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咖的第七界

走走、讀讀、想想、看看
原創文字,謝絕轉載
正文

從比利·林恩談李安的電影魅力

(2018-08-26 04:23:51) 下一個

“I did a women's movie, and I'm not a woman. I did a gay movie, and I'm not gay. I learned as I went along.”

                                                          — Ang Lee

 

Billy Lynn’s Long Halfway Walk》,中文譯作《比利·林恩的中場戰事》是李安2016年的新作。盡管它的票房並不是很好,甚至有人說這是李安的高手失手之作。而我看,這又是一部李安用他如此深沉的東方哲學,拍了一部西方旋律的電影。

 

 

過了知天命的李安更加平和,對人性,哲學命題的剖析也更加銳利,深刻。他說,電影是他的夢,他的信仰。我相信。

 

曾經聽過關於李安的種種軼事。在天降大任於斯人之前,這位現在星光熠熠的導演的確經曆了六年苦其心誌的幽暗歲月。80年代中期,紐約大學畢業後,因為沒有合適的片子,他賦閑在家,做了六年的家庭煮夫。李安偶爾也來紐約幫人家拍拍小片子、看看器材、做點助理、劇務之類的雜事,還有一次去到紐約東村去幫人守夜看電影器材。期間,他仔細研究了好萊塢電影的劇本結構和製作方式,試圖將中國文化和美國文化有機地結合起來。白天,在紐約法拉盛的麵包店,常常有人看到他在那裏讀書,看報紙,書稿,觀察路人甲乙丙。也正是這樣一段時間的韜光養晦,才有他日後輝煌。於是,他在不同的年齡段,從3660,從出道開始的中國近代家庭片、到西方古典愛情片、中國古代武俠片,西方現代同性戀片、再到魔幻片、色情片、隱喻片,幾乎沒有失手過。題材跨度之大,狀態之穩定,實屬少見。

李安說,他希望去電影院看電影成為一個莊重的大事,如同去教堂或者廟裏一樣特殊。說來也巧,幾乎他的每一部電影,我都是在電影院看的。在拍《Sense and Sensibilty》時他說,我要讓這部電影重重地擊碎人心,人們得花上兩個月才能痊愈!果不其然,情感,理智和真愛,整整磨了我三兩個月!

 

轉眼到了《色·戒》。我時常想,如果張愛玲看了《色·戒》,一定會視李安為知音。一定會感歎,錦瑟年華,願與君度。它的拍攝過程,對所有人來說,都是一場地獄般的洗禮。拍一場麻將戲,會拍上整整一周,拍到打掃衛生的工作人員都能背出台詞。每一個眼神,每一個動作,官太太們似是而非的對話,麻將桌上的明爭暗鬥,爭風吃醋,馬虎不得,必須拍到位。湯唯至今沒有一個電影形象能夠超越《色戒》中的王佳芝。

 

 

不知道為什麽,每每讀到李安,看他的電影,就情不自禁地想到《琅琊榜》和梅長蘇/林殊。梅長蘇,曾經的赤焰少帥,帝都金陵城裏最明亮的少年。後因奸佞迫害,梅嶺慘案,身中火寒之毒,經削皮挫骨的徹底解毒,音容大改、改名換麵,蟄伏江湖,以待時變。雖纏綿病體,但容顏靈秀,氣質清雅,心懷赤子,精通音律,才冠絕倫,蟬居琅琊榜首。蟄伏12年,終於為冤案昭雪。用詩詞形容是,“遙映人間冰雪樣,暗香幽浮曲臨江,遍識天下英雄路,俯首江左有梅郎。李安又何嚐不是這般韜光養晦呢。《琅琊榜》大火特火的原因是一種心理投射,是當下社會長期秉承現實主義價值觀後,理想主義價值觀的反彈。它是理想而不是現實,是一種社會共有的理想的共鳴。李安說,拍電影是他的理想,夢想,也是信仰。我相信。他不止一次地表露過,在現實的世界裏,他一輩子都是外人。何處是家也難以歸屬,不像有些人那麽清楚。在台灣是外省人,到美國是外國人,回大陸做台胞。命中注定,他這輩子就是做外人。這裏麵有台灣情,有中國結,有美國夢,但都沒有落實。反而在電影的想象世界裏麵,他能覓得暫時的安身之地。

