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學校要找學生教老美漢語時,她是老師們推薦的三個學生之一。而當這個孩子及家長表示了極大的熱情之際,學校卻不能肯定是否需要他們。我不願給孩子潑冷水,故安排她當了學生刊物的小編輯,此時我還未曾與她見麵。
而後學校還是開了成人漢語課,雖然隻有一個學生,但她還是堅持教了,一直到學年結束。
後來得知她從八年級跳到了十年級(中文AP班),錯過了九年級的畢業考,而希望有次補考的機會,拿到本校的九年級畢業證書。
我想的很簡單,為她爭取過,但阻力重重,無果。心中一絲悲涼,總覺得虧欠她的。
我在想,我們中文學校的宗旨是什麽?我們對孩子的期望是什麽?讓一個學習優秀的孩子,學了九年,帶著不能拿到畢業證書的遺憾離開學校(雖說是她的“錯”,跳過了九年級),我們就那麽心安理得嗎?我們似乎是遵守了神聖的“規章製度”,這真的就是公平與公正嗎?
想起民國時期蔡元培破格聘用中學畢業的梁漱溟任北大印度哲學講師,後升為教授。小學都沒上過的沈從文也走上了大學的講台,還有諸如羅家倫、葉曼、張充和、錢鍾書、吳晗等怪才、奇才都是北大、清華的驕傲。為什麽他們就敢於打破“規章製度”?而我們就不能給一個孩子補考的機會?
也許她再不會繼續學中文,也許她的人生還會與中文交匯。十幾、二十年後當她麵對自己的兒女,她會鼓勵他們學中文嗎?在她的腦海裏會浮現出怎樣的記憶?或許她是感情細膩的人,多少會有些觸痛;或許她是豁達開朗的人,隻積攢了快樂。
幾十年後,她可能學有所成,名聲鵲起,也可能淡泊一生,但她都曾經是中文學校的學生。在她的花季年華,我們給了她什麽?一張中文學校的畢業證書,對我們隻是一張紙,對她是一個音符,一個美麗人生的音符。
我希望有一天她會讀到英國詩人蘭德(Walter Savage Landor)的詩《我和誰都不爭》。
I strove with none, for none was worth my strife;
Nature I loved and, next to Nature, Art;
I warm’d both hands before the fire of life;
It sinks, and I am ready to depart.
我喜歡楊絳的譯文,清新又充滿詩意。
我和誰都不爭,和誰爭我都不屑;
我愛大自然,其次就是藝術;
我雙手烤著生命之火取暖;
火萎了,我也準備走了。
對一個十幾歲的孩子談這首詩似乎為時過早,可我願給她祝福。衷心希望她熱愛大自然,融於大自然;在藝術的殿堂享受那份典雅;不為昨天遺憾,以積極向上的心情迎接美好的未來。
戴山
6/10/20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