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星期後我將進省城的紡織廠上班,想想都讓人覺得開心啊。生活有了盼頭,我的精神麵貌也在不知不覺中發生了很大的變化,樂觀的人生態度其實也是需要物質基礎來支撐的。
我騎著自行車沿清河邊的馬路一直往東北方向飛奔而去,一路上想著該怎樣跟周寧說分手,想著怎麽盡快地離開村裏,走得越遠越好。感覺自己這次進廠上班,過去的痛苦和煩惱將會全部留在家鄉,在沒人認識我的省城開始新生活,無憂無慮地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我抬頭望著頭頂上藍藍的天空飄浮著悠悠的白雲,不禁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幾個月來壓在心頭上的烏雲終於散了,太陽也終於照到我家的門前了。
路邊是一望無邊的棉田,棉枝葉像油畫般的有淺綠、深綠和墨綠,萬綠叢中夾著粉紅色和白色的花,蜜蜂和蝴蝶各自在花叢中穿梭般的忙碌著。清涼的秋風拂麵而來,也吹散了我的憂愁,容光煥發的我歡快地踩著腳踏,盡管鄉間的土路崎嶇不平,一路顛簸著我不但毫無怨言,心情更是快樂得要飛起來。
生活就像一麵鏡子,你對它笑,它也會對你哈哈大笑的呀。
風兒從我的耳邊輕輕地吹過,愉快的歌聲也從心底裏冒出來:
我們的家鄉在希望的田野上
炊煙在新建的住房上飄蕩
小河在美麗的村莊旁流淌
一片冬麥 那個一片高粱
十裏喲荷塘 十裏果香
哎嘿呦 哎嘿咦嘿呀……
愉快的歌聲隨風飄散了,但快樂的心情卻始終伴隨著我。轉眼就到了農場總部唯一的一道街的盡頭,撲麵而來的是場部醫院,右轉後向東經過長途汽車站,不到半裏地就是農場職工的居民區,有十幾憧農場職工自建的住房。我神采飛揚地騎著自行車飛奔到周寧家的門口,翻身下了車,站在陽光下理直氣壯地大喊:“ 喂!周寧! 周寧!”
真是湊巧呀!人在順境時樣樣事都順心。從屋裏立刻傳出周寧急匆忙地回應聲:“ 來啦!來啦!”
當我看到周寧慌慌張張地跑出來的樣子,覺得很好笑。自從和周寧訂婚後,除非是他來接我,否則不會自己上他的家門。在這之前我與周家的人一個也不認識,關於周家的一切都是聽媒人講的。即使去了周寧的家我說話也是細聲細氣的,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說也不是,笑也不自在,感覺像是患了感冒一樣地坐立不安。今日反了天啦!我竟然在他家門口大喊大叫,何況周寧本來就是個沒主見的人,會不會嚇壞了他?
周寧衝到我麵前,果然低聲地抱怨道:“ 什麽事呀?喊得那麽驚天動地的,嚇死我了。”
我衝他微微一笑道: “ 哼!沒事就不能找你嗎?” 然後把眼一丟,下巴頦往西一抬,說:“ 去河邊。”
“ 河邊有什麽好看的?我家現在沒人,進去吧?”
我當然不會再進他家的門,當即臉一沉道: “ 喂一!你到底去,還是不去?”
周寧趕緊陪著笑臉說:“ 去!去!誰說不去啦?”
我的嘴角露出笑意。周寧匆忙轉身進屋推出一輛自行車。我即刻飛身跨上自己的破自行車,頭也不回地向西穿過場部醫院門前的大馬路,直奔清河。
到了河邊,我將自行車的龍頭一歪刹住車,兩腳尖點地的穩住了自行車,翻身下車後又將自行車支好,一屁股坐在河邊的高坡坎上。
周寧走過來挨著我坐下,我抬起屁股挪開了一段距離,讓熟人看到又要誤會我和周寧的關係,我可不想再自尋煩惱。我撿起身邊的小石子往河裏扔,不知道該怎麽開口向他解釋我倆之間的誤會,也許我說什麽他都不會相信。假如我和周寧結婚了,日後吵架時他拿過去了的事情來羞辱我,叫我怎麽承受得了呢?要怪就怪他的父親。
當初我並沒有做對不起周寧的事,搭台子的是他父親,上台唱主角的也是他父親,到拆台的時候還是他父親,無中生有地將我和彭強扯在一起鬧得沸沸揚揚,硬是把婚事攪散了,或許我們命中注定就是無緣無份。無論如何我是不會原諒周寧的父親當初對我不留情麵的訓斥和猜疑,決不原諒!即然如此,那我就不能和他周寧做一家人了。
周寧一言不發地低著頭,一根又一根地撥他麵前的野草。過了一會兒,抬起頭開口問:“ 你什麽時候剪短發了?”
