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是一個新興城市,大多數自詡為所謂“老上海”的居民主要來自臨近省份,如江蘇、浙江這兩個地方的移民。像我家這樣屋裏屋外都講普通話的北方人,在我熟識的裏弄裏並不多見。我母親在上海居住了五十多年,還是學校裏當老師的,可她一句上海話都不會說。估計首先是不願意學,其次才是學不會,這種固執己見倒也很罕見。不過我父親的語言能力出眾,他大學裏學英語,後來又和美國人一起工作,英語自然不用說。後來在中國和蘇聯老大哥友好得發燒發過頭的時候,大力提倡全民學俄語,他還自學成才當了幾年俄語老師。要說起方言更是信手拈來,無論是廣東話,四川話,湖南話,山東話、東北話……都可以即興來一段。
我家後樓的老陳先生像大多數從農村到城市來的移民一樣,最先是到上海拜師學手藝,他跟師傅學是的裱糊工藝。早期來華的著名德國女攝影師赫達·莫理循(Hedda Morrison, 1908-1991)的“舊影誌”,用鏡頭真實記錄並還原了當時民國時期的風貌。其中關於裱糊匠的大量照片,我們可以看到裱糊工藝的複雜性,由治糊、漿水過篩、托料、揭舊、小托、上壁、全色接筆、下壁、嵌折、方裁下料、鑲嵌、折貼夾口、翻包首、覆背、上壁、配杆裝杆、砑背、手卷等一係列工序組成。一張張老字帖或國畫,經他們靈巧的手才能修舊如新,重新掛在牆上讓人們觀賞,重拾收藏價值。
老陳先生言語不多,為人誠懇樸實,和藹可親,就像他早年在鄉下“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辛勤勞作那樣,每天早出晚歸,工作勤勤懇懇。
他把老伴和一雙兒女留在了江蘇鄉下,自己隻身一人來到上海當學徒學手藝,據他說老伴“需要在家鄉照看年邁的雙親,況且自家還有幾畝水田。”平常,隻有逢年過節他才抽空回去看望幾天,他的老伴和孩子們偶爾會到上海小住,帶來鄰裏們喜歡的鄉下土特產,象是花生、瓜子、黃豆、山芋幹什麽的。
他沒有什麽興趣愛好,但這個南方人卻是個京劇票友。有這麽句話,叫作“北京學藝,天津成名,上海掙錢”。過去所有的名角兒,都在上海“跑碼頭”演出過。周末,老陳先生會到附近的光華劇場去看戲,自己也常常在小屋裏自娛自樂拉起他的小胡琴“依依啊啊”來幾段,什麽“捉放曹”,“空城計”……
還記得他在煤氣灶前手把手教我“蛋炒飯”,一步一步地示意,就像師傅教徒弟學裱糊:先要用鏟子把冷飯打鬆,炒熱,如果太幹,還需要加一點水,蓋上蓋子悶一會兒。隻有待冷飯熱了,變得鬆軟了,才能把事先炒好的雞蛋放進去。否則的話,像我這樣直接把雞蛋倒在鍋裏和冷飯一起炒,不但把雞蛋炒幹了,還會把米飯炒糊了。
他教我的這套“炒飯訣竅”,讓我受益匪淺,還將繼續履行。
就這樣,老陳先生在我家隔壁孤身獨住幾十年,直到退休後回鄉養老。說是養老,其實還是要去幫助照看家裏的一些農活和老人。
我剛進幼兒園不久,聽大人們嘀咕說後房的老陳先生要退休回鄉了,取而代之的是老陳先生年輕的兒子小陳先生。
老鄰居牆貼著牆、樓板隔著樓板,從民國跨越到共和國,和和睦睦前後住了幾十年,臨到分手時,大家難免有些依依不舍。不過看到辛苦了一輩子的老陳先生終於可以回去和家裏的老伴白頭偕老,共享天年,還都為他高興!
