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共澡堂裏熱氣彌漫中隻見一片白得耀眼的裸體女人,那些洗完澡的年輕姑娘們,一絲不掛且神態自若地走進更衣室。記得我第一次進公共澡堂時,從沒經曆過這種場合的我脫光衣服後感到非常難為情,心裏老是懷疑是不是有人在偷看我?後來習慣了才知道根本沒人在乎,我身上有的她們一樣都不缺,隻是大小不同而已。即使偶爾有女人盯著我,卻是用不耐煩的眼神在催我快點洗,趕緊走,騰出地方讓她們洗澡。其實洗澡的女人們都各自忙碌不停,誰還有空看別人呢?
穿上衣服的女人各有不同的魅力,沒穿衣服的女人差距也很大:有體態婀娜、皮膚光滑又細膩的少女;有細腰長腿胸部豐滿的年輕女子;有體格健壯得像男人、說話的聲音也像男人一樣粗聲大氣的中年婦女;還有些身體瘦得皮包骨,讓人看了鼻酸,感覺她們還是穿上衣服更好看;也有落寞孤寂的人,比如剛進廠不久的我,皮膚明顯的有兩種顏色:被太陽曬成小麥色和長年被衣服包住的白色,讓人一眼就看出是鄉下來的。
卻說我在澡堂裏,為了洗刷掉被英山寶玉摸髒了的身體,站在淋浴噴頭下用肥皂搓洗,弄得泡沫橫飛。我幾乎將全身的皮都扒下了一層,還覺得洗的不幹淨,恨不得將五髒六腑包括靈魂都翻出來涮洗一遍。也許是我心裏難受,也許是我洗澡的時間太長,感覺吐不過氣來了才罷手。
出了澡堂,一股清新的空氣撲麵而來,我的呼吸順暢多了,這才感到自內而外溫暖又舒適,心情也跟著好起來了。隻是這一通折騰下來我的頭都大了,趕緊去廠門口的路邊攤吃霄夜,要了湯粉再加點瘦肉補一補身體。
之後的日子,室友或廠裏的同事再跟我提起英山寶玉的時候隻是冷笑,心想俗話說的就是好:人不可貌相。就是路過男工宿舍樓下我都繞道走開,為了以後少惹麻煩,我還給自己重新訂下了約法三章:不要理會陌生的男人,不要接受任何男人的好處,天黑後堅塊不出廠門,特別是不能獨自去江邊散步。
我不想折騰自己了,老老實實地上班。後來那些英山人培訓結束後都走了,再也沒有人在我麵前提起英山寶玉 ,或許她們也有難言之隱?
隻是時間一長我又不安分了,感覺紗廠的日子跟自己紡的白紗一樣又長又無色彩,唯有月底的工資單讓我覺得有盼頭。想要????裏幫我農轉非幾乎是不可能的,前途看不到希望,幸好廠裏有圖書室,它是我精神上的避難所。比起色湖農場部的圖書室,棉紡廠的圖書室收藏的書更多更精彩,下班後我就呆在宿舍裏,捧著磚頭一樣厚的古今中外的小說看,包括從前看過的名著又重新看了一遍。
感興趣的小說都被我看完了,又不知道幹什麽好?書本上的知識豐富了我的精神生活,打開了我的眼界。也許是我經曆了很多的挫折,心智也隨著年齡的增長而逐漸成熟了一點,開始思考人生的意義。我感歎著原來世上還有人過的日子比我還苦,還有人的愛情比我更曲折。人不僅是靠食物活著,應該還有更高的精神境界,讓生命活得更有意義。可是從小就被教育成唯物論的我沒有信仰,即使心有所求,佛教中的滿天神佛,我卻不知道誰才是唯一的真神?
