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娃餓得有氣無力,他對眼前來去匆匆的行人,低眉落眼的低聲下氣地哀求:“ 走過路過的好心人,給點錢吃飯吧? 求求你們,給點兒零錢吧?我餓了。”
有位老人,本來已經走過去。寶娃見他又折回來蹲在麵前。說:“ 可憐!好可憐啊!” 跟著右手就伸進口袋。
寶娃嘴巴裏乞求著:“ 大爺!給點兒吃飯的零錢吧?” 兩眼卻直勾勾的盯著大爺掏錢的手,迫不及待的說:“ 謝謝大爺!謝謝大爺!”
那大爺手裏捏著百元鈔票,將寶娃從頭看到腳。好奇地問:“ 我看你年紀輕輕的,又好手好腳的,為什麽不去找事做?”
寶娃見到那張紅色的大票子,兩眼放光。心兒也歡喜得如小鹿兒般,在裏麵亂蹦亂跳。暗地裏盤算著:錢一到手,馬上去汽車站買票回家過年!
大爺見寶娃隻管盯著他手中的錢,生氣地用拿錢的手,戳了一下寶娃的肩膀。說:“ 問你話吶?”
寶娃“ 哦一?” 的一聲,從白日夢裏驚醒,愁眉苦臉道:“ 我沒有特長,拈不得輕,負不得重,又人生地不熟的,找不到工作。”
大爺換了個姿勢,湊在寶娃身邊。敎訓他:“ 年輕人!你看我們現在的日子比從前不知好多少倍!工作機會多的是,就怕你不幹。你卻整天坐在這裏什麽都不幹,還伸手討錢。想要不勞而獲啊?錢是人掙來的!你要吃飯就得去幹活!不幹活你就不要吃!道理很簡單……”
大爺手裏捏著錢,激動的在寶娃鼻子前來回晃動著。寶娃兩眼賊似的緊盯著,幾次想要接過錢,都被他縮回手去。大爺還沒有說完呢:“ 年輕人!你這樣在外麵討飯,咽喉深似海,日月快如梭!整天坐在街頭就為了一張嘴?沒出息,對得起養大你的父母嗎?”
寶娃低頭不作聲。他不願在人前提起早己嗚呼哀哉的父母,沒爹沒媽的孩子不再是個寶啊。
大爺的雙腿蹲酸了,站起身來,雙手背在身後,在寶娃麵前走過來走過去的。那張紅色的鈔票,在寶娃眼前跟著晃來晃去的,將他的心晃得七上八下的。大爺還在苦口婆心地繼續他的 ,挽救失足少年的義務教育:“ 年輕人!你應該回家去繼續上學,努力考上大學。或者學門手藝,也可以在社會上站住腳跟。將來娶妻生子,為人夫為人父的。你要是長期這樣下去,豈不是自毀前程? ”
寶娃的雙眼被錢晃花了。他揉著眼睛,實在忍不住的問:“ 大爺!你這錢到底給不給我啊?” 大爺停下腳步, 還是拿錢的手指著寶娃說:“ 當然給你!不過,我跟你說啊,你這樣混下去是不行的!”
大爺最看不慣的就是年輕人,無所事事地混日子。開始給肚裏空空的寶娃講浪子回頭金不換,講名人怎麽怎麽自學成才。大爺說幹了半瓢痰, 那張在寶娃眼鼻子前來回晃悠的紅色的鈔票,終於將寶娃晃到絕望的邊緣。 他抬起頭來,愁眉苦臉的跟大爺拱手作揖道:“ 大爺!你走吧!你的錢我也不要了!”
“ 那不行!” 大爺話兒不斷腳步不停地在寶娃眼前,又走過去走過來。苦口婆心地勸說:“ 我退休前是老師。我就願意幫助像你這樣的年輕人,希望你們能夠成為對社會有用的人,國家未來的棟梁之才。”
那錢還是在寶娃眼前來回搖來晃去的。寶娃實在沒辦法,眼不見心不煩呐!雙手抱著頭,閉著眼睛,又將下巴擱在雙膝蓋上。在家時,寶娃就是因為厭煩爺爺奶奶的嘮嘮叨叨,才離家出走的呀。
半天過去了。寶娃餓得兩眼發黑,再也忍不下去了。雙膝“ 撲通” 一下跪在大爺麵前,帶著哭腔討饒:“ 大爺!我跟你往日無仇,近來無怨。求求你別再說了!行不?”
