,移居美國,艱辛創業,讓我更無暇顧及繪畫。直到我四十歲時,生活漸漸地變得安穩舒適起來,我才有閑情,想起了我中斷的繪畫路。於是,再上路,憑著年少時的功夫,開始自學山水繪畫。心血來潮時,我終日俯首作畫,不求成名,但求享受。我的拙作大多懸掛在客廳裏,自娛自樂。

每每沉寂時,我會想,倘若從兒時起,我就持之以恒地學畫,那麽,我將擁有全然不同的人生版本。但我也懂得,人不僅是屬於自己的,更是屬於時代的。無論是藝術之路還是人生之旅,都是有橋橋渡,無橋自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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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10月29日發表於:世界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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