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花夕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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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進繁花:比利時(8)-小城的詩篇

(2022-04-23 06:42:09) 下一個

或許,很多人都跟我一樣,覺得低調的比利時是一首無聲的悠揚詩篇。在人類第一個千禧年後,根特、布魯日、布魯塞爾、魯汶、列日和安特衛普等城市從這塊土地上嫋嫋婷婷走進了人間。它們的“莞爾一笑”,就像唐代詩人劉禹錫寫的那樣:“唯有牡丹真國色,花開時節動京城”。這些城市在歲月流轉中,留下了一路的馨香,使西歐這片被神祝福,也被神詛咒的沃土草長鶯飛,在光陰的湖中升起明月,在流年的鏡中開滿繁花。

可是,在比利時,還有幾個不為人知的小城,雖然它們沒能趕上千禧年後西歐工商業大發展的浪潮,但它們的曆史卻比這些中世紀的古典名城更有光彩。這些小鎮就像發黃的日記,隻要你輕輕翻開它,你就會如我一樣,發現這些不食“人間煙火”的小鎮閃爍著聖潔的光芒。我慶幸我恰巧路過它們,可以讓它們的風姿在我的秋波裏蕩漾著天光,可以讓它們的婀娜在我的眼眸裏倒映著雲影。它們中的第一個是比利時最古老城鎮的通厄倫(Tongeren)。

通厄倫

斯帕

阿爾隆

通厄倫到底有多古老呢?它是從南俄草原來的凱爾特人中最大部落的領地。至於這個最大部落裏的人是什麽時候來的,靠什麽為生,史學家們並無定論,有人說在公元前3世紀後半葉。此時羅馬共和國已經建立了兩個多世紀,羅馬人把包括這個部落居住地的比利時等稱為比爾吉卡(Belgica)。當凱撒大帝把劍鋒指向比爾吉卡時,這個部落率先進行反抗,雖“小胳膊擰不過大腿”,但當凱撒勝利,在此建立了比利時高盧後,通厄倫成了一個大型羅馬行政區的首府。到羅馬帝國時,這個行政大區基本上包括今天比利時南部的瓦隆大區、荷蘭的兩個省和德國的中世紀帝國城市亞琛,也就是日後中世紀聞名遐邇的基督教中心-列日教區的管轄範圍。

但是,它在公元70年的巴塔維亞人起義中遭受了毀滅性的火災,這次起義至今都讓荷蘭人為他們先祖的英勇善戰而自豪。當起義被鎮壓後,通厄倫東山再起,繼續繁榮,建造了大型紀念碑和溫泉浴場等,還把20公裏外的泉水通過渡槽引進了城市。不過,這次通厄倫人吸取了教訓,他們沿城市邊緣豎起了一道防禦牆。至今,人們還能看到防禦牆的殘骸。

通厄倫

通厄倫

通厄倫

通厄倫

通厄倫

為什麽通厄倫會一而再再而三地被羅馬看中呢?因為它的資源稟賦。它位於格爾河(Jeker River)沿岸,此河在馬斯特裏赫特流入默茲河。周邊土地肥沃,盛產羅馬人日常水果的蘋果和櫻桃。除此之外,這裏還是牛的市場。也許因為這些原因,通厄倫位於連接羅馬帝國一個行省省會科隆和帝國七條道路的重要交匯處,今天法國境內巴伊(Bavay)的羅馬高速公路沿線上,因此它很快成為最大的高盧羅馬行政區和軍事城鎮之一。這個時候,與它近在咫尺,也處在羅馬高速公路的馬斯特裏赫特跟它一樣,也很繁榮,隻有列日還一片荒蕪。

如果說列日主教區是兒子輩,馬斯特裏赫特是爸爸輩,那通厄倫則是爺爺輩。在基督教被君士坦丁大帝承認合法後不久,通厄倫成了基督教中心,主教是荷蘭馬斯特裏赫特守護神的聖瑟法斯(Saint Servatius)。這位出生於亞美尼亞的主教在去羅馬給聖彼得墓守夜時,被聖彼得告知通厄倫將被蠻夷毀滅,讓他帶著天國之鑰去馬斯特裏赫特,於是馬斯特裏赫特在公元四世紀中葉成了基督教中心,通厄倫成了馬斯特裏赫特教區的一部分。這個時候羅馬帝國已經開始走向衰落,通厄倫真的如聖彼得所言,被蠻族法蘭克人洗劫了。這支日耳曼部落的一支在洗劫了通厄倫後被羅馬皇帝允許在通厄倫北部定居。

