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女王情史記（下）-蘇格蘭的瑪麗女王到底錯在哪裏(2)

苦中有樂的童年

 21歲守寡的法國郡主基斯的瑪麗嫁到蘇格蘭之後，是真心真意地把蘇格蘭這個與法蘭西相比不知落後多少倍的小國家當成自己的家。基斯的瑪麗君主和詹姆士五世的婚姻雖然是政治聯姻，但兩人的感情確也很好。她知道夫君詹姆士五世有一大群情婦，其中最得寵的甚至被詹姆士五世邀請參加她的婚禮，但基斯的瑪麗非常大度地向該貴婦點頭示好。為了盡快被蘇格蘭子民接受，她還在很短的時間內學會了蘇格蘭語。但作為法國郡主，她也沒忘了自己在藝術鑒賞上的優越性，將她詹姆士五世作為王後宮邸贈送給她的林麗思哥王宮（Linlithgow Palace）按照法國風格裝飾一新。林麗思哥王宮位於愛丁堡以西20英裏，從詹姆士一世起就是蘇格蘭王室最喜歡的行宮之一。
 

 但基斯的瑪麗明白作為王後她的第一職責是生孩子。瑪麗郡主也夠爭氣，1538年6月16日到達蘇格蘭，1540年5月就給詹姆士五世生了個男孩，1541年4月又生了第二個男孩，兩個孩子都是一落地就封了公爵，但兩個小公爵分別在1541年4月20日和21日前後腳夭折了，大的不到一歲，小的不到一個月。鑒於瑪麗郡主頭婚生有兩個健康的男孩，詹姆士五世本人又有一大群健康的私生子，所以史上有人猜測這兩個小王子是被人謀害了。王後很快又懷上了第三胎，有了前兩次的教訓，基斯的瑪麗這次是倍加小心，伺候她的所有人都是她從法國陪嫁來的，不讓蘇格蘭的貴婦或貴族有機會接近她。王後的母親基斯公爵夫人來信對女兒說，保持宮裏幹淨與暖和是最重要的，要女兒至少一個月洗一次頭，要麽就剪短發防止洗頭後受涼。

1541年10月，詹姆士五世的母後英格蘭公主瑪格麗特也去世了，是不是因為這兩個小王子的死而傷心過度無人得知。但瑪格麗特是她1503年奉父王之命和親蘇格蘭以來阻止蘇格蘭與英格蘭開戰的唯一因素，現在兩國之間這個唯一的和平支柱倒了，沒有了母後的勸阻，詹姆士五世立刻與英格蘭開戰，並且繼承其父詹姆士四世的光榮傳統親自掛帥出征。而此時已50歲的亨利八世卻將所有戰事都交給職業軍人全權指揮。

要說也不能怪詹姆士五世魯莽，實則是亨利八世的英格蘭軍隊欺人太甚。繼瑪格麗特王太後去世後，亨利八世與羅馬教廷的鬥爭繼續惡化。為了壯大自己的力量，亨利八世建議外甥詹姆斯五世效仿自己與羅馬教廷決裂，並“邀請”詹姆士五世於1542年春末夏初在約克會晤討論宗教和解事宜。作為堅定的天主教徒，詹姆士五世是羅馬教廷的忠心支持者，他對亨利八世的會晤“要求”置之不理，根本就沒到會。英格蘭方麵當然認為這是蘇格蘭方麵的故意挑釁，於是與蘇格蘭接壤的英格蘭坎布裏亞（Cumbria）軍隊開始對蘇格蘭邊境進行騷擾。而這種騷擾是雙向的，兩邊的駐守部隊和但凡有幾個人幾杆槍的大小貴族都堂而皇之地進出邊境互相騷擾，包括偷牛羊，搶民鋪，綁架貴族要求贖金等。到了1542年8月的，英格蘭的北方駐軍被蘇格蘭擊敗，但到了10月份亨利八世派出久經沙場的英格蘭老將諾福克公爵親赴邊境坐鎮指揮，很快扭轉局勢，並將蘇格蘭兩座邊境城鎮付之一炬。

年輕的蘇格蘭國王在聽到這些沮喪的戰報之後開始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於是在萬般無奈和低落的情緒下扭轉方向往北回程。在回到愛丁堡之前，他沒忘了先去看望自己的情婦，回到愛丁堡處理完了公務之後才繼續往西渠道林麗思哥宮看望待產的王後基斯的瑪麗。到11月份詹姆士五世不顧即將臨盆的王後，意欲親自帶領一萬五千大兵再次往南邊的邊境出發，與英格蘭決一死戰。但臨時的一場高燒使他無法禦駕親征，隻能坐鎮後方。且不說冬天根本就不適宜開戰，詹姆士五世還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即臨時秘密換將，蘇格蘭大軍名義上的主帥是老將羅伯特?麥克斯韋爾伯爵（Lord Robert Maxwell），但出發前詹姆士五世秘密授權自己的寵臣親信奧利弗?辛克萊爵士（Oliver Sinclair）取而代之。

