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花夕拾
走遍千山萬水，隻為尋找初心。
被濃濃禪意滋潤的京都，被千年古寺滋潤的京都，像抹茶的餘香，像繞梁的餘音，散發出“腹有詩書氣自華”的優雅氣質。這氣質，像杭州，像蘇州，也像揚州。這氣質，隨風掠過竹林青翠的嵐山，掠過華貴大氣的金閣寺，掠過禪意滿滿的銀閣寺，掠過芙蓉凝脂的清水寺，也掠過另一個世界遺產，二條城(Nijō Castle)。
二條城
二條城
二條城
差不多是揚州麵積八分之一的京都卻隱蔽著17處世界文化遺產，其中3處是神社，13處是寺廟，隻有一處是宮殿，那就是二條城。已有400多年曆史，比最初的名古屋城差不多早10年完工的它，跟名古屋城一樣，都由日本江戶時代第一代掌門人，“挾天子以令諸侯”的德川家康下令建造。但名古屋城是德川家康兒子的住所，而二條城則是德川家康自己的住所，因而是江戶幕府的象征。雖然二條城因沒有天皇居住而不能稱為真正意義上的宮城，但統治日本700多年的德川幕府，卻在這裏行使著與皇城內的天皇一樣的權利。
作為京都世界文化遺產中的“嬌嬌女”，作為日本曆史上最重要幕府的行轅，二條城不僅見證了德川家的如日中天，也見證了德川家的落幕。史稱“大政奉還”，即把政權歸還給明治天皇的儀式就在這裏舉行，因此二條城在日本曆史上有極高的地位。跟名古屋城無水的護城河不一樣，二條城的護城河環繞著不太清澈的水。與名古屋城簡樸的大門不同，二條城有一個豪華，四角精美圖案皆不同的唐門，建物上的“菊紋”代表著大和政權的皇家勢力。那種金光閃閃的精雕細刻，讓你一入眼就會被吸引。
二條城的護城河
二條城的護城河
穿過唐門，穿過據說為了防止暗殺而設計的砂石路，是與名古屋城的本丸禦殿並稱為武家風書院造雙璧的二之丸禦殿。雖然這個禦殿不允許拍照，卻提供中文解說，這是日本唯一一處提供中文解說之地。入口最大的遠侍間被分為若幹小間，與名古屋城禦殿的玄關功能一樣，是各地大名藩主和朝廷敕使等候權高於頂的征夷大將軍接見之處。這裏的屏風也畫著跟名古屋城禦殿一樣的猛虎和豹，也一樣不逼真。
順著指示圖，經過式台間、大廣間和蘇鐵間，是德川將軍和大名們會見的黑書院，黑書院的後方，是將軍起居間和臥室的白書院。這兩個房間的裝飾風格同名古屋城禦殿的一樣，黑書院鍍有金箔的裝飾盡顯將軍威嚴，而白書院是溫婉素雅的山水水墨畫。行走在二之丸禦殿，猶如走入了日本狩野畫派的史料館。保護極為完好，以鬆樹為主題，表現武士精神，工藝精湛的狩野派的名作貼滿殿內牆壁和各隔間的紙門，而精細、奢華的內部裝修和細部構造則處處透露著當年德川幕府的興盛，屋簷和封簷板上都鑲嵌純金箔片作為點綴。如果我們早於名古屋城的本丸禦殿遇見這個世界遺產，我們一定會被二之丸禦殿的豪華文雅迷上，但很不巧，本丸禦殿比它先到。那先入為主的初見，就像婚姻，縱然婚後再遇到靈魂相依的人，也無法逃脫婚姻的圍城，無法終成眷屬。
二條城的唐門
二條城
二之丸禦殿
站在世界文化遺產之巔的二之丸禦殿本該讓我們銘刻心扉，但因與名古屋城的本丸禦殿在房間布局和裝飾風格上太相像，又不讓拍照，我們並沒有覺得它有多了不起。除了記得它比本丸禦殿大得多，有33個房間，800個榻榻米，3000多麵隔扇畫之外，還能記得的是它保存了日本桃山時代的繪畫雕刻及建築特色和它的"鶯之廊"。這個踩在上麵會發出清脆叫聲的鶯鳴地板，是幕府時代的報警小機關，為防刺客入侵而建造。這鶯鳴，為日本曾經殺伐決斷的冷血最高權力中心，增添了一點生動。雖然二之丸禦殿與本丸禦殿並無本質不同，但貼著世界遺產標簽的它，因為時間的沉澱，既安靜又清朗，既精美又絢麗，自有一股妖嬈之勢。
而今天的二條城與名古屋城最大的不同是二條城沒有天守閣，曾經的天守閣被雷擊中燒毀後再也沒有重建。沒有天守閣的二條城失去了名古屋城的層次感，也讓它有失世界文化遺產的厚重，不過，擁有中國元素的庭園卻給與金閣寺和清水寺並稱為京都三大名勝的二條城增添了秀美和清新。這個由日本著名茶聖及庭院建築師小堀遠州設計的庭園，水池中央是名為蓬萊島的小島，鬆樹位列周圍，湖石布滿水麵，像寫實的山水畫。除此之外，二條城內在德川幕府時代種植的380棵櫻花，據說在春季時櫻花飛舞，漫天花海，而櫻花中的王者，八重櫻花是最美的舞者。在這深藏著京都人回憶的迷人景色裏，在這回響著幕府殘音的深庭中，人們的思緒會被曆史牽引，重回曾幾何時的烽火歲月，回望浩瀚時代的起落。