通厄倫

通厄倫

通厄倫

通厄倫

通厄倫

通厄倫在安穩了一個多世紀後,被匈人摧毀,至此,通厄倫繁華不再。此時,羅馬帝國已經分裂為東西兩部分了。在通厄倫被匈人劫掠後不久,法蘭克人趁亂建立了墨洛溫王朝。在王朝後期,崛起於列日附近,掌握王朝實權的宮相暗殺了馬斯特裏赫的主教。主教死後,基督教中心順理成章轉移到了列日,通厄倫隸屬於列日主教區。別看通厄倫無法跟列日再爭高下,但基督教“爺爺”的輩分是抹不掉的。所有主教直到中世紀末,都稱自己為通厄倫主教,或通厄倫-馬斯特裏赫特及通厄倫-列日主教。

宮相的後人改朝換代,建立了加洛林王朝。已經皈依基督教的他們,在“爺爺”的老主教教堂地基上建造了一座新教堂,它就是今天的通厄倫聖母大教堂(The Basilica of Our Lady)。

聖母大教堂

聖母大教堂

聖母大教堂

開進通厄倫,不到早上9點。太陽剛剛從地平線上躍出,給通厄倫撒上了一層柔和的光。在比利時,我幾乎天天跟陰雨天相伴,再次看到久違的溫暖陽光,我除了欣喜歡愉外,也想起了古埃及人多麽聰明,他們崇拜的正是太陽神。我沐浴在金黃色的光暈裏,覺得上蒼對我真好,在2022年的第一天就給了我如此明媚的天氣和燦爛的心情。

也許是元旦,通厄倫的早上人跡皆無,隻有我一個人在古老的街巷中轉來轉去,那種感覺叫作幸福。我站在聖母大教堂的廣場上,仰望著披著一層金輝,無比壯麗的大教堂,感覺它仿佛有聖人的光輝覆蓋其上。這座教堂最初在4世紀由聖瑟法斯所建,被匈人摧毀後,公元9世紀加洛林王朝在此修建了一座新的,後被維京海盜所毀。當維京海盜被驅趕後的4個世紀,列日主教們重修了教堂,教堂的塔樓是羅馬式的,後被改作了今天的哥特式。教堂內部有一尊用胡桃木雕刻而成的聖母瑪利亞雕像,此雕像在19世紀末曾被教皇加冕。從那以後,這個聖母大教堂成了受歡迎的朝聖地,比利時獨立後成了聖殿。考古學家說教堂後殿中有一座神秘的紀念碑,它已被尊崇了幾個世紀。我不知道考古學家說得對不對,因為教堂關閉,我內部什麽也沒看見,但我知道,這座教堂作為比利時和法國鍾樓遺址的一部分被列入了世界文化遺產。

貝居安會院

貝居安會院

貝居安會院

貝居安會院

在這個隻有3萬多人的小城裏,還有一處世界文化遺產,它就是跟魯汶一樣的貝居安會院(Beguinage)。不過,這個世俗修女靜修處的貝居安會院沒有魯汶的大,也沒有圍牆,小溪從外圍流過,而不是從建築群中穿過。但它跟魯汶相同的是,都是紅磚建築,都安靜恬然。如果說它比魯汶更勝一籌的話,那就是如絲絨般輕軟的晨光打在它的“麵頰”上,讓它的“皮膚”泛著紅潤,放射出楚楚動人的光彩。我對這樣的美景向來沒有免疫力,在世俗修女的修身養性之地,我樂不思蜀。

建於13世紀的貝居安會院比魯汶的早建一個多世紀,到18世紀時達到鼎盛時期,在100間房屋裏居住著300名世俗修女。但當法國大革命爆發引發的震蕩傳導到這裏時,修道院即被征用,世俗修女們也不知去向,隻有這裏的小教堂還矗立在那裏,看著曆史的風雲變幻。教堂內供奉的守護小城的聖凱瑟琳,也隻能靜看滄海桑田,無語淚先流。

貝居安會院

貝居安會院

貝居安會院

聖凱瑟琳教堂

古羅馬城牆

我披著萬道霞光,在這個散發著寧靜氣息的古城裏徜徉,想著它悲慘的命運。在被法蘭克人和匈人洗劫後,它在幾個世紀裏接連被維京海盜和布拉班特公爵“打砸搶”,最後跟布魯塞爾一樣,被法國的太陽王路易十四的軍隊燒毀。至此,整座聖城再也沒能恢複過來,現在僅僅是比利時林堡省的司法首府。