 

人生如戲,戲如人生。有些人在現實生活中可能無趣,反而在演戲中才真正找到自我。李安說的是《色戒》裏的王佳芝,說的亦是自己。

 

李安多次自我解嘲,說自己表麵上溫文爾雅,行事溫和,符合儒道傳統文化中的好人形象,一如《琅琊榜》的梅長蘇。這樣的他,是《臥虎藏龍》裏壓抑自己的大俠李慕白,是《理智與情感》裏隱忍的大姐Elinor Dashwood。正如梅長蘇心心念念的是張揚耀眼,往來不敗的少帥林殊,李安真正渴望的,是玉嬌龍縱身躍入深崖的極度反叛,是Marianne沉醉不知歸路的驚蟄心境!·    

 

這一部《比利·林恩的中場戰事》,原著作者Ben Fountain,榮獲美國國家圖書獎。也被BBC評為21世紀最偉大的12本英文小說之一。影片講述的是德州十九歲男孩Billy Lynn參加2004年伊拉克戰爭。在一次與敵軍交火中,與敵人近身肉搏,大難不死。他與他的戰友意外地受到大眾關注,被塑造成英雄。回國時在橄欖球賽中場時走秀。對比利來說,中場的確很長,周圍的明星,觀眾的歡呼,耀眼的焰火,勾起的都是滿滿的對戰場戰事的回憶。當國歌響起來,大屏幕裏看到的是星條旗的背景裏,比利敬軍禮,兩行熱淚清晰地流淌著,而他的腦海裏想的是他與一見便好感頗多的拉拉隊長Faison在顛鸞倒鳳。有人說李安是用東方人的情感,講西方人的故事;用西方人的技術,拍東方人的哲學。其實在人性深處,哪有什麽東方西方,焦慮,恐懼,困惑,憤怒,愛與性,都是一樣的。

 

更加值得一提的是這部片子,李安掀起了一場電影視覺革命。李安想要挑戰前所未有的技術難題:以120幀每秒的速度來拍攝。每秒120幀是普通電影的5倍。理論上,這種高幀數頻率能傳送出更流暢的畫麵和動作,無法匹敵的尖銳、現實主義。感官上,這種速度更像人腦運轉的速度,從球賽中場的火樹銀花,到戰地新式武器的交火,切換得如此快速而毫無突兀感。真的,我無法描述它的刺激,興奮,和逼真度。

李安的毒辣在於看透了但從不憐憫,隻是冷眼旁觀暗藏嘲弄。他的仁慈在於不點破。

 

 

的確,李安,也是一位不會重複自己的導演。每次看完李安的電影,都會讓我思考。講真,看到比利經過猶疑,彷徨之後,回到戰友的懷抱,重返戰場,我有些失落。 我希望他聽從了姐姐的建議,以Post Traumatic Stress Disorder (PTSD)為緣由,立刻退伍,不再回到烽火狼煙!你會說,電影白看了,沒有被李安的英雄主義,理想主義所感染。 試問,如果比利是你的親愛的小弟弟,或者他是你的兒子,你會千方百計把他留下來,還是把他送回殘酷無情的戰場?是有一個陪你到老的相親相愛的弟弟,承歡膝下的兒子,還是分分鍾都會被送回來的遺骸,在阿靈頓國家公墓,在鳴槍,奏國歌,國旗蓋棺的節奏裏,做一個英雄的親屬?

(圖片來自網絡)

 

更多美片影評,請移步:我獨醒的大空頭

[ 打印 ]
閱讀 ()評論 (6)
評論
博主已隱藏評論
博主已關閉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