“ 好看不?” 我頭也不回地說。
“ 好看!好看!像是變了一個人。”
我吃驚地轉過臉看周寧,他卻紅著臉低下頭。突然間我對周寧生出憐憫,他沒有傷害過我,甚至一直對我很好,是那種捧著雞蛋過獨木橋的好。隻是在我最艱難和孤獨無助的時候周寧卻不見蹤影,懷疑他對我好也是在自身很安全的前提條件之下,讓我非常失望。我想嫁的男人是那種拳頭上立得人,胳膊上走得馬的硬漢。或者像彭強那樣敢作敢為的男人,遺憾的是他已經有妻女了。
我的心裏還裝著很多的事情,沒時間陪著周寧在河邊閑扯。於是我也像阿星當初拋棄我時那樣,幹脆利落地對周寧說:“ 我們分手吧?”
周寧抬頭看了我一眼,不做聲,又低下頭拔草,他麵前的草都拔光了,開始越界拔我麵前的草。唉一,真是城池失火,殃及無辜的小草了。
“ 過幾天,我就要去省城的棉紡廠上班了。” 我邊說邊朝河裏又扔進一塊雞蛋大的小石頭,“ 咚!” 地一聲響,將水麵砸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窟窿,激起的漣漪一圈圈地向往擴散,同時也驚飛了水邊的一對野鳥兒。
大概這粒小石頭也砸痛了周寧的心吧,他吃驚地轉過頭來看我,露出茫然和難以置信的眼神。我理解他此刻的心情,能去省城的大公司上班,自己不是也很意外嗎?
我總不能陪著周寧坐到老,於是站起來拍打一下屁股上的灰塵,將自行車後座夾著的小包遞給周寧,同時將長期壓在我肩上的千金重擔也一並遞給他。我長長地吐了口氣說:“ 這是你當初給我買的衣服,還是新的沒有穿過,現在都還給你了。”
周寧不知所措地接過小包裹,自從七月上旬我和他在省城見麵之後,再也沒有見過彼此。如今又快到中秋節,卻已經是各奔東西了。
我手扶著自行車的車把,催促周寧快回家,我不能將他一個人扔在河邊。令狐星曾經是那麽冷酷無情地將我扔在農場的荒郊野外,我卻不忍心拿來報複老實又懦弱的周寧。
周寧慢吞吞地將小包裹夾在他的自行車後座上,將車推上公路,低頭神情恍惚地站在路邊。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周寧愛過我是真的,不過愛的不多,否則他不會在我從省城回來後對我不聞不問,讓我獨自一人去麵對眾人的誹謗和指責,想想都令人心寒。
路上南來北往的人很多,我實在不希望被熟人看到,緊催著周寧:“ 回去吧?回去吧?我真的要走了。”
周寧兩眼盯著我,眼神裏充滿了憂傷的他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張了張嘴到底什麽都沒有說。跨上自行車的周寧低著頭有一下沒一下地踩著腳踏,慢慢地向著東北方向的場部醫院騎行。
當我的目光最後一次落到周寧的身上時,意外地發現他其實長得並不難看。我怔怔地望著差一點就成了我丈夫的男人逐漸遠去的背影,那個在我的印象裏笑眯眯的老好人。心想:當初從省城回來,如果周寧信任我,而不是偏信他父親的一麵之詞,也許就不會有今天這樣的結局,都是命啊。
我和周寧的關係從此劃下句號了,命運曾用紅繩將我們係在一起,從春到秋然後又鬆開了,大路朝天各走一邊的奔赴不可預知的前程。
我騎著自行車沿清河慢悠悠地往南邊走,不知道自己這次去省城上班,會不會遇上好心的男人呢?
(待續)
上集

(網絡圖片)
問好水沫!你說的對,如果蘭兒嫁給了周寧,故事也就到此為止了:)蘭兒的未來將會走更遠更坎坷的路,她的世界觀也隨之發生巨大的變化。
好久不見惠玲,問好!
在上世紀八十年代後期,蘭兒家鄉的人確是很難在城裏找到的工作,但蘭兒很幸運地遇到貴人了。
“ 我懷疑有什麽麽蛾子? ” ~~~惠玲懷疑的有些道理,以後會有詳細的交待:)
期待惠玲更新。
多謝菲兒對蘭兒的鼓勵,問好!期待你的西班牙遊記。
問好林教授!多謝林教授對蘭兒的鼓勵!她這次勇敢了一回:)
蘭兒越來越有底氣了。:)
曉青早上好!給曉青和可可上烏龍茶:)多謝曉青對蘭兒的關心和祝福!幸運地進城上班的蘭兒後來遇到從未有過的難題和挫折。
蘭兒的決定是對的,希望她工作以後能遇到喜歡的男人!
可可早上好!多謝可可百忙中抽空到訪留言鼓勵和祝福蘭兒!
祝可可旅行愉快,萬事如意!等你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