雖然這座帶有古羅馬基因的比利時最古老小城已經淹沒在比利時名城的星雲中,但同樣帶有古羅馬基因的比利時另一座小鎮斯帕(Spa)卻沒有。人口比通厄倫還少2/3的斯帕不但舉行了世界上第一個選美比賽,而且還年年舉辦比利時的一級方程式大獎賽。不過,斯帕並不是最先靠這兩樣走紅,它靠的是溫泉浴,風靡全球的水療SPA之名就來源於這個小鎮。

斯帕

斯帕

斯帕

說到溫泉浴,人們最熟悉的是古羅馬人很好“這一口”,Spa即來自拉丁語“Salus per Aquam”的首字母縮寫,意為“來自水的健康”。斯帕作為盛產溫泉之地,從古羅馬時就吸引著士兵在這裏使用熱礦泉來治療他們疼痛的肌肉和戰鬥中的傷口。到14世紀時,列日的一個鐵匠在這裏發現了鐵礦泉,於是一個著名的療養勝地在斯帕發展起來。隨後,歐洲皇室和權貴們紛至遝來,讓斯帕鎮贏得了“歐洲咖啡館”的美譽,Spa水療也開始走向世界各地。

如此著名之地除了吸引名流貴胄外,也吸引了一戰中的德軍。他們把進攻法國的總部設在了這裏,這裏也成為德國重要的療養醫院。一戰結束後,關於德國戰爭賠償的會議也在這裏舉行。今天斯帕以“歐洲大溫泉鎮”的名義成為跨國世界文化遺產的一部分。

斯帕

斯帕

斯帕

斯帕

我以為這個曆史悠久,見證了歐洲沐浴文化興起而被銘記的斯帕會跟中國很多掛著洗浴中心招牌的城市一樣,也到處是溫泉洗浴的指示牌,或者像土耳其的土耳其浴一樣,有顯眼的標誌,可是我繞著小城開,也沒看見溫泉洗浴標識。我不甘心,停下車,繞著這個位於阿登山脈一個山穀中的小鎮轉,期待看見不一樣的風景,可是也沒有。這裏不僅沒有一點兒古羅馬城市的遺跡,也沒有一點兒中世紀小鎮的模樣。沒辦法,我去了小鎮上最著名的,始建於1880年的彼得大帝之泉(Pouhon Pierre le Grand)。

這座富含礦物鹽和鐵質的溫泉浴因俄國沙皇彼得大帝經常光顧而得名。外部的八角形狀設計讓它看上去很別致,沙皇捐贈的雪花石膏紀念章和大理石馬賽克地板也被運用到了建築中。在這座建築裏,有一個長達9米的巨幅畫作,上麵描繪了16到19世紀訪問過溫泉小鎮的96位名人,還有西班牙繪畫大師胡安·米羅(Joan Miro)的原創作品,這些作品絕大部分都不為公眾所知或首次展出。雖然我不是胡安·米羅迷,但我也想看看這個彼得大帝光顧過的溫泉浴“長”什麽樣,可惜,如今已被改作旅遊局接待處的它關門謝客。

彼得大帝之泉

彼得大帝之泉

我失望地離開這個曾開啟了西歐沐浴詩篇,如今是我眼中比利時最無趣小城的斯帕,輾轉去了比利時的另一個古羅馬城市-阿爾隆(Arlon)。這個阿爾隆跟斯帕和列日是“一家”的,它們都屬於說法語的瓦隆大區,跟通厄倫和魯汶等說荷蘭語的弗拉芒大區“渭涇分明”。不過,對於既不懂法語,也不懂荷蘭語的我來說,它們的水火不相容並不關我的事,我隻要回望它輝煌的曆史,欣賞它怡人的風景就好。

阿爾隆被認為是比利時除了通厄倫以外的另一個曆史最悠久城市,但因為凱撒大帝到來前占據這裏的部落不是凱爾特人中最大的,因此它的古老跟通厄倫相比還差那麽一點點。可是今天的它卻比通厄倫重要。雖然它的人口沒有通厄倫的多,但它卻是比利時盧森堡省的首府,也是比利時最小的省會城市。

