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味,是人間煙火》 文:五瓣花 誦:麥恬 初二,回鄉下祭祖。給老外公上墳,外婆在外公的墳前喃喃自語,爺孫婆媳都來看老人家。媽媽在菜地邊摘了清明花兒,可以回家做清明粑粑。 回媽媽老家,媽媽最高興,去上墳的路上一路碰到都是自家的叔爺,堂兄堂弟堂姐堂妹,還有那些孫兒輩,大聲地跟著父輩叫姑婆,所謂的七大姑八大姨便在這個小小的麻柳河生了根叫開了花。 每年春節年初二照例給老輩人上墳,中午就在外公弟弟我叫幺家(ga)公家裏吃飯,浩浩蕩蕩七八桌,坐在一起吃飯。我回老家少,很多堂舅舅媽姨娘姑爺,也分不太清誰是誰,隻是點頭寒暄。最喜歡桌上的小吃是紅糖湯圓粑粑,炸著吃,湯圓裹在紅糖汁裏,軟軟的,糯糯的,一咬一撕,拔絲很長,又有湯圓的勁道。紅糖是我最喜歡的糖,小時候愛守在菜板前,看外婆切一塊丟一塊在嘴裏,甜得很,卻又化渣,吃多少都不膩。還有紅糖甜肉,用稍肥的臘肉,加蒜苗,加紅糖翻炒,紅糖融化成糖水,將肥肉汁液包裹,糾纏,一口咬下去,有紅糖的甜香,又有臘香盈嘴。 那天看到一個老朋友說,其實他一直期待春節,甚至喜歡它的繁文縟節,其實我也喜歡。盡管其實對於年和年味,早已不像舊時那樣鄭重其事了,從臘八,到小年,到除夕,都各有各的講究,可是依然願意在這個家人團聚的日子好好地陪陪父母,外婆。 外婆今年九十歲了,依然一個人獨居,雖然她日日念想我們,可是我們回來了,也看得出孩子的吵鬧,鞭炮的震山響給她帶來的不安,她早已習慣將電視聲音開很大,看著看著睡著;她已習慣一個人想幾點起就幾點起,中午一點半一定要睡個午覺,她早已習慣從家門口走十五分鍾到鐵橋下麵去買農民的菜。她早已習慣晚上將門窗鎖好,早早上床看電視,所以那天我和兒子晚歸,怎麽敲門,她都沒有聽見,因為幾乎沒有等過晚歸的人,而我們回來打破了這如常的秩序。 去鄉下上墳,媽媽說去玉屏乘車,外婆說去鐵橋坐車,各執已見;下午在鄉下曬太陽,到了外婆睡覺的點兒,她說人昏頭昏腦的。院壩裏舅舅舅媽,堂舅們都在打牌,我送外婆回家,為她挽回一些秩序,年老之後不能輕易打破的一些秩序。所以平時叫外婆和我們回重慶,她怎麽都不肯,她相信樹挪活,人挪死。 每一程陪伴,其實也是孤獨的。就像我知道外婆想念我們,我也想念她,每周我會準時在周一給她打電話,可是真正在一起,我也沒有老年人喜歡聽的龍門陣要擺,我也隻有默默地和她對坐,看電視,隻有鬧哄哄的電視發出的聲音,而我們相對亦無語。 有時這種思念變成了現實的相對,也會很不習慣,陽台上的水龍頭,老人家總是要在晚上把它關了斷水,洗臉洗腳的水隻能在接著的水桶裏去舀,大手大腳用水慣了的人,突然就覺得這樣的時候很難熬。 陪伴媽媽也是如此。媽媽和兄弟哥哥一起打牌,興致勃勃,我和兒子看了一部無聊的諜戰電視劇,無聊透頂。可是這也是年的一部分,遠遠的安靜陪伴,哪怕不那麽自在,不是自己心水的生活,可是為了老人家,也是可以忍受的。 初二那天晚上隻有我和外婆兩人在家吃晚飯,我蒸了外婆做的燒白和蹄膀,做了豌豆尖蛋花湯,涼拌兒菜,還有昨日剩下的木耳酥肉湯,祖孫倆準備開飯。誰料外婆說我們倆還是要喝點小酒,於是抱出自己釀的葡萄酒,你一杯我一杯的小飲起來,這酒就成了外婆居住的這間陋室裏的情調。 兒子看龍應台的《目送》後寫了一句話批注:誰都不能陪伴你一輩子,哪怕是父母。我想以後兒子有了自己的家,隻願他春節能回來兩天就好,一天陪著我看我做吃的,一天就讓媽靜靜地看著他就好,兩天之後他要離開就離開吧,我和他爸爸也要料理屬於自己的生活。那根屬於他身後的線一直都在,而我們不能眼巴巴地就等著一年中的這兩天。 好像和親人之間的關係,道理都懂,可是未必能貼心到知無不言,這是蔣勳所說的六種孤獨當中的一種:倫理孤獨,雖然父母生養了你,未必能夠真正做到懂得。