小陳先生長得儀表堂堂,中等偏高,英俊秀氣,神采奕奕,聰明勁兒全寫在了臉上。我想,當年老陳先生背著個包到上海這個“十裏洋場”學手藝的時候可能也是這模樣,可惜在我年幼的記憶裏所能搜尋得到的關於老陳先生的影像,已經是個腰彎背駝頂謝發白的老頭了。
小陳先生和他父親一樣,從鄉間出來到上海學手藝。不過時代不同了,老陳先生辛苦工作一輩子,每月寄回去的錢,不僅養活了一家人,還讓兒子上了學,到上海學藝接著讀技工學校。他是上海照相機廠的技術員。
他住進來後沒多久,就跟大夥說,“‘先生’是舊時代的稱謂,聽起來有些變扭,我也不是老師,能不能以後不要叫我‘先生’?”
小夥子的反應,開始讓鄰裏們有些驚訝,轉念一想,覺得也對。
“是呀,解放都這麽多年了,還是用 ‘先生’這個稱謂,的確得改改了!”
可是,總還是要有一個稱呼的,“叫他什麽好呢?不見得叫‘陳同誌’吧?”聽起來實在太嚴肅,大夥這下有些犯難了。
還是我母親思想新,跟得上形勢,腦筋動得也快!她說,“我聽說,工廠裏都管叫‘師傅’的,不如我們就叫他‘小陳師傅’吧?”
大家都覺得這個主意不錯,一致讚同!
他這一改革性建議,順便將樓裏其他人頭上的“先生”,“師母”也統統給去掉了,這叫順應潮流嘛!由於我們樓裏都是教育工作者,從那以後一律統稱為“老師”。
就這樣,“小陳師傅”就這麽樣叫開了。不過,過了幾年,可能大家有意無意看到小陳師傅的頭發開始有些稀疏,人也不如過去精神了,自然而然地省略了前麵的“小”字,改稱為“陳師傅”。
不過,我始終叫他“陳叔叔”。
年輕的陳叔叔的到來,給永樂村25號吹進了一股新風,每天大夥聚在一起燒晚飯的時候,聽他講講工廠裏的新鮮事,覺得挺開眼界。畢竟學校的任務是育人,工廠的任務是生產,在日常運作方麵有很大不同,人們所關心的也直接會影響到人們的日常行為中去。
他對學校的事情也很感興趣,喜歡問東問西,還特別愛聽我父親講述過去抗日戰爭時期和美軍在一起工作的趣事。有一次,我父親說起早年在機場親眼看到一個老鄉不知怎麽走在機場跑道上,不巧空中出現一架下降中的戰鬥機……
“大家急了!我們當時衝著那老鄉大聲呼喊,‘快讓開!’,‘快讓開!’……”父親說著激動起來,“那人倒是聽見了,趕忙跑,可是他不知道往橫裏跑,隻顧一個勁兒地往前跑!”
父親歎了口氣“嗨!人的速度怎麽趕得上飛機?”,下降過程中的飛機又停不下來,隻看見螺旋槳挑向空中一團棉花“刷刷刷”,人就沒影了……那時正值臘月隆冬,老鄉們都穿著厚棉襖。
慘烈的故事,聽得坐在過道裏乘涼的我和陳叔叔唏噓不已,半晌說不出話來。父親把頭轉向我,鄭重地“你要知道,以後無論遇到衝過來的汽車、飛機還是輪船,要想著向側麵躲閃,千萬不要順著跑!”
這以後,無論我在馬路上開車還是在小路上行走,早已刻印在腦子裏的我爸這條警訓,會隨時自動蹦出來!
陳叔叔心靈手巧,人也很聰明,象棋下得也好,據說每年參加廠裏象棋比賽,都有機會獲得名次。有一次他提出和我父親下盲棋,就是那種不看棋盤,全憑腦子裏記,他發號施令,我替他走棋。結果,沒多半會兒,他還是贏了,真讓我們佩服不已!