大爺很高興,做年輕人的思想工作,就是要耐心才行。 於是清清喉嚨,提高聲音說:“ 你今後一定要努力學習,好好做人!”
“ 知道了!知道了!” 沒良心的寶娃,恨不得拿自個兒的破絨帽,堵住好心的大爺的嘴巴。不耐煩的說:“ 大爺!你在我麵前講了幾個小時,多謝您老人家啊。 你這錢在我眼前也晃了好幾個小時,到現在一分錢都還沒有給我呢。”
“ 我還不是想要你改呀!”大爺是恨鐵不成鋼,說時又要蹲下來。寶娃這回是真的急眼了, “ 呼啦 ” 地一下子從地上跳起來 。 飛快地將大爺雙手托起,大聲疾呼道:“ 大爺!大爺! 求求你別再說了!我改!!我改還不行嗎?”
大爺鬆了口氣。欣喜地拍著又坐回到破磚上的寶娃的肩膀,拿錢的手指點著可憐的寶娃的鼻子。說:“ 這就太好啦!知錯就改嘛。是不是?哪裏跌倒哪裏爬起來。”
滿肚子怨氣的寶娃 ,當真聽話的又站起來。右手順便操起墊在屁股下的破磚頭,左手突然當胸抓著大爺的前襟。那張紅色的鈔票,已經在寶娃的心中,點起了熊熊燃燒的邪火。寶娃對著驚得目瞪口呆的 ,向著半空中高舉著雙手的大爺 。帶著哭腔喊道:“ 大爺!這錢你到底給不給我呀?”
湊巧有警車巡邏路過,警察目睹了寶娃正在行凶。於是乎急刹車,衝出來大吼一聲:“ 住手!”
寶娃見惹來了警察,嚇得要死。 急忙放了大爺扔掉磚。那磚頭此時也跟著作怪,落地時偏偏又砸了大爺的腳背。大爺當即跌坐在地上,雙手抱著腳,痛得“ 嗷一!嗷一!” 地呻吟。寶娃顧不了他老人家,拔腿就跑。
不料又被側麵趕到的警察掃了一腳,寶娃 “ 撲通 !” 的一聲,直挺挺的跌倒在地上!鼻尖撞到水泥路麵上,血從鼻孔裏靜靜的流出來,痛死了可憐的寶寶。
警察彎下腰,從背後輕輕巧巧地拎起寶娃。指著寶娃撞塌了的鼻尖,就是一通義正嚴詞。寶娃拿袖口胡亂的抹去鼻血,低垂著頭,吊著兩條瘦膀子。如此這般地在同一個地方,同一個青天白日下,寶娃又被警察訓斥了半天。還多虧了好心的大爺,忍痛向警察如此如此的為他求情。不然,被警察拉到少管所,少不了耳提麵訓的再教育好幾月了。最後,警察責令寶娃賠錢給大爺醫腳。
寶娃自知理虧,翻遍了身上所有的口袋,將隨身攜帶的值錢的,不值錢的東西,一古腦兒地全傾倒在大爺的傷腳邊。 受夠了的寶娃,隻想趕緊的脫身,離開人間,最好鑽到長江裏。哪兒的魚多刺多,就是沒有魚兒跟他囉嗦。
現在,寶娃是真正的身無分文。上無片瓦遮身,下無立足之地,回不了家了。絕望的寶娃空著肚子,兩眼飽含著辛酸和委屈的淚水, 凍得縮著頭抱著肩兒,癡癡呆呆望著後浪推前浪,滾滾向前的江水。心裏痛苦的呼喚:“ 爺爺!奶奶!我錯了!我後悔了!我好想回家和你們一起過年啊。”
坐在地上痛得 “ 噝一!噝一!” 地叫苦的大爺,見寶娃年紀輕輕的麵容憔悴,蓬頭垢臉的身寒衣單,心下大不忍,對警察使眼色。那警察心領神會,對寶娃故意的斥責道:“ 臭小子!還楞著幹什麽? 快幫手把大爺送去看醫生!”
寶娃不敢做聲,手忙腳亂地、彎腰曲背的和警察一邊一個地扶起大爺。那大爺扶著寶娃的肩膀,將砸傷了的腳尖試著踮在地上踩了幾步後,婉言謝絕了警察送他去醫院的好意。
大爺目送著警車消失在街頭,回過頭慈愛的對寶娃說:“ 孩子,跟我回家吧!”
寶娃聽了,淚水奪眶而出,刹間流成河。
節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