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在二十多年前來加拿大探親時在我家住過幾年。在2005年回到中國後就再也沒來過第二次,也永遠不可能再來了。
但母親在這裏從種子親手種下的韭菜卻永遠在這個遙遠的國家不停地生根,長葉,開花,轉播。
母親來的時候,我們才從公寓搬到了一個有院子的房子裏沒多久。閑不住的母親除了每天給我們做飯以外,經常蹲在前,後院裏拔野草。那時候,我們忙於工作,學習和生活,還沒閑工夫在後院裏種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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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母親說她在後院籬笆牆邊上種下的韭菜籽長出韭菜了。我到後院一看,果然土壤中冒出了一根根嫩綠的韭菜葉,我又驚訝又高興。韭菜是我很喜歡吃的一種蔬菜。那時候中國超市賣的韭菜沒有現在那麽多,而且與我們中國吃的那種根部帶點紫色的韭菜也不一樣,價格還特貴。
母親說種子是附近鄰居中另外一位來這裏探親的阿姨送給她的。她把韭菜種子先用水泡了12個小時之後撒在了地裏。那時,我們不知道可以買些質量好些的土換上,也不知道可以買些雞糞,牛糞或羊糞加上。頭一年的韭菜長得稀稀的,細細的。長一段時間之後,母親小心翼翼地將這些韭菜摘下來,用它們做了香噴噴的韭菜餃子。韭菜的清香似乎帶著一種久違的鄉愁和深深的懷念。
第二年春天,韭菜仿佛得到了大地的回饋和母親的悉心照料,長得不僅茂盛,而且非常鮮嫩。母親用她的巧手給我們做韭菜盒子,韭菜餃子,韭菜餅子,韭菜炒雞蛋,韭菜炒辣椒,韭菜炒豆幹等等。離開家鄉幾年,終於足足地享受了家鄉的韭菜美味。
夏天的時候,母親離開加拿大回到中國了。家裏少了她忙碌的身影,心裏總是空落落的,當然也吃不上自家做的韭菜盒子和韭菜餃子了,因為那時我自己不會做餃子皮和包餃子。
後來我們要搬家了。新家還在同城,距離也不太遠。我們就把部分韭菜連土帶根挖起來裝到幾個花盆裏,搬到了新家。剩下的挖給鄰居和朋友。有一個中國鄰居正好要到外省的一個城市去看望他的妹妹,還把一部分韭菜根帶到了外地妹妹家裏。
韭菜的生命力極強,適應性也很強。年複一年地帶來收獲。現在這些韭菜在這裏已經過了快二十個春秋了。也不需要花多時間管理,想起來就給它們上點雞糞或牛糞。天幹了就澆澆水。它們長得也還不錯,就是裏麵總有野草。再沒有人象母親那樣勤快地拔草了。
我用韭菜做各種各樣的美食。感謝母親,感謝互聯網,感謝網友的分享,我現在也會自己擀皮,自已包韭菜餃子了。韭菜的清香,帶著絲絲的懷戀,成為我與母親之間無聲的聯係。
不僅用韭菜做美食,我還用韭菜做插花。韭菜開花時,花梗高高伸起,頂端開出小而密集的白色花朵,形成一個圓形的花球,簡潔,高雅而美麗。
母親心靈手巧,我們小時候穿的衣服都是母親自己裁剪,然後一針針縫起來的。她在加拿大時已經六,七十歲了,還幫我用手工把一件不合適的裙子改好了。現在還可以穿。可惜我沒有繼承她的巧手。我曾嚐試用韭菜和韭菜花做一條簡單的夏日沙灘裙裙子,雖然不是真正的布料,當然也不能穿,卻在我心中象征著一種獨特的創造和懷念。
韭菜炒豆腐
韭菜炒Tempeh
煎韭菜三鮮餃子
母親種下的韭菜,不僅是食物的一部分,也承載著母親的心血和這段歲月的記憶。每次采摘或使用時,都會想起過去的那些時光。
現在韭菜已進入冬眠。我本來想找出一張以前的綠油油的韭菜的照片,竟然一張也沒找到。也許是因為它們看起來太普通,所以我從未特意為它們拍過照片。也許是因為我對它們太熟悉,它們存在早已在我的生活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記,成為一種日常、一種習慣,甚至是一種陪伴,一個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