沒想到,開明的陳叔叔卻遵從從父母之命,早早地在鄉下娶妻生子,像他父親一樣隻身留在上海工作。雖然上海與江蘇相鄰,那時的交通不像現在這麽發達,下了火車還要轉長途汽車,沒有一整天的功夫到不了家。陳叔叔也像他爹,逢年過節才回去,他的妻子是當地的小學教師,暑假會帶孩子到上海小住一陣。
陳叔叔的妻子叫鳳英,長得白白淨淨,苗條秀氣,若不聽她張口說家鄉話,一顰一笑真不像是從農村來的。因為是小學教師,在鄉下算是個文化人。剛進門那會兒,還有些生疏靦腆,後來有了兒子,和鄰裏們便開始熟悉起來。
每年快接近暑假的時候,我就眼巴巴地盼望著鳳英帶著兒子士放來上海,迫切的心情可能比陳叔叔還著急!這是因為士放是我的好夥伴,比我小二歲,我們在一起辦家家,在樓裏捉迷藏,打牌下棋……整天一起廝混!
每到他們的暑假結束準備回鄉,有那麽幾天,我會為失去了玩伴,心裏空落落的……然後就是盼望著下一個假期的來臨。
鳳英告訴我“士放”這個名字是陳叔叔的父親,也就是她公公給起的。
我媽卻暗自說“老陳頭怎麽起了這樣個封建名字?”但她卻沒解釋這名字怎麽封建了。
像往常一樣,有什麽不懂的我會去請教寶寶姐姐,“我媽為什麽說‘士放’這個名字封建?”
寶寶姐姐捂著嘴笑出了聲,她說舊時代的“士”是指“士大夫”,就是當官的。所謂“士放”有官運享通、步步高升的意思。
可見“官本位”在中國自古就很流行,所謂“一人當官,雞犬升天”,你看鄉裏的普通老百姓都是如此苛求,城裏人就更不用提了!
我曾經央求鳳英,“什麽時候也能帶我去鄉下看看?”
她連聲笑著說“好”,隻是要我父母親同意就行。
我心動了,取出中國地圖,好奇地問她:“你們的鄉下在哪裏?”
她捧起地圖,仔細看了半天上麵的小字,用手指著江蘇省境內的一個小圓圈“丹陽”。
和他們在一起的時間久了,我小時候丹陽方言講得非常流利!鳳英開玩笑地說我“若到了鄉下,村裏的人們不看人,隻聽聲,短時間還分辨不出你是個上海人。”
她說得我心裏美滋滋的!
鳳英生了老二,又是個兒子!過了一歲帶到上海,隻見那孩子長得虎頭虎腦,大眼睛,高鼻梁,特別像陳叔叔!人見人愛,鄰居們搶著你抱抱,我抱抱,被眾人像玩具那樣“擊鼓傳花”在胳膊上傳來傳去,惹得他“咯咯咯”笑個不停……
沒想到,當他長到三四歲的時候,有一天,陳叔叔接到加急電報,“孩子死了!”
再見鳳英,全然失去了往日的水靈,神情恍惚,她告訴我們,那天兒子“小放”和其他大小幾個孩子一起到水塘邊玩,不巧腳下一滑掉到水裏去了!嚇得孩子們驚慌失措,哭著喊著跑去告訴家裏的大人們。等人們趕來,兒子已經沒救了!
“出門還活蹦亂跳的哩!一會就沒有了!” 她苦著臉幽幽地說,“等到人們把他從水塘裏撈上來,我抱在懷裏,還像活著一樣……”有些像魯迅筆下的祥林嫂,逢人哭訴愛兒的離去……仿佛隻有這樣才能抹平心中無限的悔恨。
“鄉裏的孩子們都不會遊泳嗎?”我父親好奇地問。
“是啊,水塘很多,可是沒有幾個會遊泳的,後來大人們來了,也隻能用杆子挑。”
我想起來了,陳叔叔的水性也很差,在岸上瀟灑自如的陳叔叔,到了水裏隻會那種難看的“狗爬式”,手和腿在水裏亂蹬,身子不至於沉下去,速度是沒有的,因為手和腿的作用相互全都給抵消了!
