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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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自討苦吃

(2025-04-07 08:11:21) 下一個

           一年四季在於春。自春耕以來,天氣一天天的曖和,村民們也漸漸地開始忙碌起來。

           莊稼在溫暖的的季節裏生長得非常快,為了地裏多出產量和增加收入,包產到戶後的村民們絕不會讓土地閑著長草,寸土必爭地種上各種農作物。村民們也不讓自己閑著,日出而作的汗滴禾下土,日落西山才收工,盤中的大米飯粒粒皆是辛苦地種出來的。

           我年紀還小,媽媽寧願自己打夜工也舍不得讓我下地幹活。

           七月中旬早稻成熟,收割完稻子後的村民們得立即耕田,務必在立秋左右將晚稻秧苗插下。因水稻需要六十多天才能成熟,也就是說大約在八月初插下晚稻秧苗,十月份收割。如果晚了季節,收成將大減甚至絕收。因此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內,村民們都忙著收割早稻,之後起早貪黑地在犁過的田裏插秧,而我不知不覺地也跟著父母親忙起來了

           雙搶期間,田邊地角到處都是村民在搶收搶種。父親實在是忙不過來了,開始吩咐我幫忙下地幹活,事到如今媽媽隻好無奈地接受了我回鄉務農的現實。剛好哥哥的學校也放了農忙假,父親在天剛蒙蒙亮的時候就喊我和哥哥起床,他說早上割穀涼爽,晌午時分天氣太熱了。

           夏日的早晨總是睡意最濃的時候,我迷迷糊糊地爬起來,頭不梳,臉也顧不上洗,也沒有吃喝任何東西就跟著父親和哥哥出門。

          東邊已經露出一抹魚肚白,眼前隻見四、五十畝的稻田裏,齊膝高顆粒飽滿的金黃色穀穗都謙虛地低下頭,被清涼的微風吹得波浪似地起伏不定。

          我走在狹窄的田埂上,長得綠油油的青草上的露水打濕了我的褲腳。稻田裏沒有水,不過泥土很軟,感覺像是踩在棉絮上似的,一腳下去鞋幫就陷進泥裏,等到拔出球鞋時帶著一腳黑色的泥巴。

           剛開始我是彎著腰,左手扶著一蔸稻杆割。父親在旁邊看見了直搖頭,說我割的穀茬像狗啃的一樣參差不齊,手把手地教我將左手臂伸出去,盡量多撈起一大把稻,將鐮刀貼到穀蔸上割,他還說割下的穀草冬天時用來喂牛,也可以當柴火燒。

           忙活了一陣子,太陽出來了,帶來了光明的同時也帶來了高溫。我站起來抹去額頭上的汗水,感覺空氣中丁點兒風也沒有,都不知道它們跑哪兒瘋去了。整個大地熱得像個蒸籠,吸入體內的熱氣讓我汗流夾背。

           我已經累得腰酸背痛,一邊抹著額頭上的汗水,免得敞到眼裏,一邊學著哥哥的樣子,蹲下身子來割稻子,沉甸甸地黃澄澄的稻子打在臉上又癢又痛。人在辛苦地勞累時總是懷念著過去了的舒適日子,甚至羨慕別人正過著清涼的生活。此刻我的雙手機械地忙著割稻子,腦子裏也沒閑著,想起曾經看過的一則笑話:

           從前有倆個農夫,正午時還在烈日暴曬下的田裏割穀。天氣酷熱難當,一農夫直起腰板,對另一個蹲在地上的割穀的同伴說:“ 皇上這個時侯,怕是坐在樹蔭下乘涼吧?”

           他的同伴抄起衣角,擦了一把臉上的熱汗。回答道:“ 皇上應該是坐在樹蔭下吃西瓜。”

           坐在樹蔭下吃西瓜,多幸福啊,想想都讓我眼紅。

           蹲久了,我的雙腳都麻了,就像有無數的螞蟻在腳板底下啃著,便跪在穀茬上割穀。隻是幹燥的穀茌刺痛了我的膝蓋,退而求其次的雙膝跪在軟塌塌的泥巴上割穀。這下速度就慢下來了,而且褲管也很快被泥漿浸濕了,幸好緩解了膝蓋的疼痛和腰痛。在我們的身後的田裏,很快便整齊地排列著割下的稻穀。

          到太陽升到樹捎上的時候,我們家約二畝多的稻穀都割完了,整塊田猶如剃了光頭似的空蕩蕩的。父親割下的穀茬整整齊齊,再看我割的凹凸不齊的穀茬,如其說是割的,倒不如真像父親說的那樣是狗啃的,哥哥比我割的要好看一些。為了搶收搶種,父親隻好睜隻眼閉隻眼了。

          我幾乎累癱了,腰酸背也痛,手掌心上被鐮刀磨出的水泡是透明的。汗水也濕透了我的衣衫,坐在田埂上直喘氣,而哥哥早就溜了。回家後,我看著手掌上的水泡,嘴裏一邊 “ 絲絲 ” 地吸著冷氣,一邊用針刺穿水泡,再用手帕包裹起來。