阿爾隆

阿爾隆

阿爾隆

跟通厄倫一樣,在羅馬時代時,這裏也是商業和行政中心。因它位於連接今天法國蘭斯(Reims)、德國特裏爾(Trier)和科隆的的交叉口而被羅馬用作了貿易中轉站,曾一度非常繁榮。可是隨著日耳曼人的入侵,阿爾隆被毀,羅馬時代的城市廢墟今天還能在名為木星和海王星的兩座羅馬塔中找到。之後它的命運跟比利時其它城市的命運一樣,被法蘭克王國征服,後被維京海盜摧殘,最後自立山頭的阿爾隆伯爵於公元11世紀中葉在這裏建造了一座城堡。

這個伯爵城堡跟根特的伯爵城堡並不相同。它比根特的伯爵城堡早建了一個多世紀,最重要的是,根特的伯爵城堡建於平地上,而阿爾隆的伯爵城堡建於高原上,這個高原就是大名鼎鼎的阿登高原(Ardennes)。其實,地處比利時與盧森堡交界處的阿登高原隻是一片丘陵地帶,本不稀奇,但在此發生的一場著名戰役卻讓它名揚天下。

阿爾隆

阿爾隆

阿爾隆

二戰後期,德國東西兩線同時告急。為了扭轉被動局麵,希特勒孤注一擲,於1944年12月發動了二戰結束前西線最後、也是最大規模的阿登戰役,試圖在濃霧掩映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奪取盟軍的主要補給港口安特衛普,然後把盟軍一分為二。可惜,命運的天平並沒有倒向他,而是倒向了盟軍在歐洲的最高指揮官-美國的艾森豪威爾將軍。經過近兩個月的戰鬥,盟軍獲勝,踏上了直搗柏林之路,德軍從此一蹶不振。英國首相丘吉爾在評論這場戰役時說,“毫無疑問,這是美國人在戰爭中最偉大的一役,並且我相信,這將被認為是美國人永垂不朽的勝利”。

作為一個美國公民,我為美軍在此戰役中的英勇無畏而喝彩,也被美國改變了歐洲和世界曆史進程而歡呼,還為自己能在阿登戰役發生的時節來到這裏而慶幸。當我在阿登高原中穿梭,驅車趕往阿爾隆時,上天似乎想讓我體驗希特勒發動戰爭的背景圖。沿途是群山環繞、森林密布、河流蜿蜒、濃霧彌漫,到達被視為比利時通往盧森堡國大門的阿爾隆時,濃霧依然沒有消散。在這裏,我看不見戰爭的雲霧,隻看見被霧氣包裹的阿爾隆,美得像童話中的仙境。

多納特教堂

多納特教堂

小鎮跟通厄倫一樣,無聲無息,像時光的羅盤靜止了一樣。但是,兩座小城的風格明顯不同。通厄倫跟根特等佛蘭德城市一樣,有中央廣場,中央廣場上有市政廳和鍾樓,街道從廣場向四周輻射,但阿爾隆沒有這些。不過,它也有教堂,最重要的是阿爾隆聖多納特教堂(Saint Donat Church)。這座教堂位於城市中央的山丘上,阿爾隆伯爵城堡就曾建於此地。當城堡在新教革命中被法國人摧毀後,修士們在城堡的廢墟上建造了一座修道院,但在法國大革命中它被用作了醫院,之後一場大火讓它“一命嗚呼”,最後在19世紀中葉這座教堂被建立。

雖然這座教堂無論是建造年代,還是壯觀程度,都無法跟比利時被列入世界文化遺產的教堂相媲美,但站在這裏,眺望阿爾隆的遠山近水,卻覺得小巧的教堂跟迷你的阿爾隆相得益彰。據說,天氣晴朗的時候,站在教堂塔樓上,可以一覽無餘地俯瞰比利時、盧森堡和法國。塔樓上每小時還會播放一首阿爾隆地區的傳統歌曲,那是盧森堡省的官方讚美詩。

聖馬丁教堂

聖馬丁教堂

聖馬丁教堂

聖馬丁教堂

因教堂關閉,所以我既沒機會登上塔樓,也沒機會聽到讚美詩,但我卻進入了聖馬丁教堂(Church of Saint Martin)。這座哥特式的教堂比聖多納特教堂建造的時間還晚,卻占據了小城的天際線,它同時也是瓦隆區最高的教堂。

今天的阿爾隆和通厄倫,就像泛黃的一紙書簽,早已沒有了古羅馬時代的動人詩篇,可是我喜歡。與它們的遇見,雖是微微頷首,輕輕別過,但卻不是淡而無痕。在我經年轉身後,它們依然不會荒蕪成流年裏的落花,而是會沉澱在我的心裏,風吹雲不散,“猶如故人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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