難怪後來我父親經常帶我和士放到各個遊泳池學遊泳。有時候,陳叔叔也跟著一起去。
笑容,從此在鳳英的臉上消失了,再沒見她像剛過門當新媳婦那樣帶著羞紅的臉開心地“咯咯咯”笑不停了。她說話總是帶著憂鬱,每次來去匆匆,時常還能聽到從我家後房傳來小兩口的拌嘴聲……
那年夏天,鳳英過來串門,我和士放玩得正開心,不知鳳英是自言自語,還是刻意講給我和士放聽,反正那天覺得她的神情有些“怪怪的”。
“我看見他推著自行車和一個女的一起走,那女的老大不小了,頭上還紮著蝴蝶結。妖精一個!”
沒頭沒尾的一段話,夾帶著揶揄和譏諷,弄得我糊塗了,忙問“那女的是誰?和誰在一起走?”
鳳英酸酸地“還不是你陳叔叔呀?”
聽她這麽一說,我有些明白了,鳳英好像是“吃醋了”。
她又像“小放”當年弱水後一樣,叨叨絮絮不停地說陳叔叔的不是……可惜我那時候才剛進小學,夫妻之間的那些恩恩怨怨,我哪裏懂?所以也入不了心。後來是怎麽解決陳叔叔的“第二春”問題?實在沒有印象了。隻記得鳳英與我母親以及鄰居們也提及此事。我相信,憑我母親的原則性,如果她覺得有什麽不正當的行為,一定會去做陳叔叔思想工作的。
一切,就這樣靜靜地過去了,沒有引起軒然大波。不過,陳叔叔和鳳英之間像有些小夫妻那樣,鮮有恩恩愛愛的日子。吵吵鬧鬧倒是常事。那年代,在中國夫妻兩地分居習以為常,沒有誰會提高到人性的高度去對待。現在看來,如果說兩地暫時分居是種無奈,那麽兩地長期分居則是人生極大的遺憾了。
兒子士放也漸漸長大了,他對父母之間永不消停的戰爭很不以為然,但又無力解決,常為此心灰意冷。
有一年,學校還沒放假鳳英就獨自來上海了。來了以後,也不待在家裏,經常乘車往第六人民醫院跑。
我有些好奇,“你得了什麽病?”
她笑了笑,望了眼正在廚房燒飯的寶寶媽媽,不好意思地說“婦女病”。
“婦女病?什麽是婦女病?”
後來我才得知她是懷孕見紅了,到上海是來看醫生保胎的。
這下好了,中醫西醫一齊上!我們的樓裏終日彌漫著她為了保胎在樓下煤氣爐子上熬的中藥味,後來出血出多了,躺在床上不能起來,還得請馬路對麵街道醫院護士每天上門打“黃體酮”保胎針。恰好我那時在中學學工,分配到醫務室,打針發藥是我的日常工作,就自告奮勇地擔當起為她打針的義務。如果有時間,中午還幫助熱飯熱菜,端到床前給她吃。
有一次我為她煎了個“荷包蛋”,感動得她直說:“你陳叔叔從來沒有對我這麽好!從來都是我服侍他!”
就這樣,在床上躺了幾個星期,按照醫生的囑咐,藥也吃了,針也打了,還是沒有什麽好轉的跡象,心情卻搞得越來越糟!
有一天,突然覺得不行了,樓裏的大人也隻有我父親在,隻見鳳英用手捂著被子,讓我們趕快去打電話叫“救命車”,床上已經被血染紅一片了!
肚子裏的小孩沒有保住,不幸夭折了!
她在醫院住了幾天,陳叔叔借了輛“黃魚車”把她接回來之後,還是很虛弱,成天在床上躺著,偶爾起來給自己弄點吃的……
不知過了多少日子,有一天晚上大約十點來鍾,樓裏突然傳來“殺豬般的嚎叫”,“救命啊!救命啊!……”
全樓都被驚動了!
