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命犯一個摔字
實習接近尾聲了，聽說會差額錄取，淘汰一人，四個人都很緊張。
另外兩個關係戶實習生剛開始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到後來幹脆不見人影了。可見信心十足。
這天，宋來神秘兮兮回到校對科，子峰率先問他怎麽了，傷經動骨一百天，吳子峰胳膊上掛著彩，沒了往日的神氣。而且自從車禍事件後，郭主任就沒打算再見子峰。但話是傳到眾人耳朵裏了，“什麽人都，一點小事毛毛躁躁，跟慌腳雞似的，連賈環都不如”，當然，這話是跟本部門的人說的，可是，在文藝社從來就沒有秘密。何況是壞事。
子峰為此失落了好些天。進當代部是無望了。但現在更大的問題是，他很可能被淘汰。
“怎麽回事你倒是說呀！”子峰沒心思校稿子了。
宋來環顧四周，還有老師沒走，說一會再說。又過了一會，校對科人走光了，四個人才湊到一塊。
“重大消息，那兩位，都是有關係的，空降兵，背景還很深，所以基本是錄取了，今年社裏隻有五個名額，所以咱們中間有一個人要走，是鐵定的了。”
吳子峰對宋來不滿，說這還用你說。
寶劍說：“不用擔心，肯定是我，我本來就不夠格。”
寒梅說：“不到最後一刻，都說不準，別信謠言。”
可吳子峰還是憂心忡忡。
過了幾天，社裏開運動會，實習生也可以報名，宋來一個項目沒報，寒梅報了個實心球，寶劍報了好幾個跑步項目。這是他 最擅長的。吳子峰本來是運動健健，可車禍過後，胳膊是用不上了，鉛球，實心球沒戲了。短跑也不行。甩不開，硬參加隻能是身殘誌堅。
隻有長跑了，子峰迎著頭皮報了個三千米。誌在表現。
他知道寶劍也參加了。但卻不肯低頭事先跟寶劍打招呼。
這天，運動會開幕了。是在公司旁邊的中學借了個操場。全公司幾百號人簇擁在那，也熱鬧的很。先比女子。虞寒梅是大連人，本來就高，又有力量，實心球輕輕鬆鬆拿了個第二。大社長都為她叫好，總編室主任特地送了個毛巾來。
儼然已經是社內正式員工的樣子。
宋來戴著鴨舌帽在一旁看，既然不參加，他今天的準則就是不突出，混在外文部的同事堆裏。有人問他在日本留學過幾年。宋來如實說，一共兩年多。那人又問：“好像你跟日本文藝社那邊關係不錯嘛，資源豐富。”
宋來也不謙虛，說一般般啦，都是找代理，日本就那幾個大社，我跟講談社的代理關係還不錯。現在直接跟作家本人聯係也是條路子，不過日本作家不一定信任沒合作過的人。幸虧我日本參加了不少活動，作家嘛，認識幾個。青山七惠我見過的。
那人沒說什麽，打哈哈就過去了。
一會，到男子組了。
寶劍上場，一百米跑，輕鬆拿了個冠軍。宋來在一旁感歎，這家夥應該是體育院校畢業的吧，頭腦簡單四肢發達，做什麽編輯。
沒多久，二百米了。寶劍又輕鬆拿了個冠軍，全社轟動。
戴紅框眼鏡的女主任上前拍社長馬屁，“社長就是個伯樂，當是誰能看出竟是這麽一匹千裏馬，現在我看很多編輯就是身體素質不行，那醫生都說了，做編輯，就是得四肢發達的做，為什麽，他肌肉耐受力強呀，能坐得住，不像有些編輯，沒工作幾年就頸椎病腰椎病腰退居二線了。”
社長笑而不語，他的“不拘一格降人才”，顯然得了印證。
女子一千米，寒梅參加了。沒獲得名次，跑不下來。到了男子一千米。寶劍沒參加。他保存體力準備參加最大頭的三千米。
開始檢錄了。吳子峰換了衣服出來。胳膊上仍然有繃帶，隻不過已經好多了，跑步應該沒問題。子峰身材真好，胳膊是胳膊腿是腿，又高，肌肉線條也好，剛走出來，就已經有女編輯驚呼了。
社長眉頭簇著，沒有表現出特別的讚賞，恐怕因為都是男性。寶劍這樣的，能襯托出別人的優秀，而吳子峰卻太出風頭了。即便是折了一隻胳膊，還是眾人，尤其是女人的焦點。
所有運動員站在起跑線上了。
子峰和寶劍中間隔著兩三個人，但他們還是下意識對望一眼。起跑，吳子峰可能意在表現，一下衝到了最前麵，祝寶劍緊隨其後，在第二方陣裏，兩圈下來，社裏那些老弱的選手紛紛落後，吳子峰仍舊一馬當先，觀眾裏有人吹口哨，第二方陣裏包括寶劍還有三四個人。到了第五圈，第二方針就隻剩寶劍一個人了。
吳子峰滿頭大汗，胳膊不方便，到了最後一圈，顯然速度降下來了。但後程恰恰是寶劍的優勢。一會，寶劍已經可以和子峰齊頭並進了。
場邊一片叫好。這樣的比拚，實在精彩，社裏運動會的曆史上多少年已經沒有過了。
社長點頭，麵目研究嚴肅，但透著滿意，氣定神閑。這顯示了出版社的活力。年輕人帶來的。而年輕人又都是他招聘的。因此，他才是為出版社注入活力的人。
老樹發新芽。可貴極了。
寶劍沒用全力，隻是緊緊跟著子峰一起，他看到吳子峰喘著粗氣，眉毛眼睛都擰到一塊去了。是的，他太想贏了。自從車禍之後，他一直想努力重塑自己的形象。那種優質的又能力的想象。
算了，讓他贏吧。寶劍倏的放慢腳步，子峰趕超。
場邊歡呼。宋來和寒梅站在一起。寒梅體察著一切，但是也不說。可宋來不是省油的燈。他立刻說：“他在讓他。”寒梅看了宋來一眼。是警示。不要壞人好事。宋來閉嘴了。
最後一百米了。
子峰帶著微笑加速，寶劍就在他身後兩三米，輸也不輸得那樣離譜。
快撞線了。驀地，子峰腳下一軟，馬失前蹄，重重摔在地上。寶劍一愣，但還是慣性向前，率先衝過了終點。
等他再回頭看子峰，吳子峰已經疼得在地上打滾了。寶劍去扶子峰，子峰卻很狠地甩開了他的胳膊。
宋來沒上前去救人，隻是打趣道：“摔，他今年命犯一個摔字，想要耍帥，但隻能是摔。”
寒梅本來很同情子峰，可宋來這麽一解釋，她也不厚道地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