平安神宮的大鳥居
平安神宮的大鳥居
如果不是宮城，卻行使宮城功能的二條城是日本戰國時代後的曆史回音壁，那平安神宮(Heian Shrine)這個建於1895年，為紀念桓武天皇平安遷都1100周年而建，也有人說京都人因為明治維新定都了東京，頗受打擊，為複興京都而建的神社則是日本近代史的蹺蹺板。雖然平安神宮也不是真正的宮城，但卻是依照平安時代的平安京皇宮而建。這個既不是世界遺產，又如此年輕的神宮本不在我們行程之列，因為去銀閣寺恰巧路過，才順道看一眼。沒想到，隻是這一眼，我們就被驚豔到。
供奉日本第50代桓武天皇和第121代孝明天皇的平安神宮比東京的明治神宮和名古屋的熱田神宮都大氣磅礴。還沒走入正殿，我們就被它巨大的的橘紅色大鳥居所吸引。遠遠望去，具有雙層構造的紅色應天門樓門的色彩和造型，跟中國的如此相像，讓我們倍感親切，恍惚間，我們以為這是祖國的國度。走進有中國殿宇特色的正門，是一個巨大的廣場。我們很驚訝，在日本這個國土麵積狹小之地，居然有這樣的奢侈廣場，那氣勢，有些像故宮太和殿前的廣場。原來，這裏曾是日本平安時代天皇的居住地。
平安神宮的應天門
平安神宮的應天門
平安神宮的應天門
與中國殿宇不同的是，平安神宮前的廣場由小石子鋪就，據說是讓人產生敬畏之心。站在廣場中央，正麵日本最大的太極殿映入眼簾。這個依照平安京皇宮正殿縮小至8分之5尺寸而建的宮殿，用鮮豔的朱紅色和局部的白色作外身，配以“入母屋式”屋頂碧綠的瓦，色彩是那麽奪目。這個院內麵積差不多是故宮一半的平安神宮也仿照中國對稱式建築風格，大極殿的東麵配殿稱為蒼龍樓，西麵配殿稱為白虎樓。這些經過對平安京當時的建築進行嚴密考證後複原建成的建築，處處閃動著唐朝建築的光暈，也處處散發著王朝時代的華麗氣息。
這氣息，讓平安神宮成為侯孝賢導演的文藝武俠電影《刺客聶隱娘》的取景地。夜宴之後，宮女就在這裏，把歡聲笑語灑滿長廊。這氣息，也讓它成為動漫中出鏡率特別高的神宮，很多動漫迷特意到這裏來做聖地巡禮。這氣息，還讓無數人跟隨美國電影《迷失東京》中女主的情緒和腳步漫步到這裏。
平安神宮
平安神宮
平安神宮
平安神宮的正殿
而平安神宮的櫻花，因為日本唯美派文學代表作家穀崎潤一郎的小說《細雪》，讓這裏成為京都著名的賞櫻之地。這部被法國文學家薩特評為“現代日本文學最高傑作”的作品用軟綿綿，浸透著女子體香的筆觸講述了大阪名門望族四姐妹的故事。37歲的二姐幸子每到春天就會慫恿家人去平安神宮看櫻花，因為京都是日本人的精神家園。賞櫻不隻是賞花，更是一種以“短暫而絢爛”為內核的情感寄托。穀崎潤一郎在《細雪》中不厭其煩地描述四姐妹們看起來是多麽年輕和美麗，但歲月無法改變美的流逝，也無法讓曾經相遇時的美好永存。那對美好失去的感歎和無奈，就像賞花時的淡淡憂傷，“流水落花春去也。”
無獨有偶。在《細雪》中平安神宮的櫻花被幸子認為是“京都之最”，在大師川端康成的小說《古都》裏，女主千重子也對平安神宮的櫻花情有獨鍾，她覺得除了平安神宮的紅色垂櫻，“再沒有什麽可以代表京都之春的了。” 在平安神宮，千重子還看到遊客坐在池邊的折凳上“品賞談茶”，“外國遊客把櫻樹攝入了鏡頭”。在這開闊的平安神宮，在這重現平安時代都城原貌的平安神宮，那一樹樹粉麵紅枝，就像身著風雅襦裙的美女。如果不能嚴格稱為宮城的二條城憑借世界文化遺產之名而自帶妖嬈之姿，那平安神宮，這個跟二條城一樣，也不能嚴格稱為宮城的神社，卻因受到電影導演和文學大師的青睞而婀娜多姿。它們讓我們知道，京都，這個流淌著古韻與精致之水的古都，一轉角就是驚喜。
平安神宮
平安神宮
平安神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