因此出現了曆史上最奇怪的一場戰役。1542年11月24日，英格蘭3000人馬對蘇格蘭15000人馬，在邊境地區的埃斯科河口（the mouth of River Esk）的索韋莫斯（Solway Moss）沼澤地開戰，就在麥克斯韋爾布兵遣陣之時，辛克萊忽然宣布自己是奉國王之命出任主帥，蘇格蘭軍隊因此陷入混亂，雙方士兵互相傾軋，心思根本就不在戰事上。最後因爭地盤而迫使大軍陷入沼澤之中。英格蘭軍隊乘機進攻，以少勝多將蘇格蘭軍隊不斷往沼澤地裏逼。而就在此時，埃斯科河口返潮，洶湧的潮水將打扮蘇格蘭士兵卷入河水中吞沒，辛克萊爵士也被英格蘭軍隊抓了俘虜。

 

 
為了不打擾馬上就要生產的王後，詹姆士已經在一小隊親兵護送下住進愛丁堡以北三十幾英裏的福克蘭宮（Falkland Palace），一邊修養一邊在後方等候戰事消息。戰敗消息傳來，特別是他的寵臣辛克萊被俘的消息，讓還在發高燒的詹姆士五世陷入極度焦慮和抑鬱狀態， 據說他聽到辛克萊被俘虜的戰報時，高叫一聲：“奧利弗也被俘虜了？！奧利弗，快跑！”

到了1542年12月8日，一片紛紛雪片之中，從王後待產的林麗思哥宮裏衝出一匹快馬，馬上的信使身背油皮信袋子，他並不知道信袋子裏裝的是什麽樣的消息，隻知道上司給了他兩把匕首和一隻火槍，告訴他路上隻許換馬不許停蹄立即直奔福克蘭宮給國王送特急消息。當他到達目的地後，福克蘭宮的守衛將快件送到重病的詹姆士五世那裏。這是一條好消息，也是一條壞消息。好在信件稱王後已順利生產，母子平安。壞在生下的是個女娃娃。國王聽後，緊縮眉頭，歎了一口氣，說到：“嗚呼，我朝從一個女娃子手裏開朝，很快也要在一個女娃子手裏結束！”（The devil go with it! It came with a lass and it will pass with a lass.）。

 

Lass是蘇格蘭語 girl （姑娘、女孩）的意思。詹姆士五世這裏想說的是，斯圖爾德王朝之前的蘇格蘭王朝是布魯斯王朝（Clan Bruce），傳到大衛二世（David II of  Scotland）斷了後，其姐馬嬌麗•布魯斯（Marjorie Bruce）嫁給了蘇格蘭王朝的世襲宮相（High Steward of Scotland）沃特•斯圖爾德（以官銜為姓），所以大衛二世的王位傳給了馬嬌麗的兒子羅伯特，成為蘇格蘭斯圖爾德王朝的第一任君主（蘇格蘭的羅伯特二世）。所以說斯圖爾德王朝是在一個女娃子手裏開朝的。如今詹姆士五世雖然有兒子，但都是私生的，兩個合法王子都夭折了，如今唯一合法繼承人就是這個剛剛落地的女娃娃。所以他說斯圖爾德王朝會在瑪麗這個女娃娃手裏斷送。但他的預言隻對了一半，那就是，斯圖爾德王朝的確是在一個女娃娃手裏斷送的，但這個女娃娃不是他的女兒瑪麗，而是瑪麗的後裔、172年之後的1714斯圖爾德的最後一位女君主安女王。

6天之後的1542年12月14日，詹姆士五世終於在極度精神崩潰和高燒腹瀉下死了，女兒瑪麗成為蘇格蘭名義上的君主。蘇格蘭再次陷入長長的攝政王時代。由攝政王輔佐的幼主登基在至此為止的整個斯圖爾德王朝並不是什麽稀罕之事。事實上，從他們的第三任君主詹姆士一世開始就一直是幼主登基，而且大多是人為造成的。