那時候,我家已經因為文革緊縮房屋政策,被迫搬到三樓去住了。二樓前房被太平裏來的劉家占領。那天晚上,無論是誰,聽見這樣聲嘶力竭的喊叫聲都跑出來了!
最後大家鎖定喊聲出自陳叔叔的屋子,於是幾個拳頭“咚咚咚……”一齊用力敲門,裏麵的搏鬥聲求救聲還在繼續,可就是不開門!
邢家姆媽最小的兒子從東北農場探親回來,那天,他表現得特別義憤填膺!
“你再不開門我們就砸窗子了!” 他跨在樓梯邊的一個窗口,衝著黑乎乎的屋子大聲喊,手裏舉著一根棍子,幾乎就要下手了!
“一個男人怎麽能這樣對待自己的女人!有種的你出來!”
事後他說起在東北農場,若要碰到這樣男人打女人的事件,大夥會群起而憤之,把那個小子揍扁了的!
“可是,那是陳叔叔啊!能這麽對待他嗎?”我擔心地想,那個場合卻沒敢說出口。
隻聽我媽厲聲喊“陳師傅啊!我們叫你師傅,就是因為你是工人階級的一員,有問題大家商量解決,你可不能意氣用事啊!”
居委會派到我們25號“摻沙子”的二樓前房老婦人也在人群裏大聲說:“不可以這樣的!你還是工人階級呢,要做好榜樣的!”
門內的爭鬥和門外的吵吵嚷嚷就這樣僵持了好一會兒……突然,陳叔叔一開門,憤然出走了!
大家蜂擁而至,關切地詢問躺在床上的鳳英“怎麽回事?”
鳳英“嗚嗚嗚……”大聲哭泣,見來了救星,抽抽戚戚地向大家哭訴“他一回來,什麽也不說,就把一雙臭鞋子往我被子裏塞!”
大家麵麵相覷,他們小兩口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隻有他們倆自己明白,我們誰也搞不清!
……
很久沒再見鳳英來上海探親,有天燒夜飯時不知誰關心地問起,陳叔叔靦腆地笑笑回答說:“她說不好意思再來了。我隻好自己找時間回鄉下去!”
鳳英後來生了個女兒叫小芳!
陳叔叔歡天喜地,逢人就誇“女兒好,是爸的小棉襖,貼心!”
日子就這麽樣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過去了……當學徒到上海的陳叔叔年紀也大了,五十來歲患了糖尿病,他準備提前退休回鄉,盡早結束兩地分居漫長的日子,也好讓出位置,讓兒子士放從鄉下到上海進廠頂替。
鄰裏們又像當年送陳老先生那樣,在他的小屋圍坐在一起,不舍之情流露無遺。好在比起幾十年前,大家的生活條件相對都好了,上海與故鄉之間的交通也方便一些,讓下一代有了更多的發展機會。
陳叔叔紅光滿麵,言語間不失往日的爽朗,滿載著即將回故鄉定居的喜悅和鄰裏們侃侃而談。站在門邊的我,下意識地朝他坐的位置瞥去……花白的兩鬢,微微發福的體態,比較當年他剛跨進我們25號時俊俏聰慧的模樣,怎能不感歎歲月流逝如梭?
“還是自己的老婆好啊!她的體貼和溫柔,以前怎麽沒有感覺到?” 這是陳叔叔返鄉以後,首次回上海探望兒子時,留給鄰居們的一句話,我深深地記住了,記在心裏……
兒子士放頂替父親進廠之後,一直在供銷科工作,聽他說“這是個美差”,全國各地的供應商都要找他幫忙,因此幹得順心順手。到了他這一代,中國改革開放正興,越來越多的農村人口湧向上海,他再沒有像祖輩父輩那樣回鄉娶妻,來回奔波,而是在上海建立了美滿的小家庭……
上海,海納百川,一批又一批的人們來到這裏,再從這裏滿載而歸回到故鄉,像三文魚以生命為代價繁衍子孫後代,由此往複循環,構成了幾代人生的輪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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