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論開篇寫道,「關於維吾爾人被關押在嚴格管理的拘留營、被強迫勞動以及受到文化壓迫的聳人聽聞的報導,仍然主導著中國新疆維吾爾自治區在世界的形象。而該地區在2010年至2016年間深受大規模伊斯蘭恐怖主義的影響,幾乎導致中央政府失去對其控製卻較少被討論。中國政府不得不採取無疑過於嚴厲的措施來製止恐怖活動,使局勢重新得到控製。這關係到整個中國的內部安全。同樣不容忽視的是,維族人民自己也深受恐怖活動之害。」
評論接著談及「20世紀90年代中期,新疆地區活躍著12個伊斯蘭分裂運動」,並稱「中國當局當時對爆炸及武裝襲擊採取鎮壓措施。但效果並不理想」。作者說,「貧困和失業、宗教活動受到限製以及不加控製的漢族移民加劇了維族民眾的不滿。與此同時,很明顯維吾爾族戰士加入了國外的伊斯蘭運動。2016年,極端主義維吾爾人在伊斯蘭國(IS)影片中表示,他們計劃『將漢族人淹沒在血海中』。因此,他們開始以阿富汗和巴基斯坦為基地在南疆招募年輕的維吾爾人作為戰士。」
評論說,「麵對恐怖主義和恐嚇,北京被迫宣布『緊急狀態』,向新疆部署軍隊並實施嚴厲的紀律製度。這導致了國家的任意性。」
作者接下來寫道,包括兩位本文作者在內的四位德國的中國問題學者和一位國際法專家2023年5月調查了在北京2021年底任命新領導層後新疆局勢是否有所改變的問題,並引用了中國官方對此的說法:「據中國當地當局稱,2017年至2020年在新疆展開的『打擊恐怖主義和伊斯蘭極端主義』隻是一個過渡階段」,「2021年12月上任的新疆自治區黨委書記馬興瑞希望盡快實現回歸『正常』這一目標。目前,正在落實法律製度化以及恢復和加強司法程序。」
作者繼而談到從維吾爾人那裡看到的反饋。「中央政府發起的現代化建設,比如改善教育、醫療和就業,顯然受到維吾爾人的歡迎。據稱,在打擊恐怖主義高峰期設立的各類營地已大部分被解散。過去幾年提供大部分有關新疆發展文件的持批評態度的新疆專家鄭國恩(Adrian Zenz)在最近發表的一篇論文中也提及這一點。」
作者接著例舉了政府促進新疆發展的一些政策,並稱「考察團沒有發現對維吾爾語言和文化的普遍歧視」。評論最後呼籲道,「如果(新疆)人權狀況繼續可驗證地實現正常化,歐盟應重啟對話,並重新考慮因新疆問題而對中國實施的製裁。」
來自學界和流亡維吾爾人的質疑和譴責
這篇評論發表後在社交媒體和學界引起爭議。
奧地利維也納大學教授、漢學家柯路山(Sascha Klotzbuecher)在X(前推特)上批評這是一篇宣傳文章,並附上「卑鄙、天真、不自由」幾個詞。他還寫道,我希望德國乃至全世界的公眾和媒體都能明白,海貝勒(Heberer)和Schmidt-Glintzer在新蘇黎世報上的這篇文章並不能反映德國或歐洲漢學界的現狀;大多數同行都對他們明顯在為中共遊說感到震驚。
德國維爾茨堡大學的中國問題專家阿爾佩曼教授(Björn Alpermann)在X上評論說,「好的科學必須匯集不同的、往往相互矛盾的消息來源,而不是片麵地依賴某一類訊息來源」。他指出,「該文對訊息的使用有疏忽。作者沒有將這些訊息與背景連繫起來,也沒有對其進行批判性質疑。」阿爾佩曼寫道,「總的來說,將鎮壓行動說成是『打擊恐怖主義和伊斯蘭主義』是中國政府的一種說法,這種說法很容易被反駁:事實證明,成千上萬的哈薩克公民被監禁,但就連中國政府自己都沒有指控他們參與分裂主義和恐怖主義。維吾爾族的文化、精神和知識精英被係統性地投入監獄--而不僅僅是那些受『貧困和失業』影響、因此被認為容易接受極端主義思想並需要『職業培訓』的人。」
9月15日,《新蘇黎世報》發表世維會主席多裡坤?艾沙(Dolkun Isa)和在瑞士生活的維族人Rizwana Ilham撰寫的文章,標題為「中國政府正在對維吾爾人實施種族滅絕」。文章稱,「中國對維吾爾人的鐵血政策主要不是為了反恐,而是為了消滅維吾爾民族」。
文章開篇批評海貝勒和施寒微(Helwig Schmidt-Glintzer)在《新蘇黎世報》9月11日發表的客座評論中用「恢復正常」、「沒有宗教和文化歧視」等字眼描述了東突厥斯坦的現狀是無以復加的「玩世不恭」,因為「中國國家領導人習近平最近剛宣布將在東突厥斯坦更有力地執行以前的政策」。「東突厥斯坦」是世維會對新疆維吾爾自治區的稱呼。
作者稱,「中國政府對維吾爾族和其他突厥民族的種族滅絕政策已經持續了七年」,「在此期間,中國政府還通過強製絕育等措施,在2017年至2019年間將維吾爾地區的出生率降低了近一半」,「即使在流亡期間,中國政府的長臂也沒有伸向我們。 我們在任何地方都不自由」。作者還指責「中國政府正在利用強大的宣傳機構試圖掩蓋針對維吾爾族和其他突厥民族的罪行」,「在宣傳之旅中向記者和學者中展示一個理想的世界」。
海貝勒和施寒微的回應
9月18日,關注中國新聞的德語媒體China.Table發表海貝勒和施寒微的題為「獨立調查幾乎不可能」的文章,就9月11日在《新蘇黎世報》上發表的評論引起的質疑做出說明。文章強調他們的新疆之旅是一次自費的科學考察之旅,5人應新疆社會科學院邀請前往了喀什地區(90% 以上為維吾爾族人口)和烏魯木齊地區,核心關注點不是調查不可否認的有關人權狀況的指控。(因為)獨立(調查)幾乎是不可能的。
文章稱「新疆絕不再是一個封閉的地區,而是可以公開、輕鬆地參觀的」,同時也承認,「我們也意識到,這一旅程會受到時間、地點和製度的限製,我們最終隻能看到其中的一部分。」
在介紹了一些新疆之旅的具體細節和在《新蘇黎世報》發表的文章應主編要求不得不做刪減的細節後,作者在文章最後弱化了之前在客座評論中的呼籲,而是寫道:「正如在新蘇黎世包文章末尾所指出的,我們建議加強與新疆的交流,並進一步加強與該地區乃至整個中國的接觸。」
爭論仍未平息
迄今為止,海貝勒和施寒微有關新疆的客座評論引發的討論仍未平息。英國諾丁漢大學社會學係教授傅洛達(Andreas Fulda)在X上轉發了China.Table上9月15日發表的「漢學家談新疆:德國的中國問題專家感到震驚」一文,並摘錄了其中的一段評論:「對德國的中國研究的批評暫時不會減少。究其本質,是德國的漢學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了自身利益的驅使,過多地採納了中國黨國的觀點,陷入了舊毛澤東浪漫主義的泥潭。許多德國的中國問題專家不是直言不諱地指出中國宣傳中的矛盾之處,也沒有明確界定民主社會麵臨的威脅,而是美化現實。海伯爾和施寒微現在又為這種觀點的代表提供了新的彈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