羅伯特二世的兒子羅伯特三世50歲才登基，在王位上坐了18年後去世。但他至少還活到了68歲。

此後的蘇格蘭國王便混得一代不如一代。

簡單地捋一下就是，詹姆士一世（斯圖爾德王朝第三代君主）12歲登基，但在他30歲前都是英格蘭的囚徒，43歲那年在自己王宮的茅廁裏被反對他的貴族用刀捅死。

他的兒子6歲登基成為詹姆士二世，但他在30歲那年檢閱一台大炮時被大炮“誤點火”而炸死。9歲的兒子登基成為詹姆士三世。

詹姆士三世37歲那年帶兵平叛時自己方麵的貴族從背後“誤殺”，死的時候兒子15歲，而據說這個15歲的兒子也介入了弑君陰謀。

三世這個謀逆的兒子詹姆士四世（英格蘭公主瑪格麗特的夫君）15歲登基，40歲那年和英格蘭打仗時陣亡，時年兒子才1歲半。

而詹姆士五世1歲半登基，死的時候隻有30歲，留下唯一合法繼承人是6天大的女娃娃瑪麗。

如果要追究蘇格蘭貴族為社麽這麽熱衷於弑君，原因是中世紀由國王向宣誓效忠的貴族封地的封建製度到了十六世紀已經名存實亡了。可以分封的土地都已經被分封，國王除了立法和外交外戰上代表國家之外，貴族在自己的領地上是不受國王管轄的，隻有在與英格蘭打仗的時候貴族才會站到國王一邊。而且國王還得求貴族們出兵出力，貴族們如果覺得戰事對自己不利，完全可以對國王置之不理。而且一旦貴族們認為國王昏庸，對他們不利，他們就會聯手弑君，扶幼主上位，這樣便可以由他們自己推選一位攝政王和成立攝政委員會。

天下最完美的小姑娘

在詹姆士五世對英格蘭發起挑戰時，他深知大臣們根本就不齊心，但他有無能為力，所以才秘密任命自己的寵臣辛克萊為主帥，卻不想造成無可挽回的後果。總之，這個剛剛出生6天的女嬰瑪麗，遂成為蘇格蘭女王，並在9個月時行登基大典，由顧命大臣代為攝政。登基大典時瑪麗由母後抱著坐在王位上，在滿朝文武的朝拜下哇哇大哭。

瑪麗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下度過她最早的童年，不管她在哪裏，大臣們都得對摘帽行禮，規規矩矩地和她說話，說完話之後還得麵對她彎著腰恭恭敬敬地退身而出。

瑪麗出生後，歐洲各國傳言，說這個女嬰很虛弱。1543年3月，英國大使專門去看了4個月大的瑪麗，向亨利八世報告說嬰兒很健康，沒有理由活不到成年（“it is as goodly a child as I have seen of her age, and as like to live.”）

1543年7月1日，亨利八世與蘇格蘭簽署了《格林威治條約》，將6個月大的瑪麗許配給亨利八世6歲的兒子愛德華，條約規定瑪麗年滿10歲時嫁給愛德華，遷往英格蘭居住，由亨利八世負責教養。條約還規定，如果瑪麗和愛德華之間沒有孩子，蘇格蘭和英格蘭保持各自的獨立。

這個條約的簽署，遭到蘇格蘭天主教+親法派的極力反對，新教+親英派與天主教+親法派之間互相爭鬥，都要控製這個不到一歲的小毛孩兒和她的母親。

此後的三年裏，天主教+親法派奪得瑪麗和她母親的控製權，《格林威治條約》被廢棄，與法國的聯姻談判開始，意圖將4歲的瑪麗許配給法國國王3歲的兒子。1548年7月，蘇格蘭與法國正式簽署了《法國婚姻條約》。

背井離鄉但卻非寄人籬下

《法國婚姻條約》簽署後，瑪麗的母後十分害怕亨利八世會隨時派人來將自己的女兒綁架到英格蘭，便與法國國王亨利二世商定將5歲的瑪麗秘密送往法國宮廷撫養和受教育。1548年，五歲的瑪麗在她自己的宮廷人馬陪同下來到法國宮廷接受教育，她的行宮人員中包括她自己兩個同父異母的哥哥，外加四個和她年齡相仿的蘇格蘭貴族女孩，都叫瑪麗，史稱“四個瑪麗” （The Four Maries，這四個瑪麗和瑪麗一起長大，此後赤膽忠心地跟隨瑪麗女王終身。），她的姑姑（詹姆士五世的同父異母妹妹）被指定為瑪麗的保姆。

瑪麗的公公、法國國王亨利二世從一見麵就非常喜歡這個小童養媳，超過喜歡他自己的女兒們，說“這個蘇格蘭的小女王真是天下最完美的小姑娘”。國王下令，瑪麗在法國宮廷的待遇在法國公主們之上，因為瑪麗不僅是另一個主權國家的君主，而且是法國太子的未婚妻，是法國未來的王後。