各自活在各自的世界裏,有時他說的,你不懂,你說的他不知道,就在兩個世界裏對話,錯位,甚至有時會埋怨,甚至傷害,卻又是表麵的一派和氣,可是就算是表麵一團和氣吧,也必須維係,那不是虛偽,其實是所有人無法渡過的悲哀,我們深知,其實很多時候都做不到與最親的人,既相敬如賓,又相親相愛。 春節,吃喝,聚會,依然留給家人,雖然時不時依然會無聊,甚至想逃離,可是畢竟一年隻有一次這樣的辭舊迎新,隻有這樣一次看著媽媽笑得這樣花枝亂顫,真正回到小時候,聽哥哥叫一她聲“小妹”,聽哥哥在年初一對她說一聲:“小妹,生日快樂。” 幾個白發蒼蒼的人,就這麽在這個一年之中唯一一次的聚會裏,喜笑顏開,喝灑碰杯,直至喝得滿麵通紅。我們給九十歲的外婆,七十二歲的大舅,七十歲的二舅,六十五歲的媽媽,六十歲的小舅舅,一起拍合影,媽仰著緋紅的臉笑,然後伸出了剪刀手,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媽媽竟然這麽調皮。 又一天中午到大姨家吃午飯,大姨推了豆花,殺了母雞,燉沙參白豆,自家種的胡蘿卜炒回鍋肉,臘香腸,嗆炒瓢兒白,吃完飯太陽出來咯。端杯老茶搬張凳子坐門口,屋門口有七八棵李子樹,三棵桃樹,兩棵櫻桃樹,一棵十五年的黃桷蘭,這棵樹除了冬天,一年四季都結果,香飄滿院。門口搭著葡萄架,旁邊小棚鴨子鵝兒嘎嘎叫。兒子在院門口放衝天炮,黃狗在院子裏打轉。我仰著臉曬太陽,喝茶,靜靜地看這鄉村生活,時間慢流,這樣的無所事事,又這樣的舒心自在。 一年年的年,就這麽無聊又熱鬧下去,不管關於年的聲音何其多,在我這裏就是人間煙火吧,是我依存生活的一部分,走到哪裏,都丟不開的。 |
你說的是告五人樂隊吧?不知道他們,見你提到,google了一下,充滿青春活力的樂隊,聽了披星戴月的想你,一首浸透淚水的歌曲。
謝了。問夏安。
我們都會遇到這種尷尬,盼著和親人見麵,等見了麵,又覺得沒有什麽話好說,隻有默默地坐著。說些出門在外的奔波勞苦嗎,可這條路是自己選的,有什麽可抱怨的?那說些高興的事吧,可你覺得高興的別人聽了也會高興嗎?再者說了,比起剛出國那會兒,日子是富裕好過了些,可大家不都這樣嗎,又有什麽好說的?那聊點目下的大事吧,阿富汗塔裏班?G7?似乎太遠了些;那就八卦一下明星們的那些溴事,誰誰吵架了,誰誰離婚了,可這些不是裏弄街巷長嘴大媽的嚼舌根嗎,什麽時候淪落到這麽低的塵埃裏了,有失紳士紳女的身份哪。連看個表都要偷偷摸摸好像做了什麽虧心事樣的。
化解這種尷尬的是廚房裏的一聲喊:開飯了,都請入席吧。於是大家從沙發圈椅起身,圍席入座,等著一盤盤端上來的紅紅綠綠,還有杯子裏的黃黃白白,剛剛還呆滯的臉都笑顏開了,再沒有話說的麵對這些盤盤也會變得談笑風生了。中國人最不缺少談興的就是談吃了,再怎麽拘謹的人,挾兩口,也就有了說話的動力了。懂菜的可以說說這盤要怎麽做,不懂菜的也可以把剛剛舌尖上湧起的幾滴口水轉成幾個單詞,就算從不拿鍋鏟的宅男,也可以談談那日的東興樓,昔日的福必居。久未見麵無話可談的尷尬,就在一片蒸騰的霧氣裏化作了飯桌上的流言快語了。
當然,沒經驗的主人往往搞它一大桌菜,耗費銀子不少,其實,招待多年未見的老友,兩盤菜足矣。一大盤豬耳朵,一大盤豬口條。老人們說,吃啥補啥,其實這話不完全,還有半句是,吃啥活啥。吃了豬耳朵,人的耳朵就會乖乖地豎起來耐心地聽別人說話;吃了豬舌頭,人的舌頭就會上下倒騰前三皇後五帝床前不能說的桌子下麵見不得人的叨叨個沒完。隔天,就有點後悔,昨天我說了些啥?沒啥沒啥,陳芝麻爛穀子的,當不得真。這話就有點虛了,都知道中國人說話的真髓,說是沒那啥,其實是有那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