瘌蛤蟆

 

深藍的天空中掛著一輪金黃的圓月，下麵是一麵靜靜的湖水。清風徐來，水中的金月和樹影微微起皺，像一幅絲綢畫起了細細的褶子。蛐蛐在湖邊草叢中歡唱。蜻蜓振著透明的紗翼掠過湖心。空氣中彌漫著桂花醉人的芳香。

 

 

一隻天鵝靜靜浮在湖麵上，剛好是銀燦燦的月影中。她的羽毛被月光鍍上淡淡一層銀色，閃閃地放射光芒。修長的脖子彎彎地，弧線優雅。她似乎睡了，一動不動，像尊美麗的雕像。

 

 

癩蛤蟆蹲踞在湖邊草叢裏，一塊滑溜溜、生滿青苔的卵石上，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天鵝。她多美呀！他心想。在他眼裏，天鵝是世間最美的造物，再沒什麽能及得上她的風華。瞧她那潔白無瑕的羽毛，恬靜優美的身姿，簡直是一場夢，一首詩，一個神話!

 

 

天鵝醒了，脖子伸得長長，仰天望著月亮。她朝癩蛤蟆藏身的湖畔遊來。緩緩地，緩緩地，像夢的白帆航行在月光下的海麵上。所有的月光都追隨著她，她始終放射輝光。在她停留過的水域，柔波一圈圈蕩漾開去，發出細碎的清響。

 

 

癩蛤蟆的心撲通撲通亂跳。他已在這湖邊守望了多少個日夜，這還是頭一遭，天鵝向他的方向挪移，並且，越來越近，越來越近，那麽近，他幾乎能看到她瑪瑙一樣的黑眼睛，在月色中，那麽溫潤，那麽清亮。他多愛她啊！他多想朝她遊去，對她說聲嗨，和她一起聽聽風，望望月，聞聞花香。可是他不敢。他知道自己很醜，醜得令他自己都沮喪。他怎麽配和她呆在一起呢？哪怕走近她，都是對她的褻瀆。

 

 

所以盡管充滿了渴望，他還是一動不動地蹲在石頭上，懷著巨大的幸福瞧著迎麵而來的天鵝。她像一種光源，將整個夜空都照亮了，月光比起她來算不得什麽。他在她美的輻射中悸動著，屏息凝氣著。老天，他多想成為那美的一部分啊！美如天鵝，世間還有比這更幸福的事兒嗎？

 

 

就在這時，他聽到哢嗒一響。他警覺地四望，發現近在咫尺的草叢中有根長長的黑洞洞的東西，正對準天鵝的身軀。

 

 

他什麽都來不及想，本能地大叫一聲，呱!  同時一躍而起，朝天鵝飛撲過去。

 

 

天鵝驚得撲棱棱飛起，與此同時，夜空中傳出“砰”的一聲巨響，將湖畔的靜謐擊個粉碎。巨響中夾雜著一聲淒厲的哀鳴。

 

 

瘌蛤蟆沉甸甸地直綴入湖底。在他最後的一瞥裏，他看見天鵝雪白的，優雅的身形，像一輪太陽，照亮蒼茫的夜空。他含淚地微笑著，心中騰起巨大的幸福。

 

 

畢竟，他還是參與了她的美，成為了那絕世之美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