          接下來的第二天,我們又是在天剛蒙蒙亮的時候起床,去另外兩塊田裏割稻子。

          連續三天割稻穀,在最後的一天,哥哥和我都累得爬不起床來,父親沒辦法隻好讓我們下午下田。

           當我蹭站在暴曬了半天的稻田裏割稻子,仿佛被關在一個大悶罐中似的讓人透不過氣來。在太陽快下山時,氣溫有所下降,但細腳蚊子開始成群出動。無論怎樣的揮手驅趕它們,身上都會被咬出許多腫塊,奇癢難忍。我不停地揮舞手中的鐮刀,在火辣辣的陽光照射下,長久地蹭著或者跪著割穀,腰僵硬得直不起來,也不敢停留片刻。就像身後有一頭狼在追著,明明知道自己已經沒了力氣,還要拚命往前趕。

          總算割完整塊田的稻穀,我走在彎彎曲曲的田間小道上,累得小腿打顫,渾身汗淋淋的像塊融化的冰棍似的粘膩。父親說的對,早起割穀的確是涼快多了。

          稻穀在田裏曝曬兩天後,我們就在下午的時候去稻田裏收穀子。我學著父親的做法,兩小把稻穀交叉纏在一起,再將攏起來的稻穀捆起來,哥哥一捆一捆地背到馬路邊上,父親用板車拉回家。堆積在院子裏的圓形的稻穀堆,又要抓緊時間用脫粒機脫下穀子,再用手搖式風車清除稻穀的雜質,裝袋,堆放在堂屋裏。要是稻穀被突然降臨的雨水淋濕了會生穀芽的,那就白忙了半年。

          田裏都清空了,父親馬上往田裏灌水,接下來又是起早貪黑地趕著老牛耕田。酷熱的天氣下,可憐的老牛熱得紫紅色的舌頭都吊在嘴角下邊,一邊大口地喘著粗氣,一邊吃力地走在泥濘稻田裏拉著犁。老牛不會說話,當然沒人聽到它的叫苦聲,但辛苦是人都看得出來。

          父親戴著破草帽,褲腳挽在膝蓋上,赤著雙腳踩在泥水中,左手扶住犁尾,青筋畢露的右手高舉著牛鞭,在他一聲聲地吆喝中,懂事的老牛甩著尾巴吃力地朝前走。犁鏵過處泥土翻滾,水花飛濺,平整好的稻田裏泥水交融,像一鍋濃稠的粥。

          插秧也是非常辛苦的農活,我們從早到晚赤著雙腳站在水田裏,彎著腰,左手握著一把秧苗,用手指分開一小撮秧苗,右手扯下來飛快地往泥水裏邊插秧邊後退。站在泥水齊膝蓋的稻田裏,上曬下蒸,比割稻子更加苦不堪言。不僅要眼到、手到,判斷好秧苗之間的距離,又要靠脊梁和手臂的韌性,不停地重複同樣的動作,而田裏蒸發的熱氣迎麵撲來,雖然我頭上戴著草帽,感覺太陽就在停在我的頭頂上不動,烤得我頭暈腦脹。我的背部也被火辣辣的烈日透過薄薄的襯衫暴曬著,熱得我滿臉通紅,汗水順著臉頰往下巴淌,然後一串串地滴落在水中。

           我時不時地跑去田頭,拿起土黃色的茶壺喝帶來的涼茶, 灌下的涼茶撐得我的肚子難受,晃晃蕩蕩的多到足夠養條金魚。

          媽媽將午飯送到田頭,我們匆忙吃完飯,稍微歇息一下又趕緊下田幹活。為了便於日後薅草,秧苗之間的距離約五寸左右,插好的秧苗要橫著看上去一排排,豎著望過去一行行。因此首排插上約八棵秧苗,後麵的數量便固定不變,就這樣慢慢地拉出一個長長的隊形來,一趟又一趟地直到秧苗插滿了整塊水田。

          插秧時每後退一步,在渾濁的水裏激起的漣漪,一波又一波地擴散至整塊水田。從水波的外圍,出現一些大約二、三寸長、深綠色形如細長的野草葉般的螞蟥,它們逆著波紋無聲無息地在水中一起一伏地遊走,直到撞到了人的小腿上,瘦長身體兩端的吸盤便緊緊地沾上,並開始吸血。螞蟥是最沉默最殘忍的小魔鬼,它無頭又無尾,無耳又無眼,是沒心沒肺的醜陋的怪物,依靠吸血為生,實在是太討人嫌啦。

           整個夏天,我流下的汗水可以說是車載鬥量,而且不知被螞蟥吸去多少血,心裏開始冒出說不出口的後悔退學的念頭。

(待待)

上集

心碎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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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mayflower98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黑貝王妃' 的評論 :
“ ~ 我們從不同的路上走到今天~” 說得太好了!每個人都走過與眾不同的路,都有著不一樣的人生經曆,都不容易。
問好王妃,謝謝到訪留言分享和鼓勵!
蘭兒的一意孤行讓她的人生之路繞了一個大大的彎,吃盡苦頭的她嚐遍了人生的酸甜苦辣。
黑貝王妃 回複 悄悄話 五月能吃苦,當年勞作的血汗讓你有了對人生不同的感悟,讀你的文總讓我有新奇的感覺,我們從不同的路上走到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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