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歲月（外五首）

 

致歲月

 

 

頭發一根根白了

皺紋一條條起了

骨質一點點鬆了

皮膚一點點懈了

半生，就這樣飄然而去了

 

年輕時是耀武揚威的船

把愛情給了虛空的海

如今我舊了，破了

便回到你的港灣

 

我脫掉一切虛浮

和你赤裸相依

我在你懷中做減法

將餘生減成一個孩子

 

我分分秒秒與你同在

看你如何雕刻我

如何手握刻刀

肢解我最後的青春

 

我怕來不及

我要抱著你

哪怕你在我眉梢眼角

留下致命的痕跡

 

我還是愛你

至死不渝

 

 

流年

 

 

你的發白了

你的臉瘦了

你的眼凹了

你的手枯了

 

你是布

在歲月的河裏洗得發白

你是石

在時光的風中吹得皸裂

 

你是海的女兒

以青絲和歌喉

換取塵世的生命

你在刀尖上起舞

寸寸成灰

 

年華飛流如瀑

擊打你

你扛起千鈞逝水

以瘦削的肩頭

 

時光如爐

焚毀你的肉身

青春卻在你眼中淬煉成金

在流年中不朽

 

 

心湖

 

總有一些風吹皺湖麵

總有一些葉攪動湖心

總有一些蜻蜓急急點水

總有一些石子激起波紋

 

當它們都遠去

湖裏還是完整的天，完整的雲

 

 

 

不能舍棄

 

我不能舍棄眼睛

因為世界太美

 

我不能舍棄耳朵

因為音樂太美

 

我不能舍棄舌頭

因為歌唱太美

 

我不能舍棄頭腦

因為思考太美

 

我不能舍棄雙手

因為寫作太美

 

我不能舍棄雙腿

因為流浪太美

 

我不能舍棄心髒

因為愛太美

 

但我可以舍棄所有這一切

因為自由太美

 

 

 

等待

 

我等你靠近

我等你駐足

我等你默默積蓄力量

在某個瞬間

驀然回眸

我等你溫柔的黑眼睛

深深凝視我

我等你在凝視我之時

噴薄所有的真

我等你的凝視稍縱即逝

我等你須臾遠走，身形

無比地奔放和自由

為那一刻我已等了幾十秒

或幾千年

我已把一個姿勢

站成永恒

隻為在那一刻

鄭重地

按下快門

 

（致鴿子）

 

 

 

格桑花

 

願我是天，每一片都渴望你

願我是地，每一寸都覆滿你

願我是風，每一陣都熱吻你

願我是光，每一道都緊抱你

 

我生之時，願繈褓被你圍繞

我死之後，願墓前全部是你

我活著，願你充滿我眼眸

或生或死，願你我生死相依

 

你是溫柔的宇宙，我是風

在你裏麵狂野地吹

我是迷途的孩子，你是道路

帶我走回純真，走回美

 

請用溫柔的汪洋洗禮我，滌蕩我

在你麵前我靈赤露敞開

我把一世悲歡攤開在有你的時光裏

願你溫柔地，溫柔地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