瑪麗自己的外婆，基茲的太公爵夫人，寫信給瑪麗的母親，說瑪麗“非常漂亮、非常優雅、非常自信”。

瑪麗和她的小未婚夫法國太子弗朗西斯第一次見麵時，她5歲，他4歲。兩人一見如故，一起玩耍，一起旅行，可以說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和比她大9歲的伊麗莎白女王一世不同，瑪麗所接受的是傳統的法國公主教育，以修養、語言、宮廷禮儀和針線女紅為主，外帶一點宮廷式的打情罵俏，即中世紀歐洲宮廷盛行的Courtly Love，貴族騎士與已婚宮廷貴婦之間的娛樂式“愛情”。瑪麗在法國學會了騎馬、跳舞、會說法語和意大利語，略懂一點拉丁語和希臘語。瑪麗在法國養成的另一個愛好是寵物狗。她一輩子都養狗，死的時候，她的西班牙小狗是她最傷心的哀悼者。

 

 

 12歲的瑪麗
 

瑪麗和她的小丈夫弗朗西斯

小美女瑪麗女王的美貌在全歐洲有口皆碑，她活潑、美麗、聰慧，人見人愛，有一張鵝蛋臉，五官端正，皮膚白皙，高高的額頭，修長的身材，優雅的脖子（瑪麗成年後身高1米8）。

而她的小未婚夫弗朗西斯則比較矮小，還有點口吃。這並不也像小兩口之間的感情。1558年，瑪麗和弗朗西斯在巴黎聖母院舉行了盛況空前的婚禮，堪稱世紀婚禮。

同一年，英格蘭的天主教君主瑪麗一世駕崩，小瑪麗的公公、法國國王亨利二世鼓勵瑪麗懸掛英國王室的徽章，因為在他眼裏，新教的伊麗莎白是不合法的，天主教的小瑪麗才是英格蘭王位真正的合法繼承人。伊麗莎白一生都沒有原諒這一舉動，但她一開始認為這並非瑪麗自己的意願，而是瑪麗是受到法王的挑釁與基茲家族的野心的誤導。

1559年，40歲的法國國王亨利二世駕崩，瑪麗和她的丈夫加冕為法國王後和國王。1560年6月，瑪麗45歲的母親在蘇格蘭病逝。僅僅6個月後，1560年12月，她年輕的丈夫弗朗西斯也死於耳部感染。瑪麗痛不欲生，她晴朗的玫瑰色天空一下子就成了烏雲壓頂、令人窒息的黑夜。

弗朗西斯死後，他的弟弟查爾斯登基成為法國查爾斯九世。這時候的瑪麗處境尷尬，她此前所受的教育都是為了培養她做法國王後，現在丈夫死了，她何去何從？她在外婆基茲公爵夫人那裏度過一段哀悼時光，瑪麗一直是基茲公爵手裏的一張王牌，現在基茲公爵得給她找個新角色來扮演。

然而，法國王太後是權勢橫貫歐洲的意大利美第奇家族的凱瑟琳·美第奇。從理論上來講，瑪麗可以嫁給弗朗西斯二世的弟弟，法蘭西新國王查爾斯九世，像亨利八世娶他的嫂子一樣，但美第奇的凱瑟琳恐懼基茲家族的勢力過於膨脹，所以不願意接受瑪麗重新成為她的兒媳婦。而查爾斯九世在1571年娶了神聖羅馬帝國皇帝馬克西米蘭二世的女兒奧地的伊麗莎白公主。兩人婚後隻有一個女兒。曆史是沒有如果可言的，倘若凱瑟琳·美第奇
允許了瑪麗嫁給查爾斯九世，查爾斯會不會23歲就命赴黃泉呢？

 

基茲公爵意欲將瑪麗嫁給西班牙王子卡洛斯，但凱瑟琳王太後暗中阻止了這個婚姻，而且此後也沒有其它歐洲王室再向瑪麗求婚。

瑪麗剩下的唯一選擇是重回故國蘇格蘭。

 

（未完待續）
（圖片來自網絡）

 

[南澗采萍]

回複 '無法弄' 的評論 : 正是正是！LOL

[南澗采萍]

回複 'rue' 的評論 : 是的，而且越來越悲慘。

[南澗采萍]

回複 '紫萸香慢' 的評論 : 總結得非常到位！

[無法弄]

英國人的法國情節理不斷，更加亂：）

[rue]

她這輩子可真夠悲催的

[紫萸香慢]

蘇格蘭瑪麗女王的命運好像同伊麗莎白一世女王相反，一個是先甜後苦，另一個是先苦後甜。瑪麗女王後來的固執和不善識人是不是有小時候被寵壞的因素（當然有天生的智慧不足的因素）。而伊麗莎白一世小時候有一陣子簡直是提著腦袋過日子，加上天賦過人，所以很小就學會了察言觀色，審時度日，鑒別人心才能？