在廠裏上班快一年了,回想起遇到的幾個男人,覺得還是彭強對我是真心實意的好,每當想到他就感到甜蜜和溫暖。想多了便有些走火入魔了:反正我在人世間隻活一次,不如再去見彭強一麵,順便上南山遊玩。
心動不如行動起來,我讓同事幫忙頂班,加上輪休前後我有一星期的假,便昧著良心提前給小江寫了一封短信,讓他轉告彭強我將在九月初的某日晚上九點左右,在大輪碼頭的出口等他。
信發出去了很多天,我沒有收到回信,心想彭強要是不到大輪碼頭的出口等我,說明他變心了。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我搭上從上遊重慶往下遊去的江輪回家。
江輪準時到達江州,我特意穿上當初與彭強去漢口動物園時穿的淺色碎花連衣裙。下了江輪後,我懷著激動的心情一路小跑著直奔碼頭出口,剛剛停下腳步喘口氣,隻見彭強披著米色的風衣一陣風似地刮到我麵前。我驚喜地迎上去,不顧一切地撲進彭強的懷裏並緊緊地抱著,就像是抱著美夢不願放手一樣,一年多沒見麵啊。
我們相擁著一直走到附近的江堤壩上,江邊的風大,彭強就地坐在路肩上,我舍不得放手隨彎就彎地窩在他的懷裏。麵對著黑黝黝的江麵,彭強在我耳邊悄悄地訴說著令人臉紅心跳的情話,他的聲音是那麽溫柔動聽:“ 小傻瓜!你怎麽跑到漢口去上班啦?也不告訴我一聲,還以為你嫁人了。回江州來吧?我保證會照顧好你,你願意上職業學校也好,不上學也好,我要天天看到你。小傻瓜!你回江州來吧?好不好?”
“ 我也想天天看到你啊!” 我緊貼在彭強溫暖的臂彎裏,心滿意足地聞著他身上久違的男子漢氣息。江風一陣緊一陣地吹過來,我不時地騰出手拂開臉上的亂發。彭強見狀脫下風衣將我一古腦地包在他懷裏緊緊地摟著,我都快喘不過氣來但喜歡,打心底裏喜歡。此時此刻的彭強完完全全是屬於我的,整個世界都是我的了,真好啊。
“ 你過得好嗎?還在原來的工廠上班嗎?”
“ 我很好。早就不在原廠幹了,現在另一家中外合資的公司上班。” 彭強愉快地說。我對剛興起的中外合資企業不懂,也不敢裝懂,隻要彭強過得好就開心。
夜已深,臨江大道的行人漸漸地都被風吹散了,我們不得不也起身離開,彭強拉著我的手去大輪碼頭對麵的賓館登記住宿。走進客房,彭強打開所有的燈,牽著我的手在房間裏仔仔細細地查看了一遍,一邊親吻著我的臉頰,一邊抱歉地說道:“ 小傻瓜!今晚上我不能留下,現在城裏正在嚴厲打擊社會上的犯罪分子,賓館也查的很嚴。”
我點了點頭,依依不舍地將彭強送到房門口,他不讓我出去,轉身雙手捧著我的臉親了又親,然後將我輕輕地推進房裏,順手將房門帶上。
靠在門背後的我淚水奪眶而出,我愛彭強也願意嫁他,卻留不住他,人家己經有老婆孩子啊。要是彭強因我犯重婚罪而坐牢,豈不是害了他?我這麽愛他卻又去害他,叫我於心何忍,可是我也需要他陪著啊。
躺在柔軟的席夢思床墊上,我卻輾轉反側難以入睡,想起彭強說他不回我的信是因為不方便,心裏感到很委屈。彭強從不在我麵前提起他的父母,這次也隻輕描淡寫地說他換了工作,看他的氣色卻比之前更好,他到底是什麽樣的人?我猜不透也不好打聽,將自己悶在鼓裏,想到彭強對我的愛和情義又喜上心頭。就這樣一會兒喜,一會兒憂,一會兒愁,累得我雞叫的時候才迷迷糊糊地睡著。
第二天上午,我被一陣電話鈴聲吵醒,從被窩裏伸出手抓起床頭櫃上的聽筒:“ 喂!小傻瓜!” 電話裏傳來彭強好聽的聲音:“ 起床了嗎?”
我一下子從床上蹦起來,高興地說:“ 起來了!起來了!你什麽時候過來呀?”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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